第54节:她在舟上刻下痕迹,水却已经一日千里(12) 隔壁办公室的大姐大谈特谈其“海归”外甥,赵真颜听得恍恍惚惚,直到大 姐把着她的手问:“怎样?”她还没清醒过来,嘴里含糊着回答说:“好,很好。” 大姐素来把天下单身男女视为社会不安定因素,见此刻又要成功扫除两个,开心 得脸上堆满“括号”。 开完会的小徐冲到赵真颜座位旁边,“你昨天带回去改的《全市国民经济和 社会发展未来三年展望》,写好了没有?下午要提交办公厅了。”她如梦初醒, “我……我忘在宿舍里了。”其实她根本没有改,此刻只有硬着头皮,为头脑里 纷繁芜乱的想法疏导交通,开始“展望”。她的研究方向是偏宏观经济的,平时 可以随意堆砌出大段冠冕堂皇的语句,但此刻一无头绪。 她看了一眼手机——那机器正被耗尽最后一点电量,屏幕霎时黯淡。 中午,赵真颜接到舍友打到座机上的电话。 “真颜,你上哪惹的风流债啊,一帅哥赖在我们宿舍不走。我欢迎他不走, 可我没法在一个帅哥的注视下睡午觉。我能不能把你实习的地方供出来啊?” “你在哪打的电话?”赵真颜听到那边声音细琐。 “洗手间。” “如果你告诉他,你晚上就给我收尸。” “呸呸呸……那他如果一直不走,我们晚上怎么办?你又去哪?” “过了11点,叫值班的上来清人。” “那你呢……” “别管了,记得,不许说。”她听到有电话打进来的声音,迅速收线。 她拍了拍电话的叉簧,努力聚集起喉咙里所剩无几的甜美因子,“您好。” 赵真颜的宿舍在七楼,仍然倚山,却不是当年的那一处。 房间不大,四套床、桌、柜摆下来,中间的过道就有些狭窄。 颜昇个头高,一坐下来更显得房间局促,道路阻塞。于是他站起来,他的头 顶正好高过上面的床沿。 赵真颜的床,比其他三个人的看起来整洁许多,床单上连褶皱都难得看到, 带着还未散尽的洗衣剂那淡淡的清香。 颜昇的视线再往下看,是三排书柜。他随意抽一本《再造柏林》,书的235 页折了一个角。这本书算是城市规划方面的经典书籍,外行是看不下去的。旁边, 还竖着一本《建筑,思维的符号》,新出的书,他也买了一本,正在看。除此以 外,还有五花八门的《经济学家茶座》、红学读物、英文教材等等。 书桌上物品也摆放得井然有序,好几本家居杂志、一个随温度会变色的水杯、 电脑、跳跳虎公仔,还有已经开袋的风湿贴。键盘边有一个小藤筐,大白兔、怡 口莲、徐福记凤梨酥混杂其间,他居然还在其中发现了酒心巧克力——原来她仍 然嗜甜。颜昇处在赵真颜的物件中,处在她每天呼吸过的空气中,处在她生活的 场景中,那颗焦躁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时值中午,赵真颜的舍友下去食堂打了饭上来,吃完了,又洗衣服,并不搭 理他。打扫楼道的阿姨拖着大竹筐走过来说:“702 的,门口的衣服是要扔的吗? 我看还挺好的。” 舍友探个脑袋出去,“是我同学的,你要觉得好就拿走吧,她不要了。” 阿姨把衣服拿在手上摩挲,“这么新的衣服,怎么就不要了呢,真是作孽哦。” 颜昇只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赵真颜昨晚穿的那件:后面一排细纽扣,绵延 到腿部,颜昇记得自己好像解了两个就失去了耐心。她连衣服都扔掉了,可见有 多恨他。想到这里颜昇又着急了,问女孩道:“你们老师,知不知道她去哪里实 习了?” “不,不知道。我看你还是别等了,她今天兴许不回来了。”她刚才目不斜 视,其实乃是面对帅哥的羞怯之举,此时不得已要四目相对,脸也跟着红了。 “她经常不回来吗?”颜昇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一颗心又开始在醋缸里腾 挪。 “呃,也不是,偶尔吧。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她努力圆着自己的话, 表情复杂地问,“你,还要继续等吗?” “是啊,会不会太打搅到你。”颜昇脸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