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只许帝王有党,不容臣子有朋 皇帝公关学之五十九 只许帝王有党,不容臣子有朋 要说帝王最喜欢什么,这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全,但帝王最讨厌的物品清单 中,有一样是绝少不了的,那就是朋党。 打汉朝那会儿,皇帝就咬牙切齿跟朋党作对。要知道东汉末了那几个皇帝, 贪的贪,笨的笨,未成年的未成年,差不多没一个像样的,可他们就都知道要打 击朋党,凡是沾上“党人”二字的,这公务员就算当到头了,不逮捕法办那就算 宽大处理。到了宋代,号称知识分子政策最宽松,可也跟朋党过不去,北宋的几 个皇帝天天神经过敏,折腾与自我折腾相结合,一会儿抓这个党,一会儿抓那个 党,弄得各级政府编制内干部翻烧饼般见天大换血。 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皇上讨厌朋党,大臣们也只能各想各的招儿来应 付。 比较稳健的办法是自保,朋党嘛,自然有朋才有党,咱一个朋友都不交往, 整天独来独往,这总朋党不起来了吧?唐朝后期朋党闹得最狠时候,宰相有个不 成文的自律条款:不在自家客厅接待客人,甚至连立下赫赫功劳的名臣裴度也不 敢例外。他最后一次拜相年纪已经不小了,没办法天天上班,只能在家里办公, 又怕沾上朋党嫌疑不敢在家见客,结果朋党嫌疑倒是撇清,这文牍主义的害处也 因此表现得淋漓尽致,结果差点因此耽误了平定叛乱的军机。 比较主动的办法是自辩,最有名的当然是那位欧阳修老先生了。他郑重其事 写了篇《朋党论》,用生花妙笔阐述了一个看上去很有道理、其实的确就是很有 道理的公式——君子有朋无党,小人有党无朋。那意思就是说,好人是因为志同 道合才交朋友的,跟利益没多大关系,所以不能算朋党;只有那些为了升官发财 和别人拉拉扯扯的家伙,那才叫朋党。您甭说,他这通说法不但把皇帝给噎了回 去,还成为此后好几个朝代那些被污蔑为朋党的好人,以及那些其实就是朋党的 坏人,自我洗刷朋党罪名的最佳挡箭牌。 因此皇上那个恨啊,好你个欧阳修,没事儿写这么个东西出来,不是跟俺过 不去吗?到了雍正时候,皇上一瞅这欧阳修大约肯定没法出来跟自个儿狡辩了, 就鼓起勇气写了篇《御制朋党论》,把欧阳修连皮肉带骨髓来了个彻底批判,中 心思想就是,甭管是君子还是小人,只要是大臣那就不该拉拉扯扯,否则就是朋 党,就得严肃处理。 他们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别说那些真的朋党,像索额图、明珠、徐 乾学等等一个没跑,有些人明明不是朋党,只不过疑似,也一概脱不得干系。他 最宠信的大臣田文镜,明明因用了个贪污犯,惹出是非,被李绂、陆生楠、谢济 世三个同僚给举报了,情急之下反咬对方是朋党。这雍正一看,田文镜尖酸刻薄, 连个朋友都没有,自然是忠臣,那三位有俩是广西人、一个在广西当过官,而且 都参加过高考加公务员选拔(科举),那一定是朋党了,统统严办。您说亏心不 亏心?这样的证据算证据吗?再说,哪儿有只问朋党,不问案子本身是非的道理 呢? 嗨,您跟皇上讲什么道理?他不就是最大的道理? 您当皇帝真讨厌朋党?才不是!宋朝仁宗时候,规定不许进士管主考叫老师, 理由说得明明白白,就是防范师生结为朋党。可接下来是什么规定?是规定所有 进士都得管皇上叫老师。呵呵,您说,这不是废了各主考官的朋党,又立了个皇 帝的朋党吗? 号称最讨厌朋党的雍正也不例外,他一面用朋党的大帽子砸人,一面又在密 折里跟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儿套磁。比如有个官儿一直以为自个儿是年羹尧保举的, 几次三番表示感激,这雍正又是跟本人澄清,又是找旁证坐实,要那老兄相信, 其实皇帝才是真正的保举人。您看,吃朋党的醋都吃到了这份儿上。这还不算, 他还制定了一个“关照”制度,让外省的地方官分别挂靠中央的几个亲信大臣, 比如他最喜欢的弟弟怡亲王允祥,如果这些官儿去得不勤,还要挨顿批评。您说, 他这是反朋党呢,还是扶植朋党? 其实啊,皇帝反的那是大臣私自结社组党,而不是真的要“废党”,如果这 朋党的首脑是皇帝自个儿,或者名义上是某个大臣,其实就是皇帝弄出来的御用 玩意儿,那就不是一般的朋党,是“皇朋党”了。虽然朋党不是政党,但说穿了 也就那么回事儿,既然是“党”,就有执政的,有在野的,这皇帝要的是家天下, 是永远执政下去,那么自然要扶植御用的执政党,而唯独不受支配的在野党横插 一杠子了。 这下明白了?您如果不能或不愿加入御用朋党的阵营,那还是学人家裴度, 把自个儿关在家里“独乐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