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2)
于是忙放下了帘子,缩回了手,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令李甲难堪。如今从了
良,不能用妓院的手段,制他轻薄。
这……这是贱内唱的……李甲结结巴巴的说。
答的好生软弱,我在舱里顿足。
噢?!是家眷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刚才不敬,请见谅。那人忙道歉
说。
我“吁”了口气,在舱里坐下,想打开包裹,李郎一会进来,给他看百宝箱里
的珠宝财物。
李甲未答,那人自己打了个哈哈,李兄,我请你上岸吃酒可好?一来表示歉意,
二来舟中无聊,咱们一同上岸去可好?
李甲说,萍水相逢,不当打扰,不去了罢。
那人却是不肯,李兄是不是不肯原谅兄弟?李兄不去,定是记恨兄弟刚才的不
敬了。说着“啪啪”两声,显然是自己掌了自己的嘴。
这个人,这么卑鄙,玩什么把戏?打自己的脸儿要李甲和他去,定是怀心不良,
李郎千万不要应了他去。
别,别,孙兄别这样,我和你去。
他一向耳软,我忙在舟中唤他,李郎……
想唤回了他,不令他去,吃了别人的亏。
十娘,你在舟中呆着,我和这位孙兄去吃酒,一会儿回来。听李甲声音,船身
一阵摇晃,显是他跳上了别人的船,吃酒去了。
我抱着百宝箱,无奈的在舱里坐着,等,等那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一世的情便水银泻地,永拾不得。
我的爱情,那珠圆玉润的爱情,一会儿便变了质,从珍珠变成了玻璃渣滓。
李郎他,他,他,一会儿回来,就把杜十娘卖了。
这都怪那个煞星孙富,他欺他心思简单,为人耳软,爱心不决,从中挑拔离间,
害得杜十娘苦苦争来的幸福,一会儿便化了烟,成了灰,倾城的陷落,陷落,陷落
……
后无退路,前无援助。
心在一刹那碎掉,竟然不会哭。
妓女本来便是货物,卖来卖去,原是商业规则。
可我是被最爱的人卖了,妓女杜十娘的买卖里加了爱的筹码,注定要输的。
只有死路一条。
死!
死了六百年了。
孙富拿命来,六百年轮回,杜十娘做鬼回来遇着了你,真是天理昭昭,索命来
着。
那,还是我办这个案子吧。柳遇春转过身低声对王队说。
不辞职了?
不了。
能快快办案?
能。
不许徇私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的。
那王队见柳遇春都应了,板着的脸,如雪山融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
示亲热,这就好,这才是我欣赏的小柳啊!
柳遇春却一脸苦笑,说,王队,再没什么事,我便走了。
去吧,记着快快办案,不要贪恋美色。那王队又板着脸命令着。
是。柳遇春答应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出。我那白骨也速速穿墙过壁,喜孜孜找
那皮囊去了。
现在那皮囊撕不得,我要借着这美人皮的幌子,找到孙富的。
六百年来我是一只忧伤的鬼,现在突然感到了快乐。
原来,吃人,对一只鬼来说,注定是个灿烂诱人的本行,一如对一个妓女来说,
爱情注定是水之湄,河之殇,一场虚幻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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