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1)
船家把船摇往江心。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与六百年前的情形却是不同。
那时是买卖关系,当下却是暗中纷争。
柳遇春把包子一递,便伸长胳膊把我的腰肢一揽,揽,揽到他的怀中,自然而
沉着,似乎这臭皮囊本该是他的一部分,我整个人便跌入他胸。
细。这孙宝儿的腰肢,细到盈盈。一握。美人杯的杯颈。被他掌握,如酒在杯
中的命运,他在告诉他, 这个女人,你不要动,她——她是我的女人,要被我这个
男人饮。
依他怀里,故意放软,做那无骨人。藤萝偎松,浮萍依水。杜十娘想看看齐天
乐这个男人,怎样对待这双双相拥的好风景。
齐天乐却满面春风,处惊不变,不但大大方方的和柳遇春握了手,还含笑的问,
你是孙宝儿的哥哥?
且边问他边给我眨了眨眼睛。
呵,这个坏男人,要玩损招。
柳遇春也含笑的回道,是啊,我是宝儿的哥哥,只不过这哥哥前面带了个情,
宝儿你说是不是哦?说着捏了捏我的耳垂,那么轻,也那么温柔。
暗中劝我为他装点门面,不要输给这个男人。
我不由对柳遇春刮目相看,他有他的聪明,齐天乐本是嘲讽他嘘寒问暖,大老
远的送点吃食,只有做哥哥的份。他却答的平淡机敏。
杜十娘就爱玲珑剔透的男人,柳遇春好生可爱,看来孙宝儿没有爱错人。于是
边伸手从袋里拎了一个包子,边喂到他的唇,一如喂给六百年前的李甲,声线甜甜
的道,是的,遇春。
却拿眼角窥看齐天乐的表情。看他把场面怎么妥帖接续,回旋安定。
那齐天乐呵呵一笑,风清云淡,唇角却挂了一丝讥讽,不肯再把话问。
桃花般的讥讽。艳到惊心。
嘲笑还嘲笑到如同阳春三月,花落水流红。
他讥讽什么?可是看穿了杜十娘深深浅浅试探的心?
柳遇春因赢了一筹,更是要把这哥哥做到十成,对着他说,齐先生,你可是我
家宝儿的偶像,她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以后她要走这一条路,还要你多多提携。。。。。。
齐天乐笑着摇头,眼风轻轻掠我,一带而过,却是蜻蜓点水,涟漪一圈一圈漾
在人心。柳先生,有的人天赋好,生来就是演戏的料,宝儿不用我提携,自当会红。。。。。
呵,他是真的看穿了十娘的用心,所以不肯再当那观众。
江面清明。
江风如吻。
齐天乐看着水面,不再打量这边风景,任它独好。我好生无趣,做戏没有观众,
舞台有什么用?便推开柳遇春,走近了他,问,齐先生在想什么,可是想那沉江的
杜十娘?
他笑,是的,宝儿,你说人们为什么记住了这个女人?
呵, 这个我怎么知道?杜十娘死了六百年了,心心念念里,左是李甲,右亦是
李甲,从未想过,后人还会念我这只情死鬼,立了亭,书了文,做船儿把游人载,
当了风景名胜。
可是纪念她生性刚烈,爱的真诚?只能傻傻的问。
他摇头,宝儿,你想想,如果没有那一箱珠宝,人们还会不会记住这个女人?
我一下如雷轰顶,呆在风中。
是的啊,如果没有这箱珠宝,杜十娘只身落水,死了也就死了,还有谁记得我
那抵死缠绵,却也以死做结的爱情?
人世势利。他笑着说,活要资本,爱要资本,自杀也得有资本。没有资本,死
也死的默默无闻。
警言一般,闪着刀光与血腥,惊的我这只鬼,骨头到皮的发冷。
柳遇春看着我抖了一下,过来拥紧。他的爱是实实在在的温存。
孙宝儿要,他便在。他是孙宝儿最适当的那个人。
齐天乐怎么想到这一层?他活得春风得意,马蹄声声,还有这样的感慨送人?
只见他说完摊开掌心,掌心里多了一个物件,那是一只钗,钗柄上刻着蝇头小
字,李甲赠,钗头是一只小小的凤——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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