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1)
我不由侧身站着,让了他,他进来。他的眼神就是皇族的旨意,是婉转的命令,
写在金黄的绸绢上,让女人不得不在他的面前俯首低眉。
他四下的看,如我这只鬼初临这屋一样,也是盯上了那墙上的画。它们太大,
太多,立在墙上,如白纸黑字,大块文章,夺人眼球。初来的人,任是谁也会一路
的看了下去。他一张一张的看,看的那么仔细,并看一下,回首把打量我一下,看
着看着,眼光竟做开了诗词
对比,起了笑意。
我随他身后,亦步亦趋,走至一张画前,那画里的孙宝儿眼目斜睨,巧笑倩兮,
宛然和看画人轻言轻语。齐天乐看看画又看看我,突的握住了我的手,眼光奇异,
说,宝儿,这画上的人不是你吧?
我轻笑摇头,是啊,不是我,你说是谁?却把手留他掌里,不舍抽出,任小小
的掌,被他握住,做了他的管辖地。
他却也摇头,肯定的,宝儿,不是,这女人气质和你不同。你有遮不住的性感,
而她,有种掩不了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哦,这男人,眼光端的伶俐,杜十娘不过是个妓女,自带了三分职业本色,花
柳巷里,风月宝地,那去抢夺练养那大家闺秀的气息?
一边佩服他眼睛之毒,另一边却怕他看出我这只鬼是冒充的。忙说笑道,天乐,
你好眼光哦,刚刚我是骗你玩儿,那不是我,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
他一听,用手指指着那画,笑了,我说呢,就不一样啊,看看,这画里的人,
耳垂上有颗小小的痣呢。
痣?我怎么没有发觉?再看上去,那洁白的耳垂上真的有一粒痣,是生命最本
真的印记。哦,杜十娘从未在孙宝儿的肉体上发觉过这样的一粒痣,难道真的画中
人不是孙宝儿,而是另有其人,长的相似几成一体?
任他牵着手,一路看了下去,越看越惊,杜十娘,你这只粗心鬼,画上的人根
本就不是孙宝儿,她是另一个人,因每一幅画上,只要不是长发遮了耳的,那柔软
的耳垂上都有那粒淡淡的痣,如烙印,似签名,端端正正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天
长地久,不离不弃。
她是谁?
正思间,他却看完了,俯身下来, 那男人的气息,浪般直侵过来,拂我颈项,
没有预备,没有打底,这个霸道男人,他不给女人的情爱铺张造势,只要他想,他
便做那爱里的强盗,无规无则的直逼过来,千般惊淘万般骇浪地伴着强悍的低语,
宝儿,宝儿,你真的很美。。。。。
如咒,他在下爱的蛊,他是爱的巫师,我不由轻轻闭上双眼,盈盈的,盈盈的
跌他怀里。
他的臂强悍如城,把我密围。
无有抗拒,没了自己,他是磁石,吸了我,昏天暗地。
或者,六百年了,六百年来杜十娘这只鬼,这只女鬼,不肯转世,不肯为人,
原来是一直,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怀抱,再倾一次白骨,爱后化为灰,而后离去?
李甲啊李甲,与你的旧爱对杜十娘来说是个寓言,而今却失却那刀般疼痛的刻
骨寓意,我,我,我。。。。。。仍旧跌进那爱的狱里!
他吻我,两条舌在游戏,如鱼得水,如。。。。。。色色相遇。
就这样下去,吻到白骨委地为泥!他的舌是酒,是醉,是说不出的好,是爱,
他是吻的行家,懂得舌的美,那爱的蛇蕊,吐着有毒的殷红的美,一下一下,毒汁
浸透,欲仙欲死。
。。。。。。
我在那里?遥遥的听到脚步,很远的,却急,上楼梯,打更鼓,那般熟悉。推
了门,进了屋,终却隔了一层的雾,听起来如很远的市声,杂乱,遥遥,无期——
——不在我身边的,我迷惑在那吻里。
有什么拉开了我,把舌也撕痛,我如风筝断线,直直的飞出齐天乐的怀里,被
扔至虚空,旋了几旋,而后坠地。那来的人抛了我,狮子一般爆怒,抓住了齐天乐
的臂膀,猛的就是一拳,迎面就要重重的击了下去。
是遇春,他回来。他终舍不下这爱,却看到了最不应该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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