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致谢群朋,众弟兄乱侃江湖 灯红酒绿富丽豪。 大罗早早把王向东、何迁跟秦得利招呼来,又赶紧让司机开着自己的二手 “普桑”去接李爱国。 这辆车是罗光荣新买的,花了十三万,为这事,王向东当场差点儿跟他急了, 何迁也抱怨他“没意思”:有这个价,真不如再加几万,让王向东从南边给他提 辆象样的走私车,丰田、尼桑、凌志,哪个不比铅笔盒似的桑塔那上档次?大罗 只说自己坚决不开小日本的车,其实何迁猜得到他的心理:他是担心那些走私车 不可靠。 王向东喝了口枣茶,忽然想起周国栋来,不由的笑着问何迁:“胖子是不是 脑袋进大便了?火车站这么大工程他敢明目张胆玩啊,还打着市政府的招牌。” 何迁笑道:“蔫人胆大,越这样越难得叫人怀疑。这家伙有两个原则,一个 叫狡兔三窟闻风即动,另一个就是速战速决见好就收。” “哼,这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过,他那房子是你转租给他的 吧?你有什么好处?别惹一身骚啊。” “放心,我明白他的路数,这家伙在外面肯定还有几个联络处,据说这次他 网罗了九河十大骗子中的至少一半跟他一起操作,铁了心是想玩把大的了。至于 房子,确实是我帮了他一把,这里的写字间一租至少半年,他当然不想在这里连 做半年了,所以才求到我,好在他走以后,咱也需要那地方,毕竟咱的生意还要 做大。” “不管怎么说,我对你跟他搅到一起挺别扭。” 何迁无奈地笑道:“这种人是即使没有了利用价值也万万不能得罪的。” “总之跟他在一起,早晚要吃亏。” 何迁轻笑道:“我有分寸。” 秦得利急道:“你们俩白话什么哪!把我当空气了?” 王向东一抬头,突然笑道:“秦得利你是不是找大罗回来砸你呀?” “操,我又咋惹你啦?” “赶紧把你那包皮似的翻领放下来,都什么岁数了,还跟小年轻的学派?西 装领子还你妈立着穿,弄得跟日本爱国青年似的。” 何迁也笑,说现在的小青年儿跟咱以前是不太一样啊,穿西装立领子,穿T 恤还把短袖挽在肩膀上,穿牛仔裤都喜欢先磨个窟窿,妈的都有毛病? 秦得利不屑地说:“老了吧?刚三十出头就跟不上潮流了?真替你们悲哀啊。 还整天叫嚷着享受人生呢,我呸!这叫时髦懂吗?以前咱立领子,那是因为天儿 冷,现在这叫派头,精神抖擞!”然后又得意地说:“哥哥我整天跟小弟们同欢 共乐,我这心态也年轻十岁啊,比听马三立说单口儿还管用。” 话音未落,王向东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就给抹下去:“我也不嫌脏了,给你打 下飞机,哈!” 秦得利哎呦一声,猛地一缩脖子,下意思用手摩挲了一把。何迁戴着近视镜, 眼倒够尖,当即笑道:“喝,利子您这脖子砸还刺青了?” “乌龙盘柱是吗?”王向东拔头一看,秦得利脖子的一侧花着几条结了痂的 血檩子,不由也笑起来,一边打趣着。 秦得利见伪装被揭穿,只好坦白道:“逗猫,给挠的。” “这猫爪子还真够个儿!”王向东继续笑,直言道:“调戏妇女来着吧?” 秦得利避而不谈,反倒不着边际地扯道:“知道吗?新刑法里面这强奸罪没 死刑了,妈的以前那些小脑袋给大脑袋惹祸的死鬼真不值啊。” 何迁笑道:“有没有死刑跟咱也没关系。”王向东更不理他这个茬,继续追 问秦得利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秦得利被逼急了,干脆一撇嘴,无奈地说: “叫你们嫂子给挠的,呵呵。” “呵呵,因过嘛?” “操,老娘们就是心窄,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还不就是我带着弟兄们 去外面玩,回头那天那个花衬衫跟我老婆交代了……” 王向东哈哈笑着一挥手:“行了,往下甭说啦,你是越活越没个男人气了。” “操!”秦得利一梗脖子,叫嚣道:“我是那吃亏的人吗?要放第二个人, 我早练废了他!”然后得意地说:“关键还是我这小媳妇爱人儿呀,哥哥舍不得, 你们这种没情趣的人不理解,嘿嘿……” 秦得利正兀自陶醉着,大罗他们回来了。 李爱国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那点伤对他并不算什么。 今天,他还带了两个人,大家都记得,他们就是那天在医院陪护李爱国的两 个便衣——王刚、马林,看来是李爱国的亲信小弟了。 寒暄着坐下,李爱国先说:“这里不错嘛,以前光听说过富丽豪,还真是头 回进来。” 秦得利问:“比你们北区的龙家酒楼怎么样?” 李爱国的眉头皱了一下,一旁的王刚先怒道:“姓杭的早晚要付出代价,双 龙酒楼没几天欢腾了!” 何迁关心地问:“打黑枪的案子破了吗?” “破个屁!”又是火暴脾气的王刚。 李爱国气闷地长出一口气,说:“谢谢哥儿几个关心啊,不过这种事不象你 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也不要管了。咱喝酒吧。” 秦得利忙献媚般地歪过脑袋说:“李哥,我帮你打听过了,杭大龙有重要嫌 疑啊,如果真是他做的,那天在出租车上开枪的几个人,跑不了一个叫驴毛儿的, 一个叫蟹黄的,还有一个……” 李爱国摆手道:“谢谢了,你也少掺和吧,除非你能给我万无一失的证据。” 一直少语的马林不忿地说:“李队,其实你要听我的,早动手就不会有你被 暗算这个事了。凭咱手里的证据,把杭大龙团伙打垮应该是十拿九稳,有了那些 证据,就是袁局,也未必能再出面替他说话,毕竟他应该知道什么叫丢车保帅, 为了一个流氓,他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冒险。” 王刚道:“李队你总是举棋不定,这次好!那帮混蛋本来就是冲着要你命来 的!我那天说的没错,这里面兴许还有姓袁的主意!” “别到处胡说八道!” “嘿!我不怕。我看了姓袁的这种衣冠禽兽的警界败类就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我们这些警察的形象都叫他给糟蹋苦啦!” 李爱国苦恼地摇了下头,说:“好兄弟,先忍忍吧,姓袁的不是马上要升市 局当二把了吗?咱北区也许能来个跟他不一样的局座,到时候咱的日子也好过了。” 马林赞许道:“李队说的是,这种事不能硬来,要有长远打算,反正杭天龙 的流氓团伙已经是咱的瓮中之鳖了,早晚给他这一刀,也许晚一些还能叫他致命 呢。” 李爱国说:“今天咱不是到这里来谈公事的。” 王刚立刻端酒,起身道:“对,李队今天来,就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哥儿几个 的关心,我也听李队念叨了,几位都是江湖好汉,又是本分生意人,好!大家一 起为李队长的康复喝个祝愿酒!” “对,”秦得利附和道:“李哥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兄弟们祝你万寿无疆!” 哄笑着把酒饮了,李爱国闷了一下,才抬起头,看看哥儿几个,感慨万端地 说:“我知道你们几个心里未必都赞成我,有时候我做事也不是特够哥们儿,可 我身不由己啊。有时候羡慕你们呀,能在商场上横冲直撞。我们做刑警的,看着 想着威风,其实个中甘苦一言难尽,又不能畅所欲言地发牢骚骂娘亲老子,憋屈!” “唉。”马林也叹道:“想当个好警察,难啊。” 王刚直爽地说:“要不是看李队是个爷们儿,我早他妈顺水行船地堕落啦, 呵呵,你们知道吗?警察要是一堕落,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王向东笑道:“哥们儿我知道你说的那意思,现在社会就这操行,不是靠谁 谁一两个人能扭转乾坤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除非你玩蝎子爬的,那不成 白毛逼格路货了吗?能混上好日子?”大家一笑,他又对李爱国说:“不是我说 你爱国,你有一腔热血咱都知道,大伙佩服你。真遇见事儿了,你出手帮咱,那 是情分,我们都念你的好儿,不帮,那是本分,我们也理解你。不过在单位,在 自己混生活混前途的圈子里,这人可不能太死硬了,羊群里要出来骆驼了,最后 准叫你耍单儿!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何迁敷衍道:“爱国做的没错,我理解,也支持——做人嘛,就是要讲究个 原则和个性。尤其你们当警察的,就更得相信一个死理,叫邪不压正!不然我们 老百姓还有什么指靠?” 王向东愤慨起来:“何迁你这是典型的毁人不倦啊,怎么狠你怎么毁,你小 时侯那点坏水都攒着给爱国使呢是吧?啥叫邪不压正?谁邪谁正呀?还不是谁厉 害谁说了算!你以为谁学问多谁制订标准啊?” 秦得利笑道:“就算真有正能压邪,也是开追悼会时候给盖棺论定那天说的, 人这一辈子要光是追求真理了,到头来没个不后悔。您看现在活得最风光的,有 几个干净?真追求真理能追到底吗?还是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爽快啊。” “谬论。”何迁说——谬论。 李爱国无奈地笑笑,问:“今天就却小杰——他在南边也没做什么正经事吧?” 王向东笑道:“正经,正经着哪。” “我不信,不然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直说?”李爱国又是叹气。 大罗赶紧招呼服务员倒酒,一边说:“大哥,今天咱就是哥儿几个聚会,不 谈那些沉重的话题,咱喝酒!我撂句大话,将来你们哥仨要是有谁穿腻了警服, 我肯定招过来重用!咱有钱同花,有酒共饮!” 李爱国笑道:“你少拉拢我们,想让我们给你当保镖?” “哪敢呀?最损也是副总!” 秦得利早们不过,建议道:“李队,今天没外人,咱好好放松一下,乐呵乐 呵——服务员,叫几个小姐来!” “打住!”李爱国马上制止。 马林也说:“这个不成——万一叫人看见了,我们犯不起这个错误啊。” “不看见也不成啊。” 何迁笑道:“利子,那就算了,一会儿咱在三楼打打保龄球,再洗个澡,按 摩按摩就回去吧,跟爱国他们不能弄那么多节目,那不是给公安战线抹黑吗?” 秦得利不屑起来,一斜眼儿道:“不是我替富丽豪的老板口出狂言,公安战 线算哪根儿猴皮筋?这里来的都是什么主?市里的大猫都来打炮儿!北京的红帽 子都来过不是一拨两拨了,你们公安战线还给谁撑着?别辛苦自己啦!” 何迁立刻拦道:“秦得利你灌了几口尿又开始胡数了不是?别给人家金老板 添彩儿好不好?” 李爱国宽宏地一笑,说:“你要说这里的老板有后台靠着,我信,至少还有 个老三的大姐夫呢吧?不过你要说别的,我就不信了。咱国家还没腐化到那程度。 真要那样,我这身警服穿着也没心气儿啦,呵呵。” 王向东恶狠狠地说:“利子你个乌鸦嘴,早晚跟滨江道的大壮似的,叫人把 老婆舌给阉掉!” 秦得利赶紧夹了一截牛舌塞进嘴里,嬉笑道:“我先补补。”然后乌涂着嘴 问:“我说,大壮那案子还没破?” 王向东说:“破个鸡巴。不过傻子都知道是大龙二龙他们干的,中区的这些 警察更是吃屎长大的。” 大罗不忿地说:“大哥,就你们北区那个大龙兄弟就真的那么厉害?连警察 都奈何他们不了?” 秦得利抢先道:“不是警察办不了他们,是警察的头儿不许办!李哥,我说 的没错吧?” 李爱国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热了一下,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局长的外甥跟 大龙是合伙人,这在北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何迁摇头道:“那你们何苦还要揪着他们不放?要体现正义真的可以有很多 方式的,何不选择皆大欢喜的案子漂漂亮亮地做几件?人要有原则,也要懂变通 啊爱国。” 王向东笑道:“一晚上你钢说一句让我舒服的话。” 李爱国显然不愿再多谈这些,便说:“你们生意场上事,我不懂,我们公安 系统里的事,你们也未必弄得清楚。” 王向东嘀咕道:“爱国呀,你这么哏糗[ 注1],早晚得吃亏。” 王刚先笑道:“这一枪不是已经开始了吗?不过马林我们哥儿俩说定了,只 要李队坚持一天,我们就陪练到底,生死由天命吧,要真能把大龙这个骨头给啃 下来,就是搭上条命,叫人说起来也算硬帮帮当了回好汉嘛!” 李爱国马上瞪了他一眼:“你这炮筒子脾气改不了了是吧?什么话都不分场 合乱讲!” 王向东道:“今天在座的都是你的铁哥们儿,还怕我们到外面给你瞎白话去?” 李爱国长长地出了口气,摸摸受伤的肩膀,苦笑道:“妈的,何止我们几个, 局里上上下下谁心里没个谱?这一枪能是外星飞来的吗?他们为什么越查线索越 少?我想亲自查他们又说不太合规矩,还关心我叫我好好养伤,多休息。我能安 心吗?” 王刚道:“还有那个二龙,这才进去多久?听说就准备办保外了,这他妈还 有好人活的道吗?咱再不抓紧把大龙给办理了,等那王八蛋老二一出来,北区就 更够他们折腾的啦!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 李爱国一摆手,果断地说:“这里人多嘴杂,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这 件事了,就当我是被狗咬了行吗?” 众人一笑,纷纷举杯。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