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之秋藏多事 再过十几天,王向东就要去广东、广西了,所以跟柳小丽紧张配合着,来回 跑着把两家的老人都专程拜访了,婚姻的事双方俱是欢喜,最后落实了婚期,定 在五一了,还有不足两个月时间。 柳小丽的父母都是工人,她母亲居然也在“环卫”,不过王向东没敢提林虎, 实在是担心赶巧她记得这人。 说实话,柳小丽在逐渐冷静下来后,对这场即将成为现实的婚姻是迷惘大于 喜悦的。她并不再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毕竟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而且前 夫在结婚前的浪漫已经叫她感动得五体投地,婚后又如何,原形毕露;现在她最 渴望的是一桩温暖、平静、幸福着的婚姻,荣华富贵她似乎不曾奢望,可它真的 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措手不及中无力抗拒。说到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 应了王向东,但看道大家都是欢欣的样子,她也就顺从下来,毕竟女人在大多数 时候还分不清自己的感觉重要还是旁观者的感觉重要,也许旁观者眼里的幸福也 是女人自身幸福的一部分吧。不管自己心里怎样想,能叫别人羡慕也算一种虚荣 的满足。 更何况她自己也觉得王向东不错,有事业,幽默、豪爽仗义,虽然做过一次 牢,不过也不是因为什么不齿的事情,年轻冲动罢了。 柳小丽觉得自己是应该感觉幸运的,不然为什么人人说她命好? 而这十几天里,王向东的感觉就要简单得多,他觉得自己无非是在紧锣密鼓 地完善一单体面双赢的生意。柳小丽是个不错的女人,带出去也不至于被人笑话, 关键是家里终于可以安宁了,让老娘高兴是要紧的,儿子跟柳小丽的关系估计也 不会难处。 安顿好了这里的事情,王向东就准备南下了。按他的计划,在这样跑上几个 月,就可以放手叫林家胜跑单帮了,自己则放心地住在广西,进一步跟林虎打交 道,把渠道做畅。 王向东头去广西的几天里,总觉得心里不塌实,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想到一 个人,马上笑了,赶紧拨电话:“咳,德哥,我老三啊。晚上干嘛去?喝酒啊! 顺便给哥们儿捎把家伙,五四六四都成,打钢珠那种不要啊。” 约好了饭店,王向东才塌实下来:总算有个事情可以消磨时间了。 晚上见了德哥,先问枪的事,德哥说不急,两人尽管喝酒叙旧,不多时,来 个年轻人送了个包儿过来,德哥支开服务员给王向东看了,是把好枪,然后问: “自己用还是给朋友?” “自己用,带在身上塌实些,不过还是希望一辈子也不要用上这玩意。” 德哥笑,抽出课烟递过来:“来支尝丈?加了料的。” “啥料?白面儿?” 德哥还是笑:“没兴趣?男人不沾这个也好,不过总鬼算是遗憾啊。” 王向东说这个我确实不沾,我一哥们儿就被这个给害苦了,教训啊。德哥说 九河的? 九河的。 谁呀? 叫秦得利。 他呀,傻逼一个。 王向东略感意外地笑道:“认识?” “都在这一块混,有几个能出我眼框外面去?你跟那傻逼是嘛交情?” 王向东简单说了,德哥就笑道:“这样啊?这小子前段儿是混得够惨,不过 最近好象死人放屁见了点儿缓儿。” “是吗?有些日子没联系了。” “这家伙现在自己弄小包儿卖呢,大拆小,还掺面粉,真他妈损,我最恨这 伪劣产品!还好他不敢跟我使坏,要不腿儿早断了。” “他哪来的钱?” “谁知道,反正前一段是穷得够戗的,光我看见就有好几回了——跟人家卖 粉的抱大腿流鼻涕,恨不得现场操他一顿他都没意见,这人一沾了毒品是没个人 样啦。” “那你还抽?” 德哥笑道:“靠实力啊,这点儿玩意还耗不穷咱哥们儿,而且这玩意它真是 不赖,你尝两口,一回两回上不了瘾。” 王向东虽然动心,不过还是笑着拒绝了。 德哥一边惬意地吸着烟一边说:“搞这玩意真他妈暴利啊,比你弄汽车得强, 我都准备把枪放了搞这个了,你去南边留点儿心,有机会给我扫听着点儿路子。” “我是死活不沾这个。” “能不沾还是不沾啊。”德哥缓缓地说:“一般人也沾不起。” 这话让王向东略微不快,不过当时也没有跟他太过意不去,毕竟德哥当初也 是自己的“上级”,给他点儿面子也是应该的。 两个人继续喝着酒,说些不关痛痒的闲话,德哥一会儿道:“老三,哥哥手 下有几个闲人,专门靠给别人要帐活着,你要跟你的朋友要有这方面的需要尽管 说话。” 王向东笑道:知道有干这行的,怎么分成?“ “活帐三七开,死帐五五。“ “好啊,也许哪天我们就能合作一把。” 德哥说做生意的没有我们这样的后盾怎么成?我这也是顺应历史潮流,老三 你要发达,没有官商勾结、商匪勾结这一块可不成。王向东说我自己就是匪。德 哥大笑。 晃了几天,王向东带林家胜又下广西,跟林虎、大脚怪当面谈了,相约井水 不犯河水,各种各家地,各收各的果,表面上也是友好美满。几个来回下来。都 很顺利,威宁公司的生意做得真是风水都到,帆帆饱满。 这段时间里,不仅何迁、王向东一马平川地前进着,其他朋友也没有闲着。 李爱国“反省”了两个月后,并没有耽误被调离倍区的工作岗位,在年后就被安 排到中区的“辑毒大队”任副队长了,高学良也紧张活动着,准备从组织部长的 位置上更上一层楼,大罗也已经把倒闭的手表厂整个租了过来,手续办齐,紧忙 着招工扩产了。大罗也不叫厂长了,改叫总经理,蓝诗慧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副总, 主管设计和生产,李爱华尽管对蓝诗慧的得宠颇有微词,也只是在家里跟大罗牢 骚了几句,大罗并不在意,毕竟现在李爱华不再管厂子的事,说话没了分量。 但李爱华正在准备重新回到厂里,倒不是她想为丈夫分担什么责任,她是不 放心蓝诗慧了。 虽然大罗说蓝诗慧现在一个月有一半多的时间要在外面考察,可李爱华依旧 不敢掉以轻心,李爱华的妈妈也不断地给她打预防针,出点子开方子,说女儿你 不能生养,大罗那小子绝对不甘心,再加上这男人一有钱就学坏,身边又有个才 貌双全的单身女人陪着,想不出事都难。别看罗光荣表面上一派老实,骨子里也 未必塌实,女人家不多留个心眼儿可不成。就是大哥李爱国,也对妹妹只图享受 的没心没肺的做派很不满,他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要站着一个女人,你不去 站别人就要站,总之他背后不会空着。 李爱华慢慢就坐不稳当了,只要大罗一进家,她就要喋喋不休地给他上课, 不问寒暖只问长短,就差把李爱国在单位里对嫌疑犯刑讯逼供那一套搬上来了。 大罗没办法不烦她,所以她一提出要回厂子任个副总或者办公室主任,大罗当场 就表示没门儿:“你以为现在的企业还是咱家原来那个小作坊啊,等招完了工, 全厂就有三百多号人了,你玩得转吗?还有那办公室,现在都用电脑了,‘道死 ’(DOS )你懂吗?数据库你懂吗?‘回车’你懂吗?” “你少糊弄人!你不就是怕我搅了你跟那个狐狸精的好梦吗?” “你说诗慧?人家招你惹你啦,叫人家狐狸精!” “啧啧,还诗慧,叫得咋那亲!我要再不赶紧回去,我跟你辛辛苦苦干起来 的厂子就变成了她的啦!罗光荣你也少跟我装蒜,我啥时候想回厂子也用不着你 批准,厂子本来就有我一半儿!你是总经理,我也是总经理!” “简直不可理喻,又笨又没素质!” “我咋笨啦?比那个狐狸精不就缺张文凭吗?你还不是一样?” “不笨你连个孩子都不会养活?” 一句话戳在软处,李爱华更是没完没了,最后大罗急火上升,摔门而去,到 办公室忍了一宿。 没想到转天上午,李爱华就打辆车来到制衣厂,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对 一群新人指手画脚,好在财务部的陈宝亮恰巧过来打印表格,认得是总经理夫人, 赶紧让到自己屋里请喝茶去了,又赶紧给大罗打了电话,说你家夫人来了。 大罗气呼呼过去,自然是没有好话,倒是陈宝亮老道,两面劝着,才没把笑 话闹大。好在蓝诗慧也正不在厂,不然李爱华未必不给人家下不来台,大罗对这 个无端争风的老婆真是恼死了。 好歹糊弄着先叫李爱华回了家,没几分钟,王向东就打电话来,说这些天闲 得难受,想请他喝酒,罗光荣找辙推脱了,现在,他每天最怕的就是应酬,官面 儿上的还对付不过来,那些闲扯淡的朋友聚会更是能闪就闪了。而且他总觉得王 向东那些人不象干实事的,做买卖嘛,就要有个象模象样的实体才塌实,那种十 几个人七八条枪的贸易公司根本不入他的法眼,虽然有时候他也羡慕他们轻松赚 钱的好形势,不过他不相信这样的生意也能长久,他觉得做贸易的辉煌都是昙花 一现,只有干实业才有长远的前途。 生意逐渐地做起来了,大罗也不可避免地有了自己的圈子,一个脱离开何迁、 王向东这样故旧的圈子。这是由那些可以给他帮助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和商人们组 成的新集体,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努力去亲近这个集体,该送礼时送礼, 该喝酒时喝酒,该如何时如何,他现在活得紧张、充实,疲惫并且惬意着,他知 道如果没有大的意外,他就可以在这条路上塌实地走下去,越干越大,前程广阔。 内有蓝诗慧、陈宝亮这样的骨干支持,外有逐渐被笼络住的关系网的扶植和保护, “大罗制衣”还担心什么呢? 转眼过了夏天,王向东准备结婚了,给朋友们都发了请贴,包括辛留屯的唐 国强和远在广东的丰子杰。 可他没有算计圆满的是:这一场英雄大会所暗藏的是是非非要给自己带来多 少的麻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