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 王向东是在转天晚上开始转磨磨的,丰子杰给他的烟抽光了。 从公司回来,吃过晚饭,王向东闲得难受,突然想“来两口儿”,想起没了, 一时空落着忍耐住,过了一会儿,还是不塌实,总觉得生活里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茫然、急迫,象有远大理想在召唤,又象空有斗志的勇士迷失了冲锋的方向。连 吸了两支“三五”烟,情绪稍微平静一点点,心里的失落感却没有消失。 王向东憋了好久,终于按耐不住,给秦得利打了两个传呼,等啊等,都没有 回,心里更是毛糙,象有几只刚出生还没长毛的小红老鼠在蠕动,又恶心又痒痒。 王向东是个急脾气,想做什么就要马上做,当场把秦得利狂骂两声,猛然又 想起一人来,急呼德哥,问他有没有关系搞到两口“白面儿”,德哥说谁要,王 向东说是三弟自己,脑袋有些疼,拿那个压压。 德哥说你出来等我。 王向东大喜,一块石头从心头落地,精神上也有了寄托似的。赶紧跑下楼, 在约定的地方等候。 正急迫着,德哥不紧不慢地来了,王向东快迎上去:“德哥,带来了?” 德哥看看左右,指一下刚刚路过的拐角,笑道:“我放在墙头了,一会儿你 自己去拿吧。” 王向东笑道:“你干啥?值当那么神秘?” “该防不该防的都得防,人命关天啊。” 王向东随着他往原路上走,德哥笑问:“怎么也沾上这个了?” “咳,我不是有瘾,就是觉得好玩儿,这东西对我有没有两可。” 德哥笑着提醒道:“这个啊,小玩儿着还成,可不能掉里面啊。” “哪能?”王向东先两步走到墙边,一仰脸,看见一个小纸包,赶紧抓在手 里,塞进裤兜。 “德哥,给你多少钱合适?” “给钱就不合适,我能收你钱吗?不过一个小包儿,还没方便面料儿多—— 哎我说,你是吸板儿还是注射?” “我哪那么多穷毛病?装在烟里吸,就是玩儿,嘿嘿。” 德哥诡秘地笑笑,挥挥手,先走了。王向东也不耽搁,急跑回家,老娘早去 打麻将了,正往脸上贴黄瓜片儿的柳小丽说你干什么去了,火烧屁股似的? “见一名人。”王向东边说边把自己关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把纸包儿打 开,看见里面是一小捏细白的粉末,又取出烟来,才嘀咕道:“妈的丰子杰是怎 么把这玩意鼓捣进去的?” 王向东是个肯上进不服输的,只琢磨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诀窍,把半盒多烟 逐一糅进了海洛因,毕竟第一次做,裤子上也粘落了一些,两个指甲缝里也塞满 了。抓紧收拾干净了,才心满意足地蹦起来,突然发现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的心 情已经很充实了,甚至没有了马上吸一支的强烈愿望,原来他光顾着装烟,把吸 烟的事情给忘记了。 不过后来想起来,王向东总是心疼那天的浪费,裤子上和指甲盖儿里的白粉, 生生给掸掉洗掉了,都是真货啊!关键时刻能救命啊。这么浪费是要叫吸毒的人 骂做败家的。 回了客厅,已经坐在电视前的柳小丽顺嘴问:“拉牛哪,这么长时间?” “拉了座金山,你不进去瞻仰一下?”王向东一屁股坐下来,悠然地点上支 烟,深吸一口,惬意地介绍道:“老婆,这玩意可不是一般的烟啊,这是宝贝, 你来口尝尝不?” “去去,边上抽去。”柳小丽在鼻子前面挥了下手,顺势把身子拉得远些。 王向东横仰过来,把脚丫子搭在柳小丽大腿上,问:“钱给你姐送去了?” “送了,让我谢谢你呢。” “谢我干啥,谢你不得了?不冲你我能借给她钱?” 柳小丽得意地一笑,拍着他的脚说:“我姐说最多半年还咱,要打欠条我没 要,还信不过她?” “打什么条?就是坑我我也不皱一下眉,不就五万块钱嘛,放我手里,就跟 老百姓手里的五块钱似的,真丢了也不会心疼死。” 柳小丽深情地笑着,说:“你口气倒是大,不过你咋不敢告诉我你到底有多 少钱啊。你信得过我姐他们,倒信不过我?” “这个不能告诉你,怕你骄傲。” 柳小丽撇嘴道:“嘁,谁稀罕,有我花的就得了,别以为我们劳动人民都是 见不得大钱的,你就是塞满一屋子钱我也不带眼晕的。” “那才象我老婆。”王向东抽完了烟,把脚一抽,说:“我去里面躺会儿, 这烟有些上头。” “抽吧,哪天把脑袋顶下来!” “操,顶下来你高兴?顶起来你才高兴吧。” “滚吧,我这看电视呢,没空跟你扯臊。”柳小丽笑道。 王向东进卧室把自己放倒,飘飘然的感觉很舒坦。丰子杰说这叫“飞林”, 他闹不懂应该是哪两个字,总之好受就成了。 王向东不担心自己会上瘾,也不相信自己能象秦得利那样没了人形,他只是 觉得这个跟抽烟喝酒一样,无所谓瘾不瘾的,只要自己需要了,想舒服一下潇洒 一下,就来呗,有钱还顾虑那么多干啥? 正忽悠着,突然砰砰门响,柳小丽尖着嗓子问:“谁呀?” “三哥在家吗?”是个粗嗓门。 王向东那叫烦啊!这是什么关键时刻,哪个不长眼的来搅乱? 他懒得想外面是谁,心里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柳小丽抱个枕靠儿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一打开,立刻拥进两人,其中一个 猛地把柳小丽推进客厅,后面呼啦啦又冲进几个来,顺手把门带死。 柳小丽惊叫“老三”!立刻挨了个嘴巴,脸上刚敷好的黄瓜片争先恐后地散 落着:“王老三哪!?” “操你大爷的,谁呀!” 感觉有异的王向东懵懂地下了床,正向外走,卧室门被一脚踹开,先蹿进一 个大个儿直扑过来,一拳打在脸上,王向东叫一声,载在床上,当时也清醒了, 一个激灵蹦起,站到床上大喝:“你他妈谁呀?找错门了吧!” 这工夫又进来三个人,都是斜眉吊眼儿的无赖相,带头进来的那个笑道: “三王八蛋,你他妈把我们哥们儿给害惨了,你倒活得滋润啊!” “谁呀谁呀,你们给我说清楚了。”王向东边说,边飞快地转着脑筋,想象 这些人的来头,一面还要琢磨怎么应付——为什么偏偏被堵在卧室?要啥家伙没 啥家伙啊。 王向东迅速地看看眼前的几个人,都面生,一时又想不起来得罪过谁,好汉 不吃眼前亏,他只好笑道:“哥儿几个塌实住了,不论啥事,都是怨有头债有主, 我要做了什么不仗义的活儿,怎么受罚也不冤枉,不过几位能不能给个明白?我 看哥儿几个也都是红脸汉子,我老三也正是个好交朋友的……” “好好想想,自己最近做过啥缺德事?强奸妇女那些就甭反思了,往道儿上 想。”站在前面的大个儿启发道。 王向东皱着眉道:“哥们儿提个醒好不好?” 一个尖脸儿的小子喊道:“跟他废话干嘛!打打就明白啦!”说着先往上蹿, 手里抡根小镐把。王向向大脚丫子一摆,就蹬在这小子脸上,把他给蹬了回去, 其他几个见状,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王向东大吼一声,一面虚张声势一面躲闪 抵抗,争取不叫几个家伙上床争夺制高点,突然就觉得裤裆下面一热,象被火烙 铁扫了一下似的,急得一蹦,脑子也猛一亮堂,又喝一声,先把跨上床的一个抡 了下去,赶紧转身撩起床角,再一回身的时候,手里已经紧握着一把手枪! 德哥卖给他的那把枪还一直没用过呢。 “动!动就撂了你妈拉逼的!” 王老三真红眼了。 虽然手枪的机关并没来得及打开,操着匕首冲到面前的家伙还是嗷地一声缩 了回去,其他几个也愣了,流氓不是因为不怕死才成为流氓的。 王向东气喘吁吁地向前挪了半步,把身子稳当住了,才问:“操你们瞎妈的, 跟我来劲儿?谁呀?谁叫你们来的!” 最先进来的那个大个突然扯动了一下嘴角,笑道:“三哥,误会,全误会啦, 开玩笑呢,玩笑。嘿嘿。” “操你妈的,开玩笑动刀子?”王向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大腿根在汩汩 地流血。一见了现场,他的精神才集中到腿上,立刻觉得支撑不住,赶紧把枪交 到左手,用右手狠劲地把伤口按住,他担心给捅到动脉了,这么下去非把血流干 了不可。 一走神的工夫,卧室里轰地一乱,人都跑出去了,客厅里又传来柳小丽一声 尖叫,然后是门响,人声轰乱着去了。 王向东一屁股坐在床上,把枪往旁边一放,一边忙乱地堵着往外冒的血,一 边喊:“柳小丽,打120 !妈的我叫人扎啦!” 柳小丽惊魂未定地冲进来,一看坐在血中的王向东,立刻怪叫一声晕了过去, 王向东骂一声混蛋,一手抓起枪塞进床下,然后蹦达着跑出去,拨了急救电话。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