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泯恩仇 有钱人更容易堕落,往往只是因为他们比别人更有钱。就象普通百姓没烟抽 了自然顺理成章地再去买一盒来,没有好还有次,王向东也是一样,不过他“顺 理成章”去买的是海洛因。在这个顺理成章的过程中,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 上了瘾,就象一个普通的烟鬼,只有在他突然断烟时才意识到烟对自己的重要性 一样,王向东对毒品的依赖性之所以得不到重视,仅仅是因为他拿来得顺手。 有钱的时候,一切似乎都顺手。 和一般毒品贩子的做法并无二致,德哥不再为他免费供“料”了,其实王向 东也不会再叫他免费,他知道毒品的价值不菲,情面上过不去,当然要给钱。 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的“吸板儿”了,原来那种把海洛因搀进烟丝里的做法 越来越不过瘾,“吸板儿”的乐趣是“吸烟”所不能比的。 除了为他提供毒品的人,没有谁知道他在吸毒,他自己很清楚这是一种秘密 的娱乐,仿佛嫖娼和买地下六合彩。他开始相信这是一种只有资产阶层才能享受 的及至的快乐,而身后那几百万的家底又使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可以尽情地享受 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生了。 秦得利还没有找到,王向东也有些疲了,被何迁慰问了几次后,开始松松散 散地去公司坐班,原来在楼下办公的大虎前几日已经转移了,何迁说是因为他们 替人要帐的时候打坏了人,被警察追查到这里,几个家伙赶紧收拾走人了,不过 他们人还在九河,只是挪了个“办公地点”。 王向东不觉有种江河日下的危机感了。 看到何迁对未来依旧充满信心的样子,王向东难免不忍,稍微泄露了些消息, 说最近怎么也联系不上吕中平了,估计下一步的生意未必好做。没想到何迁并没 有很在意似的笑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没有胡屠户,也不吃混毛猪。” “要是这个车没得做了,估计咱哥俩也就该分开了。”王向东试探着先放了 个话。何迁依旧只是笑,说未必未必。 王向东暂时也就不再深说,不过回了办公室,还是独自把这两年多来的帐大 概理了一遍,不算开支部分,两个人在走私车上足足有一千二三百万的毛利润了, 除去正常开支和给海关那个腐败货的好处费,草草也该有一千万的赢余吧。 王向东无心再细算,毕竟在财务部长老胡那里会有个明细,他只要大体上有 个底就成了。总之这样的成就叫他很满足了,以后不论做什么生意,有这几百万 做后盾都不怕了。 王向东心里舒坦着,又去胡成顺那里支了两万现金装进自己的保险柜里,只 为随时用着方便。 塌实下来后,又给大虎打了电话,大虎果然还在九河,王向东问了情况,才 知道也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被打的人家在告状而已,据说刑警队并没有很认 真地找他们,临时避避风头而已。 大虎问到秦得利,王向东说有好几天没去憋他了,等天晚了还要去找找看, 大虎说万一碰见了,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他们几个弟兄随时等老三哥的电话。王 向东说用不着你们,他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只鸡呢。 说到做到,傍晚时候王向东果然又去了滨江道,在一家小酒馆里喝着酒,一 边向窗外扫着,这里就在上次瞄见秦得利的地方附近。 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今天居然叫他给堵上了。 王向东刚喝了没有三两酒,秦得利的身影就从对面的胡同口里晃了出来,看 那左顾右盼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又是在等人买毒品了。 王向东赶紧叫人过来结了帐,急步向外走去,从斜刺里把秦得利的退路先堵 上,然后,就近喝一声:“秦得利!” 秦得利一回头,脸色立变,摆手道:“老三,今天没时间跟你呆着。” “我有时间啊。”王向东直接走过去,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领子,拎小鸡似 的带进怀里:“你小子怕我吃了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啊!” 秦得利被勒得脸色通红,有些气急败坏地努力挣脱一下,道:“你有啥正事 儿不?我这可是有正事儿,跟你瞎耽误不起。” “没啥正事儿,就是想把你扎我那一刀子还给你。” “操,哪挨哪啊你!” “别你妈水仙不开花跟我这里装蒜玩儿,今天你小子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咱没完!” 秦得利皱紧了眉头,敷衍道:“又你妈喝酒了?跟我耍啥酒疯?有事儿回头 再说,我今天真有正事,先不理你啦。”说着,猛一甩手,把王向东的胳膊轮开, 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向前就走,一心想把王向东先甩开。 王向东哪容他溜掉,急上两步,又把他抓住,一别胳膊把秦得利控制在自己 怀里,秦得利呲牙咧嘴地骂街,叫他松手。王向东说:“要是个爷们儿,你就撂 个明白话,是不是你叫人扎的我?” “哪来的事儿呀?你他妈神经了不是?我扎你干嘛?快松手,要不我喊人啦! 到时候把你打废你可别怪我。” 王向东说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吹牛逼?手一松,再向腰间一摸,掏出把短刃 匕首来,不等秦得利看清,扑,扑,扑,连着三刀,都给扎进肚子里,虽然穿着 防寒服,秦得利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刀刀见血。 秦得利诧异地痛苦着,迷惘地说:“老三我操你妈,你真扎啊,为了啥呀?” 王向东狠狠地把刀子一摔,立着眼珠子道:“孙子,你在这慢慢想吧。” 周围一阵乱的工夫,王向东已经转身跑进不远处的商场大门,一路疾行,很 快从另一个门跑出去,上了辆出租车,转眼就汇进了车流。 秦得利这里,已经很快地跑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先把他塞进一辆出租车里,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立到旁边打着电话,焦急地说:“李队,秦得利叫人扎了!他 们已经去追了。” 王向东没有回家,他告诉柳小丽自己把秦得利扎了,得躲几天看看情况,柳 小丽蒙了,只一个劲儿说你可藏好了啊。 “这事儿千万别告诉妈。” 王向东是在王蕊租住的楼下打的电话,他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就让司机把 车开到了这里,其实应该去找大虎他们跟合适些,不过已经来了,就先打个招呼 吧。 王蕊正在自己吃饭,泡面,看见王向东不约而至,有惊有喜。 王向东用手揩一下衣襟上的几点血迹,直言道:“我呆一会儿就走,刚才扎 了个人——就是前些天扎我的那个小子。” 王蕊脸上紧张一下,很快就平静了,赶紧过来叫他洗手换衣服,王向东脱了 防寒服,顺手拽在墙角说:“回头帮我扔了吧,晦气。” “三哥,你也太出格了吧?”王蕊一边让他坐下,一边说:“太冲动了,何 苦?”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就这脾气,哪象你们知识分子那么小器?” 王蕊居然还笑得出来:“也是,我们单位那些男同事,要是跟谁结了怨,脸 上才不表现出来,不定憋上多少日子才逮个机会给你使个大绊子,哪有动刀的?” 王向东道:“来杯水,喝了我就走,不给你添麻烦,万一叫人知道了,你这 就是窝藏。” “呵呵,你懂法啊?懂法咋还饭这低级错误?” “我这是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尽量不给国家添麻烦。” 王蕊去倒水的工夫,王向东的电话响起来,一接,居然是李爱国。 李爱国破口就骂他混蛋,李爱国说王老三你多大啦,还动不动就玩刀子? 王向东说你消息倒快,秦得利这孙子报官了?果然是不想混了。 李爱国说:“少废话,你赶紧来见我——不然我就真叫秦得利把你抖出来啦, 你爱住监狱怎么着,过好日子不习惯咋着?” 原来秦得利还没报官,那李爱国是咋知道的? 李爱国又催,王向东说我不会见你,秦得利在你身边不?我知道他死不了, 你先问问他我为什么扎他吧,回头咱再谈。 王向东武断地挂了电话,接过王蕊递上来的水说了声谢谢。 王蕊说你一会儿去哪? 到朋友家里先躲几天风头,挨扎那小子没事儿,也没经官,现在在我一哥们 儿手里呢,我那哥们儿也是警察,肯定帮我把这事压下了,过几天我就可以接着 出去狂溜了。 王蕊果然不白当记者,对这些都耳熟能详似的处之泰然,她重新坐下来吃自 己的几口剩饭,一边说:“只要对方伤的不重就好说,不过你还是别去打搅你朋 友了,不如就住我这里,我白天上班,你自己呆着也舒坦,晚上也有地方睡。谁 也不会想到你在这里。” “就是不方便。” “你就是我哥。你没贼心,我没贼意,有啥不方便?” 王向东还没说话,李爱国的电话又顶了上来:“老三你个混蛋到底跑哪去啦?” “就在你眼皮底下。” “赶紧来中心医院,我跟你有话说。” “嘿嘿,我才不会自投罗网。” “放心吧,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秦得利没对别人说。不过你得给我个实话— —到底为嘛扎他?你是诚心坏我事啊!” 王向东突然笑道:“哈,我明白啦,秦得利这王八蛋刚才肯定是帮你钓鱼儿 呢吧,咳,赶巧了,要知道附近有警察我也不敢扎他呀——为什么扎他,你还是 问他吧。” “我问了,他根本不知道。” “他那是装孙子,老弟腿上这一刀就是他赏的,我不过连利息一起还给他算 了。” “甭说了,老三你要把我当哥哥你就抓紧过来一下。” “过几天吧,你也不用说了,不管你是不是钓我,我都不会过去。你告诉秦 得利好好养伤,养好了以后还有好多人憋着扎他哪。” 说完,王向东又把电话挂了,转头对王蕊笑道:“这就是我那警察哥们儿, 特能假正经。” “警察就是比流氓多了层外衣又少了层义气的人——我一朋友说的。” “真实。” 王蕊笑道:“三哥你属于流氓吗?” “……那得看你怎么给流氓下定义了,这世上没几个人不是流氓,不流氓咋 在流氓社会里生存啊,大记者你说是不是?” 王蕊笑起来,说三哥你这说法倒是蛮尖刻的,可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是个 好人,就是脾气不正,太容易冲动,不考虑后果。 “行,叫你说到点子上了,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把我给看穿,真不容易。”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儿,好象已经把血腥的故事给忘到脑后了。王蕊去打开了 唱机,房间里很快充满了古典唱片的韵味,王向东虽然欣赏不了,逐渐地也被那 种行云流水的音乐节律感染了,心境慢慢地平和下来。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