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为德哥的案子,王向东硬着头皮给李爱国打了个电话,刚“咨询”一半,李 爱国就不来好话了,说老三你怎么什么人都交往什么事都掺和呀,日子过得太舒 服了是吧? 王向东说我就是受人之托,随便问问,那德哥也是我以前的朋友,不给个话 儿面子上过意不去嘛——这小子到底多大案儿啊? “死不了也扒层皮。”李爱国说,“关键是这个结论我没有资格下,你要门 子广直接问法院吧,问他们超过一百多克能不能放。” 王向东愣了,苦笑道:“有那么多啊,按律当斩了,你们是咋逮住他的?” 李爱国说你真是多嘴,这我能告诉你吗?你是政法委书记成了。 王向东敷衍两句,刚要挂机,李爱国突然追问:“我说老三!听说你小子吸 毒?” “胡天儿!我能沾那玩意儿?又是秦得利恨我不死吧?” “没有就好,我只是担心而已——最近生意咋样?听说跟何迁分开了?” 王向东笑道:“人各有志,合久必分嘛。” “没闹什么矛盾吧。” “没有,顺其自然而已。” 老同学聊了几句家常,放了电话。王向东赶紧告诉老门没戏,德哥玩儿得太 大了,老门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说:“其实现在还没报检察院,关键还掌握在 你那个同学手里。德哥家里开出了五十万的价儿,你看够分量了吗?” 王向东心里紧了一下,说:“不好说啊,李爱国这人好象不是个好讲话的。” “那是力度不够,三哥你一定再给努力一把,不行你跟他约个时间,咱一起 见个面儿,人怕见面儿啊。事成了,德哥当然也不会亏待三哥你啊。” 说实话,王向东真憷头这种事,对德哥他打心眼里缺乏热情,如果换了丰子 杰、大罗这些人,他倒愿意肝脑涂地冲杀一程,不过老门既然在他身上寄托了这 么大希望,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好象一条人命就把握在他的股掌之 间,实在不好轻易推脱。 当时跟老门约定转天傍晚直接去堵李爱国,找个好地方好好腐败一下,据说 警民关系这样搞最便捷。 当晚回去把消息通告了丰子杰,丰子杰说你真是多此一举,那德哥算什么东 西?死也不冤。 王向东说怎么了? “他不在自己地盘上营生,跑中区去搅和啥?中区有了李爱国跟大姐夫,明 摆着就是咱哥们儿的天下了。而且这个德哥很没面子,以为自己是天王呢,我跟 他谈将来合作的事情,他哼哼哈哈眼里没人,我吃他那一套?操!死了活该。” “是不是利子谍的?” “是不是都不重要,关键是他先自己没规矩,以为九河毒品界这条河能叫他 一个人横趟了?” “还泥骂毒品界?”王向东笑过,又迟疑道:“看来这个事儿我还真没管在 刀刃上。不过有个事儿我就不明白了,虽说这秦得利给李爱国当线儿,可李爱国 就不管他卖粉的事了?由着他来?” “咳,睁一眼闭一眼呗,爱国现在也学乖啦,可他还没乖过秦得利去。现在 秦得利这王八蛋玩大了,中区的同行都快叫他给谍净了,整个市场全靠他支撑着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服李爱国的,这小子不吃秦得利的钱,这也是让秦得利唯 一感觉不塌实的地方。” “秦得利这孙子这么干,一点道义不讲啊,将来也是个不得好死的。” “未必。现在哪有什么道义?弱肉强食这就是真理,哪行哪业都一个德行。” 丰子杰边说边递过一个小包儿来:“吸着先——过几天我得去南边跑一趟了,看 看情况。” “你还是塌实呆着吧,别弄个有去无回。” 丰子杰笑道:“我能打着牌子乱转嘛。这次主要是探探猫哥的状况,再跟几 个铁哥们儿联络联络,准出不了事。不瞒你说,你干这个服装我就不赞成,来钱 多慢啊!我跟利子商量好了,只要我能找到关系,以后就由我给他供货了,悄没 声地干上几年,把腰包鼓胀了,我就找个好地方,带着英子花天酒地过神仙日子 去啦,嘿嘿。” 王向东自知说不动他,也不再深劝,只说事事小心为好。 最后又回到德哥的事情上,丰子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跟德哥交到多深我 也不清楚,所以也没办法拦你高兴,凡事凭感觉办就成啦,只要最后不叫人戳脊 梁骨骂咱没义气就好。 王向东说不管怎样,也已经应了老门了,有枣没枣这一秆子也得轮出去了。 丰子杰笑道:“你对李爱国有根?没有金刚钻,最好别揽那瓷器活儿。” “唉,我跟老门、德哥他们也是应付场面,爱国那小子要真能开面儿,也算 捧我一回,他要死门儿了要做那又臭又硬的,我又有啥办法,不过我既然尽了力, 做了自己对朋友该做的,谁也不能再怪咱不办事儿吧。” “切,你咋还那么幼啊,啥叫尽力?现在讲究的是没利不早起,德哥那种落 水狗你捞他做什么?你以为老门他们是真心要捞他出来?摆摆造型罢了——广州 人管那叫扮鬼,大家不过都是做样子罢了,谁不知道那小子犯的事大?凭你们几 个无权无势的就能嘴上开花吹出条人命来?说到根儿上,德哥是快过气的老流氓 了,大家恨不得他早死,让出空间来叫大伙折腾呢!” “操,你把人想得太坏了吧。” “我跟山猫这些年,没吃过猪肉也看惯了猪跑,没有眼见为实的好处,有几 个是真意气的?真正的流氓精神早就没落啦。” 王向东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也不是混流氓道儿的,为朋友两肋插刀那么血 腥的我也未必做得到了,不过,朋友有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把手还是做得 到的。” 丰子杰笑而不论,开始自足地吸板儿,王向东一边打开料包儿一边说:“我 看我是彻底上瘾了,到点儿不来一家伙就受不了啊,真他妈后悔沾这玩意了。” 一边说,一边抓过打火机来,溜着锡纸烧过去,鼻子往前一凑,陶醉地深吸一口。 丰子杰眯上眼,仰靠在沙发上说:“老三,医院方面有熟人呗?” “干啥?” “弄杜冷丁啊,几块钱一支的药儿,到了街上就是上百块。” “甭打我的主意,我不掺和这事,吸吸粉,甚至打两针儿,都是自己的爱好, 有钱了爱咋早咋造。不过那些卖的可就缺德啦。” “缺啥德?谁也没拉谁非吸不可啊,有需求就有市场,天经地义。”丰子杰 依旧闭着眼,神情开始恍惚,口气也变得飘渺起来。 第二天,李爱国几乎是被王向东和老门绑架到“富丽豪”的,好歹安抚着坐 下,酒菜一边朝上端,王向东一边说:“朋友聚聚,你那么紧张干啥?” 李爱国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是啥意思。”然后扫一眼老门,继续对王向 东说:“要是为娄顺德那事儿,干脆免谈。” “啧啧,哪有你这么封口的?我们又没说劫牢反狱,今天的内容就是喝酒。” 李爱国缓和一下脸色:“老三你别害我啊。” 老门赶紧殷勤地倒酒,一边说升毫亿久仰久仰一类的场面话。把服务员打发 掉后,三个人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喝下半瓶茅台后,还是绕到了德哥的话 题上。李爱国说这事儿我不能多说话,案子还在审讯阶段,我不管你们跟他啥关 系,我劝你们都不要再费劲了,贩枪、贩毒,都有看得见的证据,想推也推不掉, 娄顺德自己都认栽了,谁在外面也好似白忙活,别再给自己没事找事吧,尤其是 老三! 老门看看王向东,王向东笑道:“不是要他没事,只是要他事小。只要不凿 掉,他家里什么条件都答应。” “这话跟我说没用,怎么定罪怎么判决是检察院、法院的事儿,我就管抓人 审口供,实事求是。” 王向东笑道:“我还不明白?关键就在口供嘛。爱国,这个事儿你给好好办 办,回头我把你电话给老门,具体怎么办你们单独沟通吧,咱今天就是喝酒,不 谈案情,我不给你犯错误的机会,呵呵。” 李爱国马上看一眼老门,干脆地说:“别单独找我,找我没用,你们要有能 量,就往上边找,能把娄顺德搞出去我也不拦着。” 老门苦恼地一摇头:“李队长,我就找您了,您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亲人儿。 我说话您别骂我:要是上面有人,我何苦麻烦您啊。现在社会有多黑暗您肯定比 我们这样的老百姓看得清楚,德哥要是中央领导的孙子,能落到今天这地步?德 哥命苦不就苦在他是一老百姓的孩子嘛,为嘛找您?因为您也是咱老百姓出身, 是能帮咱老百姓说话的好哥们儿!您不帮咱老百姓还有谁肯帮?” 李爱国跟老三一起笑起来,老三先说老们你说到咱心坎上了,李爱国苦笑道 :“没想到能在你这里听这么一套逻辑,服了你们这些人了。叫我说啥好呢?就 因为我李爱国是老百姓出身,所以才只能抓你们这些老百姓啊。”说罢,自顾饮 了一杯,看得王向东有些发愣。 李爱国眼睁睁看老门有些些兴奋地给他满上酒,慢慢道:“中央领导的孙子 又咋样?老三你说八三年被毙了的那个朱子,还不是老总的孙子?” “时代不同啦。”王向东一边感慨着,一边给正要发言的老门使个眼色,示 意他暂时不要谈德哥的事情了,以后“单独”联络比较方便。其实王向东已经看 出今天不会有什么理想结果,李爱国不可能在这里答应放德哥一马,他今天能把 李爱国跟老门招呼到一桌上喝酒,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以后老门再怎样做、做 到哪一步,就跟他没关系了,他觉得自己够朋友了就成啦。 老门果然不再谈德哥两字,只跟王向东一唱一和地以李爱国为核心喜怒哀乐 着。李爱国酒一上头,开始诉苦,细数自己为警为官的不易,最后以至的出一个 结论:警察也是人,活着都不易。 话是不断地聊,酒是不断地喝,最后王向东是彻底高了,居然连吸毒这么重 要的大事都没顾上就趴在了油闷大虾的残骸上。 ……转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宾馆的客房里,看看床头的火柴盒,知道是 在“富丽豪”。 清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李爱国打电话,刚一接通,李爱国就破口骂道: “王老三你他妈把我害苦啦!”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