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有心无事;商机逢凶化吉 慢慢地,王向东发现自己对林红霞的感觉在发生着变化。对她,他不再有尴 尬和排斥,更多的时候,他真的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好大姐,心里的事儿也愿 意跟她聊聊,而且几乎不用忌讳什么,包括吸毒的事,包括陈永红、柳小丽和许 凤、米彩儿,甚至还有那个被他糟践透了的梅燕儿,他都愿意跟她说,林红霞听 着,有时会感慨,有时会呵呵地笑,有时只会说一句:“傻弟弟呀!” 甚至,他会和她说起自己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时的感觉:陈永红最没劲,可她 体贴,柳小丽最放荡,可她狭隘,米彩儿最美妙,可她只留下遗憾,而许凤,似 乎只是他王向东生命里一个不尴不尬笑话。 林红霞当然不会问:“那我呢?”她当然不会问。王向东也不会提——其实 在他心里,跟林红霞的事只是荒唐而已。旧情人仿佛香蕉,青涩时摘了就放下, 过了冬再翻出来,已经烂到懒得收拾了,那味道也是说不清的复杂。 不过,王向东有时会突然有种冲动,要和林红霞重温一下旧情——他只是因 为肉欲突然泛滥时被偶尔袭来的寂寞所怂恿着。有时候,他也能从林红霞的眼神 里突然捕捉到一些微妙的渴望。可惜他们的冲动和渴望总没有碰状在同一刻,所 以才没有出什么事故。他们都小心回避着自己也回避着对方,他们似乎都开始喜 欢上了现在这种亲热又亲密的状态,这种状态和迷乱的激情只有一小步的距离, 只要他们突然同时举步,一切便都崩溃了。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虽然微妙但还 是简单。 事实上,他的冲动和她的渴望都是短暂的,事后他们都会暗地里嘲笑或者诅 咒自己。林红霞即使不想做一个好妻子,她还想做一个好母亲,王向东则只是简 单地觉得红霞姐姐未免太没档次,那么老那么肥,如何会吸引自己?王向东从没 想过要做圣人,他只是不想糟蹋自己的感情,也不想糟蹋林红霞对自己的感情, 更不想做出有可能叫人说他不是人的事情来。 他们还是姐弟,暧昧又温情的姐弟。林红霞喜欢,王向东欢喜。 所有的亲近和暧昧都只发生在短暂的“饭口”上,更多的时间,林红霞要做 工,王向东更要忙活自己的生意——一面敦促大家赶定单,一面还要不断地去联 系新的业务。只要能有客户,王向东就不在乎怎样的辛苦,一旦进入状态,他就 发挥出了自己的生意人的本色,不论说多少好话,陪多少笑脸、拍多少马屁,他 都在所不惜,只要能把对方的钱赚进自己的口袋,他就觉得是自己赢了。赚钱就 是快乐,不偷不抢就是本分,除此以外王向东没有其他的顾虑。 他又开始想起何迁的话来:只要你专注于一件事,只要你坚信你可以得到一 件东西,到最后那样东西就会来到你手上。 这孙子说的真在理啊。 不知道这孙子现在怎么样了,呵呵。 自从干上了这个买卖,王向东几乎没跟以前的朋友再联系过。他的世界不是 缩小了,也不是扩大了,他的世界只是全新了,不再瓜葛着过去。 只偶尔,他会让大罗帮忙联系些物美价廉的布料,每次都是先把款打去。他 不想再和他们有经济上的牵挂,越是小生意,他告诉自己越要做得有模有样,不 能叫那些大老板小瞧了。 听大罗说,何迁好象在做保险代理,据说成绩还不错。又说,这小子好象同 时还在搞什么专利,王向东一下子就有了一千零一夜的感觉,晕上了十万八千里 高的云端。 一晃就过了夏,五百套座套都准备齐了,找人印好了标志,只等着交货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租公司那边突然要变卦,王向东急疯了,跑过去一扫 听,原来先前那个管事的下台了,新来的这个不买帐。王向东说咱有合同啊,领 导说合同是宪法咋着,不是我签的我不管。 当时是没带着刀,不然王向东又得犯罪了,不过当时也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啊,拍桌子拍得领导案子上的玻璃板都裂了。 出了门,王向东卖了瓶“可乐”猛灌一气,“叩叩!”地打了几个大响嗝, 顺手就把瓶子摔碎在马路牙子上了,摊主说这位爷您也太潇洒了吧,我那空瓶还 留着换钱哪!王向东拍过一块钱去,不耐烦地掉头走了。 回去越想越憋气,林红霞跑来做饭的时候猛地一惊,说老三你咋满嘴大燎泡 啊? 可不是嘛!王向东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火的确太大了。愤愤地说了原委,林红 霞破口就骂,骂到王向东心烦。王向东说你别添乱了,让我清净清净!林红霞说 :不行,告王八蛋去!咱不是有合同嘛!王向东说告个蛋,坐过牢的人还信法院? 自己的事就得自己解决。 “对!不要货就把那孙子打成植物人儿!” “回头你替我坐牢去?”王向东白了林红霞一眼,林红霞赶紧说:“那不行, 我也是上火了——老三你千万得想开点儿,车到山前必有路。” “操,有路还就有丰田车呢。”王向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 被林红霞风风火火地一闹腾,他倒突然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么多专用座 套不能就压在手里啊,这一下不就玩儿完了嘛,打官司?按理说还真有一打,不 过最后弄不好落个两败俱伤,人家伤得起,自己伤不起呀。 说到底,事情还得尽量朝好的方向努力。事在人为,我就不信第一个傻冒儿 领导咱能拿下,这个就会比那个多出二两脑汁儿咋着?妈的,刚才在出租车公司 太冲动了,这不是断自己后路吗?糊涂,都是这狗脾气闹的。 王向东直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说:“哎,姐们儿,我想好了,这事儿是咱求 人家,就得做出个姿态出来,他又不是我亲孙子,能那么乖地买我帐吗?说不定 这小子还跟前任有什么粱子呢,正好把气撒在我身上,妈的我得下些工夫了,定 单的事千万别跟那几个帮工说,不然军心一乱,我就更死得快了。”林红霞说我 就是一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给你出不了啥主意,可我也不会给你添乱是不? 兄弟你就撒开了折腾吧,就是人都跑光了,姐姐我也给你顶着。 一会儿吃着饭,林红霞安慰两句,急匆匆地先走了。王向东心里哪还有“吃” 字,一个劲地琢磨定单的事。慢慢地理出了一个思路。 吃了饭,他就开始打电话,凡是认识的朋友就“挂一电”,问问有没有出租 车公司的关系,最后还是金水旺给出了个道儿,他说你找李爱国啊,他肯定跟交 管局的人有勾,弄不好就能找到个正管的婆婆呢。 李爱国听了情况,说这个事不是不能办,不过得绕点儿弯子。王向东说无所 谓,该出血的地方咱就出,这里面的门道我熟,现在难的就是找不着一个能送礼 的门槛儿。李爱国说你等我消息吧——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有别的路子你继续 走动着。 当晚李爱国主动把电话打到家里,说给他找到关系了。王向东大喜。没想到 李爱国又说:“不过你这桩买卖看来是没戏啦。” “怎么呢?” “我这朋友倒是能跟出租车公司套上话,说了他们就得参考参考,不过我朋 友说啦,顶你这批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交管局下属的一个三产,所有出租公 司的配套用品都由他们供应。刚成立不到仨月,唉,你也是没赶上顺风船,看来 我是帮不上你啥忙啦。” 王向东蒙了一下,马上说:“不行!你得安排我跟你那朋友见个面儿,以后 的事就不用你管啦。”李爱国说你找他没用,他就是一科室干部,没实权,更管 不上三产那块儿。王向东说我自有想法,总之死马得当活马医,有半口气儿我也 不能等死。 李爱国说好吧。然后问:“老三你说实话,那个戒掉了没有?” “别提那个呀,你提了没准儿我又想起它来了——早戒了,现在三弟又有是 社会主义新人了。” 那就好——李爱国说“那就好”。 转天晚上,李爱国果然带了自己朋友来找老三喝酒。王向东先诉了一通苦, 才打听“三产”的事,原来交管局的三产自己并不生产任何东西,就是“骑驴” 给出租车公司供应的座套、脚垫、头枕一类的装具。王向东说你们真他妈黑了心 肝了,这么点儿钱都不叫我们老百姓挣啊。 因为有李爱国的关系,交管局的朋友答应介绍三产的杨经理给王向东认识。 隔了两天,王向东单独把姓杨的请出来,包了“富丽豪”的一个单间说话。 先把各方面的关系网胡聊了一通,两个人在面子上熟悉了一番,王向东才说: “大哥你不是要从别处进货吗?进谁的不是进?左右是做生意,有钱赚才是真的。” 对方说:那当然,不过有大钱谁也不赚小钱啊。 王向东说你咋知道我这里就是小钱?我也不饶弯子,大哥你要看得起弟弟, 就分一勺汤给我尝尝,回头你看老三弟弟做事是不是爽快!我觉得我是禁得起考 验的,关键是哥哥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呵呵,机会人人有,就看怎么拿了。” 王向东当然听得出话外之音来,马上就说:“放心,我赚一块绝不叫哥哥赚 五毛,我也在单位干过,公家那点事儿还不好摆弄?您绝对有这个能量!价格、 质量都是你说了算,面子上绝对叫它过去,私底下的事儿就得咱哥儿俩商量啦— —总之最后得叫大家都满意。” 杨经理嘿嘿笑了,说王老板你真是个老江湖。 “咳,哪敢呀?您要不拉兄弟一把儿,我还不是屁屁?” 两个人越说越投合,酒也是越喝越高,最后包房住下,逍遥快活了,转过早 晨来,杨经理就主动跟王向东说:“兄弟你再找个时间,咱把事情敲死了吧,放 你的心,哥哥不会叫你吃亏,国家养的冤孙子多啦,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