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有水,还不知大小深浅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好在当晚是中秋月明,乾坤朗朗,王向东打车直 顶到米彩儿家的楼门口,下了车就骂骂咧咧上了楼,咣咣两拳:里面的傻逼开门! 米彩儿的表姐一看是王向东,当时就把脸耷拉下来了。王向东向里一扫,那 位表姐夫正绻着一条腿半蹲半坐在椅子上啃鸡爪子,小酒儿还接着喝哪。 王向东一脚跨进去,表姐夫一撩眼皮,嗤笑道:“你又来干嘛?彩儿呢?” “彩你妈的脑袋,刚才在电话里你都说嘛来着?”王向东一边说,一边扫过 全屋,果然没见着彩儿——他们居然还吃得下饭?表姐夫说你装什么孙子?彩儿 肯定又跑你那里去啦,你来探探风是吧?先塌实地回家等着,等我喝够了就找你 们算帐去。 王向东一拍桌子,啪地一声把表姐夫吓得蹦了一下。王向东说马上给我找彩 儿去!还吃你妈的鸡巴吃呀!先给那个珍尼打电话,她要没去的话就全家出动满 街溜着找去!“操!”表姐夫把手里的鸡爪子猛地一摔,站起来道:“你嚷嚷啥? 你他妈算哪根葱?彩儿是死是活干你蛋事?她是我们家的人!” 王向东刚要叫,米彩儿的母亲咳着说:“你们快打发他走吧,老三你也别闹 了——跟你说实话,刚才打过电话了,彩儿在她朋友那里,你甭惦记,快回你家 吧。” 王向东一听这话,心里先塌实大半,点了下表姐夫的鼻子,说:“以后别那 么牛逼,把我邀来就松了,有个啥劲?今天我不搭理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儿!” 说完,转身就走,不妨表姐夫在后面喝道:“孙子!有俩臭钱儿就跟我摇?倒背 手尿尿我还真不服你!” 王向东说你个傻逼——一边转头要骂,这工夫一个大酒瓶子已经搂头砸过来, 王向东惊乱中下意识一晃,啪,牢实地砸在肩膀上,当时瓶子就碎了,两个女人 都惊叫了起来。 王向东瞬间就红眼了,想都没想就把刀子拔了出来,刀子一出,表姐慌了, 一步上去就抱住了王向东,一边说俩醉鬼折腾个啥?一边招呼自己的男人把刀先 夺下。王向东脑子已经炸了,什么也想不进去,一晃膀子就把表姐抡到墙上去, 这时表姐夫已经扑过来,没用王向东费事,自己就撞进刀子里。 王向东并不知道刀子已经扎进表姐夫肚子了,条件反射地向后一抽刀,下意 识就又送了回去,扑扑两下,表姐夫就老实了,捂着肚子坐回椅子上,说:“王 老三,你他妈真扎呀!” 一见血,表姐就惊啦,扯起嗓子喊着“杀人啦”,拉门就跑了出去。中秋节 家家有人,表姐泼喊一通,很快搅出不少人,有觉悟高的已经打了报警电话。王 向东跑几步,抓住那女人说:“表姐进屋说话!”又对大家说:“没事儿,家庭 纠纷——回去喝酒吧,呵呵。” 彩儿的表姐呸了一声,说谁跟你家庭纠纷了?你也配?一下高叫两声“抓住 他”,邻居们都有些含糊,没人上前。表姐一顿脚,先跑回去看自己的男人了。 王向东也赶紧跟回来,表姐夫的裤裆上面一片全是血,米彩儿的老娘已经吓得不 知所措,正拿布给外甥女婿囫囵包扎着。表姐夫看他们前后进来,靠在沙发上说 :“120 这就来,操,王老三你等着,咱俩没完!” 王向东说你甭吹牛逼,我现在不理你,先把你送医院再说,真有心气儿的话, 我等你好了在陪你练。 这工夫,外面呜哇地车笛声乱响,表姐夫松了口气,说:“120 来了。”王 向东直起身,瞪一眼表姐,恼道:“这是他妈警车!” 凌晨三点多钟,做完笔录的王向东被派出所送到了看守所,先开了一个“小 拘”票,理由是扰乱社会治安。王向东乐了,他知道过完一礼拜,他就可以回家 了——看来米彩儿的表姐和表姐夫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啊,终究没把他往绝路上推。 不过,躺在硬板上,哪里睡得塌实?心里装满了两个人——米彩儿,还有家辉。 王向东早就开始后悔了,不就为一口恶气一股邪火嘛,咋就控制不住自己? 怎么就吸取不了教训呢?而且这么一借酒撒疯,米彩儿对自己会不会失望透顶? 至少,她家里人反对他们来往的态度应该更坚决了,估计要丧心病狂了。唉,悔 呀。 老爷子说,忍得一时愤终身无恼闷,高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真的 没错;有时候几秒钟之间做出的决定,就有可能影响一生。王向东这下信了。 唉,也罢,相对于坐牢,毕竟今天这一关好过了许多,就算又增加一教训吧。 王向东无奈地安慰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大墙里耗费不起,这里面太耽误人 啦,这次要是再给判几年,他的生活就全毁了,四十岁的人和二十岁的人是不能 比的,等他过几年再光屁股出来,世界不知道又变成啥样了,哪里还有他东山再 起的机会?而且,一个人有多少精神可以消耗在一次次的“东山再起”上? 后怕。 囫囵着,可能也睡了一会儿吧,转天没有人理他,过得还算平静,烦人给陈 永红打了个电话,要她先接家辉去玩几天,他说自己有业务暂时回不了家了。他 没敢给两个姐姐通话,大姐那里正烦乱着,他不想再给她添腻,对二姐他又有忌 讳,肯定兜头先挨顿臭骂,没意思。 安顿好儿子,王向东塌实了许多。又想到米彩儿,心里很是挂念,不知道她 现在怎样,更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中秋晚上发生的事情,别人怎样对她讲?她 又会怎样想? 总之还是烦。 第三天头上,正在算日子的王向东突然被刑警提走,一路走,警察一路就说 :“王向东你小子就作吧,这回小拘号儿是关不起你啦!”“唉呦伯伯!“王向 东急道,“您可别吓唬我,我天生胆小。”“你这么胆小的都敢动刀子扎人了, 这下我们肩上的担子可就更重啦。” 进了审讯室,桌子前已经侯着两个刑警,一左一右坐得四平八稳。一看这阵 势王向东就有些蒙,他看这场面有些正规化了,一般拘留的小屁屁是不该享受这 种规格的待遇的。 “王向东,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的案子也不大,我就不跟你逗闷子了, 你也进来过,该怎么办自己清楚——直接告诉你吧,你那表姐一家子都反口了, 什么家庭纠纷?人家根本不认你这门亲,你也甭自做多情啦。” 负责审讯的胖刑警果然痛快,当头就是一棍,惊得王向东脊梁沟直发凉:耶, 这不崴泥了嘛。他强做镇静,苦笑着继续辩解,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也是家庭 纠纷啊,不是一家人能八月十五凑一桌喝酒去吗?大家都喝高了,又赶上我们俩 都是狗脾气的,说来说去就说呛了,我更是没忍性,没素质,唉! “行啦,这事儿你就甭提了,家庭纠纷就可以扎人啦?你跟人家闺女的事儿 我们也不细问了,今天你好好配合我们,争取把笔录做好,我们没工夫跟你贫嘴, 咱开始吧,老实点儿,是怎么回事就怎么说,自作聪明的结果往往是自取其辱— —说吧,先说说你是怎么上米彩儿家喝酒的?” “受到我丈母娘的邀请啊。” 警察笑了,怜悯地说:“这句我还没给你记,要不要修改?” 王向东嘿嘿两声,说:“受到米彩儿全家的邀请吧。” “你一直在米彩儿家吗?” “半路回了趟家。” “为什么?” “大家话不投机,我也喝得有些高了,就回了家。” “后来为什么又回去?” “这回是受到米彩儿表姐夫的邀请。” “具体怎么邀请的?” 王向东挠了下头皮,苦笑道:“他在电话里跟我说脏话,逗我发火,说想跟 我单挑。我真是喝得太多了,脑袋昏了,一冲动就回去找他理论了。” “空手去的?” “……空手。” “那你拿什么扎的人?” “那把刀我常年带在身上,做生意时总没安全感,您也知道现在社会治安… …” “用不着你介绍——王家辉是你儿子吧?他说是你现从厨房抓的刀,你怎么 解释?” 王向东脑袋一胀,心想要坏,这刀子可是关键啊,没想到他们已经找过家辉, 家辉怎么那么实诚呢?警察在笔录上写了一行:“王:不语。”然后看了他一眼, 又问:“王向东,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扎的受害人?” “具体情况我都记不清了,真是酒后失德啊。” “你当时说过没有——我扎死你个王八蛋?” 王向东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马上又被后面的警察拍下去。王向东急得脖 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绝对没说过!” “你不是说你什么也记不清了吗?” 王向东恼怒地嘟囔道:“这王八蛋是想害死我啊!”然后扬了下眼皮,说: “想起来啦!当时是那小子先拿酒瓶子砸我,您看,肩膀上现在还有一小伤口哪。 然后我借着酒劲就把刀抽出来了——当时绝对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吓唬吓唬他就连扎三刀?” “我记不清几刀了,当时乱了方寸,都是酒闹的。” “我看你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啊,糊涂得是地方明白得也是地方——哦, 这句不用记……王向东,你说今天该不该给你换个屋?”王向东眨巴了下眼,真 没闹清楚对方说的是啥意思。换啥屋?是从小拘转刑拘,还是换个地方上刑去? 警察看了他一眼就递过一张刑事拘留证来,一边说:“我都替你自己恨自己 啊,为个女人,值得吗?我告诉你一句有哲理的话,回去好好回味回味:痛苦的 人生往往是因为错误的追求。” “您是我见过的最有层次的警察。”王向东吹捧一句,皱着眉接过“刑拘” 票:“真拘啊?” 一看罪名又笑了:“谢谢伯伯,您还真是明白人,高抬贵手啦。” 票子上写的是“涉嫌过失伤害罪”。 王向东知道,如果证明了他是专门带刀去的彩儿家,就是“故意伤害”,如 果再加上那个混蛋表姐夫的证言,就可能打成“故意杀未遂”啊。既然小拘是呆 不长成了,现在这个罪名简直就是救命符啊。 负责审讯的警察站起来,说:“王向东,跟家里有啥交代的,按政策现在可 以写条子。 “好好,谢谢谢谢。“王向东赶紧给二姐跟沉永红各写了张纸条,要他们帮 忙照顾家辉。又给米彩儿写了几句,表达了自己无限的悔恨,请她原谅,写完了, 看一遍,又慢慢地撕了。 “李爱国说了,要你在里面好好呆着,别太刺儿。而且,按你这个情况,要 是跟律师沟通好了,兴许能打上自首,看你小子的命吧。”警察惋惜般吧唧了一 下嘴,不等王向东说话,就吩咐刑警带他去看守所转号儿。王向东边走边回头冲 那个警察笑笑,警察挥挥手:“嘛也甭说啦,有难处就找我,我姓米,不过跟你 家那个表亲不是一个米啊。” 王向东心里一下塌实了不少:敢情这位就是“门子”啊,看来李爱国还真够 意思,以前真是误会他太多了,呵呵。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