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正直的人 林森和李若丹将所有的货都交给单琼和单梅后,她们带着人力车向自己的办 事处走去。到了办事处的楼下,还没等卸完货,乌黑的天空就下起了雨。她们冒 雨将货卸完,然后到小区里的小吃店坐下来,听着窗外飒飒的雨声,边休息边吃 饭,享受着劳动后的惬意。正吃着,忽然一个陌生的妇女坐在她们的桌旁,拿出 一万元钱推过去说:“求你们办点小事。” “什么事?请把话说明白。”单梅惊愕地说。 她们虽然惊讶,但还是听那陌生妇女讲完了,原来是让她们用秘密武器伤害 林森。陌生妇女最后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挺好的,不费力,赚钱又快。” “对不起,我们绝不干那种事!”单梅坚决地将那一万元钱推了回去。 那陌生妇女一看碰了钉子,拿起一万元钱想走,单琼叫住她说:“等等,这 件事我们会保密的,我们没能帮你,请原谅。” 那陌生妇女苦笑一下,转身离开了小吃店。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生活艰辛 的妇女,竟然拒绝了一万元钱,太正直了,不愧是东北的女人!正直,这是她所 遇到的最正直的人!这是王积银黑色间谍组织收买平民百姓的第一次失败,当她 将情况向上汇报之后,王积银得到这一消息非常吃惊。他们以前偶尔碰到的钉子, 都是政府的高官,没想到一个平民百姓也让他们碰了钉子。吃惊之后,王积银兴 致盎然地命令手下人,一定要长期跟踪这两个正直的东北女人,等到机会成熟之 后还要继续收买她们,相信到时候她们一定会就范的。 单梅确实是正直善良的典型的贤妻良母,单琼稍微差一点,但也很正直,她 们怎么可能因为一万元钱去伤害自己的同士呢? 不过她们的生意做得很难,林森和李若丹将春城的市场交给她们姐俩后,她 们并不顺利。她们辛辛苦苦干了一段时间,市场稍有起色,不快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快的事情主要不是来自春城,而是来自山城市的山城药业。 单梅的前夫,山城药业的董事长任重,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五十岁左右, 很能干。每当他坐在豪华的老板桌后面,轻轻转着高背椅的时候,他的眼神就禁 不住向四周看看。GMP 认证,企业达标,这一切虽然很麻烦,虽然给公司带来了 债务,虽然公司的股东比以前多了,虽然他个人的生杀大权比以前小了,但是公 司变得宏伟华丽了,机器也变得崭新,也不再咂咂乱叫了。 他想起以前那个破烂不堪,噪声咂咂的小厂,而且还在城市的中心,四周被 高楼大厦围着,几乎能闷死人。现在的公司是处在辽阔的开发区,四面八方的公 司和本公司一样,都是宏伟华丽的厂房,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再看看一边的秘书,再看看窗外厂内的广场上匆忙走过的姑娘们,他们的穿 戴仿佛也比以前更漂亮更时髦了。还有那几辆轿车,停在老厂区就显得不豪华, 停在现在的现代化厂区里,那轿车简直豪华极了。那轿车在阳光下反着光,有时 还有点刺眼哩。就像鲜花一样,扔在泥土上就不娇艳,放在绿叶上面,就会娇艳 可人。现在他们的豪华厂区就是绿叶,那些姑娘和那些高级轿车就是鲜花。 有几个部长——人事部、监察部、后勤部、财务部、企划部、销售部的部长, 陆续进来找他签字。销售部的王部长是最后一个签完的,因此也就留在了最后面, 其他人都出去了。 她这个销售部长可是轻闲,主管销售的是副总经理。那副总经理是从业务员 一步步升到副总经理的,业务别提有多么过硬了,许多公司都想挖走他,可副总 经理念在和董事长多年的关系上,不好意思离开。王部长也建议过董事长,给副 总经理加了薪,还加了提成。王部长想,一旦有一天副总经理走了,那她这个销 售部长可就懵了,她对销售一窍不通。说她一窍不通也不准确,至少她可以管理 销售部那几个人,有时还可以亲自帮业务员对账。 那么她为什么能当上销售部长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以前的销售部长不在 了。另外她也喜欢向董事长汇报情况,公司的一切情况,包括谁说董事长的坏话, 谁对公司不利了等等。董事长听的时候自然要过一下筛子,因为董事长了解王部 长的为人。董事长是利用她,她也算是个内部人物。为什么这样认为呢?因为王 部长除了喜欢汇报外,还和董事长是同学。 董事长这人心善,虽然和前妻离了婚,但他仍然牵挂,因为前妻带着自己的 大女儿。王部长窥透了其中的奥妙,于是就在董事长和他前妻之间秘密活动,两 面做好人。她在董事长的前妻面前说,老板时常牵挂你;她在董事长面前说,嫂 子很理解你。她说的理解是什么意思呢?是这样,董事长和前妻是在企业GMP 认 证前离的婚,那时企业正缺钱,现在这宏伟的厂房那时还没有建设。所以,任重 离婚时和前妻商量,等他的企业稳定了,他再给她一笔钱。前妻那是贤惠的女人, 平时与人无争,何况是任重了,于是就答应了。不但答应了,而且还说如果企业 效益不好,她就一分钱也不要了,因为她不想为任重增加负担。 任重的前妻再贤惠,那也是五十岁的女人啊。现在的娇妻,三十正妙,如花 似玉,他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前妻了,几乎就要把她忘掉了。只有在想起大女儿的 时候,才顺便想起前妻。再有就是在王部长提起前妻的时候,他也会想起一点过 去的事。不过他怎么也想不起前妻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王部长见室内只有董事长和秘书了,就压低声音说,总经理——老板娘今天 给秘书脸色看了,我看你还是换个男秘书吧。 董事长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给我找个男秘书吧。 就这样,没过几天,王部长就为董事长找来了一位男秘书。当然,这小伙子 是她的大儿子。她想这回可办了一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圆满之事。年青漂亮 的老板娘满意,老板也要感谢他,自己的儿子也一跃成了大公司董事长的秘书。 她想哎呀,我从小到大,办任何事情都精打细算,可是哪一回也不如这一回办得 好,圆满,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不过她还不死心,他要玩转副总经理,玩转董事长的前妻,就像玩地球仪一 样。只要能玩转这两个人,她王部长就有可能升官儿,就有可能升为副总经理。 她想这没什么不可以的,其它大公司的副总经理不也都换过吗。有一天自己要是 当上了副总经理,坐上现在副总经理坐的蓝鸟车,那该有多么气派呀。不,我不 喜欢蓝鸟,我喜欢宝马、劳斯莱斯、林肯或皇冠等。劳斯莱斯和董事长的一样, 不好意思用。林肯车和总经理——也就是老板娘的一样,也不好意思用。宝马可 以,对,那就宝马吧。王部长陶醉了,做着副总经理的美梦。 再说董事长一看王部长把自己的大儿子弄来当秘书,打心底里产生了反感。 心想你也太小瞧我任重了,你这样唯亲是举,这样自私就不怕我讨厌你吗?可反 过来一想,是自己让王部长给找男秘书,如果立刻拒绝反而是打了自己一巴掌。 再说她的儿子也长得很英俊,又是大学学历,于是他就答应试用一段时间,胜任 则留,不胜任则去之。一个月下来,任重觉得王部长的儿子还行,甚至比那个女 秘书还能干,于是就把他留了下来。 很早以前,王部长就一直想玩转董事长的前妻——单梅,可一直没有太好的 机会。忽然有一天林森找到她,想要跳槽过来做春城的市场。机会终于来了,因 为董事长的前妻单梅一直在区境为一家公司搞销售,可是因能力实在有限,业绩 一直不好。王部长曾建议她为任重的公司销售,她的头摇了又摇,因为她知道任 重公司的产品更难销。 那时王部长看着找上门来的英俊潇洒的业务员林森,忽然心生一计:何不让 他在春城开发了市场,然后再借故他完不成任务将他开除或调走,再把董事长的 前妻单梅安排在春城片区。主意拿定后她笑了,马上就给林森办了手续。林森走 后,她把自己的想法和董事长说了,董事长批评了她几句,就再也没有深说。那 毕竟是自己的前妻啊,自己不是一直想帮她吗。现在王部长替自己帮了她,为什 么还要怪罪王部长呢。 王部长曾经听单梅谈起西南的生活,那简直太好了。那里四季如春,阳光明 媚,有多情湖,植物园,狮子林,南方原始森林等等。这一切都说明什么,说明 单梅不想离开西南。可她的业绩越来越差,她不离开就要坐吃山空。王部长看出 了单梅对西南的依恋,所以才想了个计谋,让林森为她开发市场。 林森在春城开发市场需要时间,王部长闲着没事干,又在打副总经理的主意。 有一天,她把副总经理单独约出来喝酒。在酒桌上,她故意提起工资的事,她说 :“刘总,你的工资还可以再提高一些。” 刘副总说:“不用了,我的工资已经比其它公司副总的高了。” 王部长说:“我可以帮你再提一级工资,我和董事长是同学,这个包在我身 上了。” “不必了,我的钱够多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刘副总客气地说。 第二天,王部长又找到董事长说:“刘副总对收入还差一点点就心满意足了, 还差一点点,大概也就相当于一级工资吧。” 董事长说:“那就再给他提一级吧,我马上就给他办。”于是,董事长就默 默地为副总经理办了提工资的事。在办这件事的同时,他也在怀疑副总经理,是 否真的对工资就差一点点才能满意。以副总经理的为人,差一点点他是不会表现 出来的,那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有气度本质好。不过算了,宁可信其有不 可信其无,不要因为只差一级工资失去一位人才。 有一天董事长和副总经理在一起喝酒,董事长突然想起对提工资那件事的疑 问,于是他试探着问:“刘总怎么样,对工资还满意吧?” 刘总说:“都是你的同学王部长,非要帮我提工资。其实我的工资已经很高 了,其它公司的副总经理比我赚得少多了。” 董事长的眼珠子转了一下,他知道是王部长从中周旋,两面做好人,以出卖 公司的利益换取她个人的人际关系。但董事长没有说什么,他端起杯说了声干杯, 然后就与刘总一饮而尽。 董事长任重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想办成的事就一定要办成。他总是风风火 火的,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在GMP 认证之前,公司几乎是个体的,别人持有的 股份很少。可是在GMP 认证之后,公司一下子吸收几千万的股份,不但他的生杀 大权比以前小了,就连日程安排也要由秘书决定。 在以前,他有时间和权力休息或者出去旅游,可他舍不得,因为那宝贵的时 间是他自己的。现在,除非公司决定他出去旅游,他自己几乎没有权限随便离开 公司。他每天要接待各部的部长,就像皇帝上早朝一样。早朝过后,或者是会议, 或者是接待客人。再就是去拜访一些重要人物,这些人物可能是副总或部长们说 服不了的。他经常往返于国内的几个大城市之间,有时也去一趟国外,不是参加 会议,就是亲自谈合作的事。有些大事,对方一定要与董事长亲自谈,这种情况 他不得不去。而有些事情,副总和部长去,人家可能不给面子,他也一定要亲自 去…… 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他显得比同龄人要老一些,那肯定是累的。但他身材高 大,又显得很健壮,这可能是许多董事长普遍的外貌特征,这没什么可疑的。他 知道,使自己显得老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吸烟喝酒。吸烟已经成了他思考问 题的习惯,喝酒是迫不得已的。与公司的中上层人员吃饭,总少不了要喝上几杯 白酒,因为手下有几个能喝的。他要与手下打成一片,要关心手下的人,要与他 们沟通。陪客人喝酒或与合作方喝酒,那是常有的事。喝酒虽然不谈业务,但喝 过酒之后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多年的操劳,再加上喝酒吸烟吃辣椒,他患上了胃病。以前他去医院检查过, 是胃炎,他并不是很重视。他也打针了,也吃药了,也止住胃疼了。可是隔一段 时间,他的胃病会再次复发,于是他就吃点药。他只能这样,他没时间住院治疗, 更没时间疗养。几年来他的胃病反复发作,他也没有以前那么胖了。最近这段时 间他觉得很累,没有力气。 有一天,董事长的胃病又发作了,这次很严重,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销售 部王部长几乎每天都陪在医院里,她根本不必工作,陪在董事长的身边就是最重 要的工作。再说所有工作上的事,都是由刘副总安排,她根本就不懂。任重的娇 妻林木杉也不吃她的醋,她毕竟和董事长同龄,与她林木杉无法相比。可怕的事 情终于发生了,董事长被确诊为胃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天啊,这可怎么办? 王部长一时慌了手脚。娇妻悲伤得在医院走廊里偷偷流泪,小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王部长在走廊里沉思,在思考以后的事。她想以后老板娘肯定是董事长了,她知 道自己和董事长前妻关系好,老板娘会不会报复? 这天只有王部长一人在董事长身边,董事长问:“单梅和单琼在春城干得怎 么样了?” “时间有点短,她们干得和林森比差远了。”王部长说。 董事长好像突然瘦了许多,他伸出瘦削的手拉住王部长,忍着疼痛说:“我 等不及了,要多给她发货,告诉她不必回款,货款从我的股份里扣。”说着,董 事长竟然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白条式的遗嘱,不过那上面已经签过字。 王部长郑重接过遗嘱,看了一下内容,大概就是老板说的意思。看完之后, 她又郑重地揣进兜里。 董事长再次交待:“一定要把原件交给单梅,不要复印,并告诉他千万不要 让总经理知道,等到公司向单梅催款的时候,再让单梅拿出这张遗嘱。”他要为 单梅补偿,他欠她的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大女儿在单梅那里。他让王 部长给单琼和单梅发的货,按底价算是一百万。他想这一百万,无论如何也够她 们母女生活一辈子了。 他也想过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自己的大女儿,可是董事会是绝对通不过的, 因为现在是娇妻总经理主持董事会。再说他和娇妻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儿子,他左 右为难,觉得只有给前妻发货这一条路了。现款他是绝对不敢偷着给前妻的,没 有立项或假立名目的支出,那是要触犯法律的,他不能在死后落下个罪犯的名声。 王部长很快就办完了春城发货的事,单琼和单梅忽然接到一百万的货,一时 不知怎样才能卖出去。王部长在给她们发货的同时,去电话告诉她们:“这是公 司下达的任务……” 遗嘱的事王部长只字未提,她在董事长面前说:“一切都办好了,请董事长 放心吧。” 董事长任重的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几个月下来,他已经骨瘦如柴, 疼痛难忍。躺在病床上的他再也不像董事长了,那是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男人。 严格地说,他瘦得已经不像他了,许多人都认不出他。总经理——老板娘林木杉 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任重身旁。任重不用对她交待任何事情,因 为他死后,公司顺理成章会由林木杉接手。而在林木杉年老后,便又顺理成章由 小儿子接手,这一切他都很放心。 围在病床边的还有另外两个不速之客,那就是他的大女儿和他的前妻单梅。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拉住满脸泪痕的女儿,但他的眼睛却望着王部长。此 时董事长的眼神,迷惘而期望,他想再次得到王部长的保证。王部长看明白了, 她府下身将耳朵靠近董事长的嘴,董事长用微弱的声音问:真的都办好了? “公司的事都办好了,董事长放心吧。”王部长提高声音说,以防林木杉总 经理多心。 可是董事长从王部长飘忽不定的眼神里,发现那遗嘱不一定到了前妻的手里。 和王部长共事多年,王部长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这个王部长啊,如果你不把遗嘱 交给单梅,那你可坏了我的大事了。他把希望寄托在女儿那里,他想问问女儿。 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是现任娇妻还在现场的情况下,他是不便和前妻交待什么 的。他的目光期望着女儿,女儿和父亲的心是相通的,她马上将头低下,将耳朵 贴近爸爸的嘴。她泪水涟涟,泪珠滴在了爸爸的脸上,滴在爸爸干燥的嘴唇上。 董事长忍着身体的疼痛,用微弱的声音问:“你们收到遗嘱了?” “没有”,女儿摇了摇头。 董事长听完这句话后,急得想起身责问王部长。可是他刚一用力,病魔就终 止了他身体各器官的运转。但他拉着女儿的手没有放开,他放不下。他走了,他 用短暂的一生,走完了他该走的路。不,也许他以后的路还长,也许他活着会把 企业发展成为跨国公司,也许会成为世界五百强。但是现在他走了,那是因为他 过度操劳,身体严重透支。 病房内哭声四起,与医生严厉的训斥声混为一片。 追悼会上来了很多人,除了开发区各公司的上层人物外,外省市的一些企业 届人物也有许多参加的。花圈和挽联铺天盖地,足以证明任重的为人。董事长任 重躺在鲜花丛中,身上还盖了一面厂旗。在他那被人为整理过的安静的脸上,隐 约还透着一丝牵挂和不安。追悼会之后,遗体被运往火化厂火化。随着烈焰的焚 烧,一个实干家的身体产生了物理的和化学的反应,重新融入了大自然中。他所 留给人们的,只有那一捧灰色的骨灰。 他也留下了一个企业,一个由十几人发展壮大成的现代化大公司。现在,坐 在他那豪华老板桌后面,轻轻转动高背椅的是他的遗孀——现任董事长林木杉。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王部长,她想这样一个投机取巧,阿谀逢迎的女人,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她禁不住看看一边的王部长的儿子,那个英俊能干的 男秘书,身上有股难以言明的正气,这和他妈妈王部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王部 长也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大儿子,不过她现在不是欣赏他,她说:“你先出去一下, 我有话和董事长说。” 她的儿子出去了,他从怀中掏出那个遗嘱递到董事长面前,并轻声述说了经 过。董事长拿着遗嘱的手在颤抖,眼前的字在跳跃,模糊不清。她气坏了,两行 热泪夺眶而出。她不是心疼这一百万的货,她是嫉妒,是吃醋。这种感情在她心 中猛然化为对前任董事长的恨,恨他旧情不忘,还偷偷爱着前妻。她将遗嘱啪的 一声拍在桌上,起身怒道:“立刻招开董事会!” 在董事会上,林木杉宣读了前任董事长的遗嘱,然后请大家表决。由于牵涉 到董事们的切身利益,这一不正规的遗嘱立刻被否决了。同时董事会还做出了一 个决定:立刻收回发往春城的货,取消单梅和单琼的销售资格。 由于单梅刚刚接到货不久,还未来得及展开销售,很快,她的货就被收了回 去。她不知道遗嘱的事,也没想过将货款占为己有。他所能想到的,以为是任重 走了,人走茶凉了,现任董事长容不下她,所以要把货收回去,取消她的销售资 格。 林森把春城市场交出不到半个月,还未来得及赚大钱的单琼、单梅和女儿就 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人。从此以后,她们四处寻找打工的地方,可是她们总是找不 到合适的工作。她们曾经是衣食无忧的女人,现在一下子变成了穷人,这一切都 是销售部王部长的杰作。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王部长赶走了林森将她们安排 在春城,又是王部长让她们流浪在街头的。 单琼、单梅和女儿刚从一家招聘的公司走出来,单梅边走边说:“你爸也太 狠心了,丢下女儿一点儿也不管。” “妈你别埋怨我爸了,他都累死了,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 说着话,女儿再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妈妈也哭了,她恨任重,但她更爱他 啊。她对他的爱仿佛比以前更深了,深得只要一想起他,泪水就禁不住流下来。 仿佛他的死,是从那个林木杉身边回来了,回到了她们母女的身旁。她们感觉他 的心确实是回来了,可他的身体却永远也回不来了。母女俩在大街上抱头痛哭, 也不管路人怎么看她们。 正当单梅母女俩抱头痛哭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将一摞百元钞票塞在了母女 二人的身体中间,然后转身钻入轿车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车的海洋中。 单梅母女泪水涟涟,发现有人塞给她们一万元钱立刻转悲为喜。单梅忽然想 起小吃店见过的那个陌生妇女,当时没有收那一万元钱,这几天她别提有多后悔 了。她四处张望,送钱者已毫无踪影。但是单琼站在一边却看见了,她说:“别 看了,早坐车走了,是个女的,就是十多天以前在小吃店见过的。” 单琼贪婪地拿过那摞新钱掂了掂,发现上面塞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你好,有人知道你们生活陷入困境,让我送你们两万元钱,另一万过些时间再 给。有重要事情,请打电话与我联系……” 单琼立刻按照手机号码打了电话,那女人叫她们晚上在家里等候。 晚上,单琼被单独约了出来。在小区的楼下,她见到了那个女人。为上次拒 绝那女人的事,单琼还向她道了歉。那人给了她两个漂亮的皮包,内装两个中等 大小的放射器,然后告诉她如何去做。那中年妇女交待完,立刻打车消失在车的 海洋中。单琼回到楼上,把这一切向姐姐单梅母女说了,经过犹豫之后,她们决 定干这件事。因为那中年妇女说了,干完之后才能给另外一万。她们不再像以前 那样正直,正直能当钱花吗? 这几天林森开着面包车,奔波于城市的各医药公司,将能在近期内收款的都 收上来,不能收的尾巴还要交给单琼处理,他才不管哩。只有他亲自收上的款, 才能将提成算给他,否则就是单琼的了。另外,他还要联系收旧货的,准备在离 开春城前将办事处的东西卖掉。最要紧的是,他要到二手车交易市场去联系买主, 卖掉现在用的这辆面包车。 公司也来过电话,还要重新任命林森为西南地区的经理,可林森要逃难,躲 避黑色间谍的追杀,哪还敢继续干了。金钱和生命相比,当然是生命重要了。 一天中午,林森正驾车从西二环路向回行驶,忽然看见单琼和单梅站在前面 的路边,笑着向他招手,示意停车。林森知道她们是想搭乘便车回家,便减速停 车,让她们坐在了身后的中排座上。车的后排座已经拆除,是留着装货用的,她 们只能坐中排,这并不可疑,可疑的是她们肩上挎的漂亮皮包,黑色的,鳄鱼牌 的,档次相当高,这和她们的生活水平极不相配。林森注意到这一切,但已经晚 了,他已经起动汽车,不好意思立刻将她们赶下去。单琼和单梅坐稳后,就迫不 及待地将包的一角对准了林森的后背。林森又气又急,又没有理由同她们翻脸, 只好加快车速,有时来个急刹车,将她们弄得前仰后合。最后,林森一个急刹车 说:“对不起,请你们先下去,我得回城东一趟,有点急事。” “没关系,剩余这段路我们走回去吧,反正不远了。”单梅说。 “小林今天是怎么了,车开这么快,慢点开,注意安全。”单琼也说。 林森没有回答,等她们下车后,调转车头绕了一个圈,从另外一条路向办事 处驶去。一路上他不停地嗝气,恶心,打开车窗呕吐。他将车停在办事处的楼下, 精疲力竭地向三楼走去。李若丹开门迎接他,发现他面色苍白,精力憔悴,知道 他又被放射了,慌忙扶他坐在沙发上。 李若丹哭了,她的心一揪一揪的疼,林森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甚至比她的 痛苦还要强烈。她一边抹泪,一边打开淋浴,一边为林森脱衣服。给林森洗完热 水澡后,她将林森扶到床上休息,自己重新穿好衣服,先为林森拿来一袋鲜奶喝, 然后又为林森炒了一盘木耳,炖了一碗海带汤。等林森喝完奶,吃了点炒木耳, 又喝了些海带汤之后,表面的症状减轻了不少。随着林森病症的减轻,李若丹渐 渐擦干了泪水。她脱去衣服,钻进被子里拥抱着林森,用无比伤感而又无奈的口 气说:“这些黑色间谍,还有完没完了。” “你知道这次是谁干的吗?”林森拥着她问。 “是谁,难道说是单琼她们?” “正是这两个蠢女人。” 林森和李若丹沉默了,他们已不想再谈这件事,或是怕谈这件事,他们只剩 下拥抱,紧紧的拥抱。现在,除了家人之外,他们在春城已没有朋友。他们不敢 和任何人来往,以防熟人全部都被收买了。如果是在以前,林森肯定会对她们大 打出手,以解心头之恨。让林森和李若丹不能理解的是,这些平时蠢头蠢脑的, 可怜虫般的女人,在金钱的驱使下,竟然也变得讳莫如深了。她们虽然看起来蠢 头蠢脑,活像个可怜虫,不配称为黑色间谍,但却活灵活现地从事着黑色间谍的 勾当。这种把庸俗的蠢货变成宝贝的魔法不是别的,而是金钱,有了足够的金钱, 看似傻瓜的人也能成为黑色间谍。 可怜林森这只东北虎,身上那野蛮的锐气已经被黑色间谍快要消失殆尽了, 他身上现在表现得更多的是犹豫不决,疑神疑鬼。李若丹这只胆小的兔子,虽然 身体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伤害,但胆子却越来越大了,这都是被黑色间谍逼出来的。 她现在用全身心的爱拥抱着林森,骨子里却升腾起对黑色间谍的刻骨仇恨。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