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被魔鬼追杀 西南南方原始森林的一个村子,李若丹母亲好久不敢出门了,这一天她觉得 实在太闷,就独自走出家门,躲开对面的小便利店向村中走去。她让那个对面的 小便利店给害苦了,那种被放射的感觉,说疼痛还不疼痛,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 感觉。可是整天呆在家里不敢出屋,那和蹲监狱没什么两样,比被放射也好不了 多少。她要出来走一走,人是离不开大自然的,特别像她这种农村妇女,就更是 离不开大自然了。她虽然不能像大城市的浪女娇娘一样,整天出入娱乐场所,但 她也是女人,也需要散散心。她以为向村子的另一头走走,那个小便利店里的人 是不会跑出来追上她的。 村头有两个中年妇女手中织着毛衣,眼睛却注视着李若丹母亲。其中一个妇 女拨通手机说:“喂,老奶出来了,上吧。” 村外开来一辆没挂牌的面包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像是旅游的,每人肩 上都挎着包。这些男男女女分成两伙,第一伙朝李若丹母亲走去,每人的一只手 都摸着兜子底部的放射器和微波发射器的开关。接近她时,这些人同时将包的前 角对准了她,并按下按钮。这些人从她身边经过后,第二伙人又朝她走来,同样 的都将手摸着包的底部,同样将包角对准她按下开关按钮。她注意到那两个织毛 衣的妇女上了面包车,然后面包车又赶上那十几个人,那十几个人纷纷上车,面 包车调头而去…… 她开始呕吐,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暗,倒在呕吐物上昏迷过去。她 仿佛掉进了无底黑暗的深渊,深渊中尽是些狰狞的面孔,他们向她大叫着,你这 个老奶怎么不听劝告,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李老奶呀李老奶,你也不想想 你一个草民,怎么敢惹我们黑社会呢。迷蒙中李老奶就想,原来女儿和女婿招惹 的是黑社会啊,难怪他们这么狠呢。我不怕,我一个老太婆也快要活到头了,不 能让女儿放弃那个林森,放弃他们的幸福。她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人声,感觉好 像有许多人在围着她。这时有人大声说:“这不是李老奶吗?快把她抬回去吧。” 人们七手八脚将满身都是呕吐物的李若丹母亲抬回了家。李若丹的父亲和弟 弟一看她弄成这样,急忙为她换了衣服,扶她上了长途客车,去春城省医院抢救 去了。 春城,省医院。李若丹的母亲无力地躺在床上,那被岁月覆盖的俊美的脸上 已经没有一点血色。此刻她的心中有一件很沉重的心事,那就是有关李若丹生父 的事。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在她的生命没有走到尽头时,她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 女儿的。她觉得现在的丈夫养育了李若丹,养育之恩大于生父。如果提前告诉女 儿这件事,必会影响他们父女俩的感情。可是现在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到了尽头, 再不告诉女儿这件事,对她就太不公平了。一个女人,应该是有权力知道自己的 生父是谁的。再说那个可怜的情人王守业,心中不知多么想他的女儿呢。想到这 她用微弱的声音对儿子说:“给你姐挂电话。” 儿子用手机帮她打通了女儿的手机,母亲吃力地接过手机说:“若丹,现在 我可以告诉你,你姓王,你的生父是春城的富翁,他叫王守业,你去找他们吧…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老马形的脸,年轻而有魅力。她想起南方原始森林 那个山坡,那片草地,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发生那种关 系…… 西安,李若丹正和林森在床上整理送货的单子,接到电话后,她像是跌入了 无底黑暗的深渊。她一句话也不说,扑倒在林森怀里伤心地流泪。妈妈曾说过, 只要活着就不告诉她生父的事,现在看来妈妈已经不行了。她在春城房地产开发 公司上班那段时间虽然没有见过王守业,但却清楚地知道王守业的儿子就是王积 银。更让她不能接受的是,那个一直追杀自己的,遐迩咸知的王积银竟然是自己 的亲哥哥,而且还曾经占有过她!乱伦,野兽!这世上哪有哥哥追杀妹妹的,即 使是在古代争权夺利的斗争中,也没有哥哥追杀妹妹的先例。她和那个所谓的哥 哥,有着不同的品质,不同的为人,她能认那个哥哥吗?因为王积银以前和她发 生过那种关系,她现在羞得直想死,想钻入地下的洞里!这不是乱伦吗?一个乱 伦的女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自杀的念头再一次在她的心中升起, 但她舍不得林森,生和死在她心中激烈搏斗着,她无法选择。林森知道是她的家 里出了事,但他没有马上追问。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为她擦拭着泪水,想等 她稍稍平静后再问她。 春城,在李若丹母亲病房斜对面的诊室里,医生对父子两说:“患者身体受 过强烈放射,脑电波异常,产生了肾排异反应,再加上查出急性血癌症状,我们 已经尽力了,请你们早做准备。” 父子俩脑子一片混沌,当他们回到病房时,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这个为 子女着想的母亲,终于被黑社会给杀害了。她虽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她离开 得并不是很甘心,因为她仍不放心女儿女婿的安全。天下的母亲可能都是这样, 在自己临死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子女。丈夫和儿子将她的遗体在春城 火化后,儿子手捧妈妈的骨灰,乘汽车返回南方原始森林。在返回的汽车上,弟 弟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给姐姐打电话:“姐,妈去世了,已经火化了。妈生前说 暂时不让你回来……” 西安,李若丹将手机滑落在床上,充满泪水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她的担 心果然应验了,她知道妈妈不到临终是不会告诉她有关生父的事。林森捡起手机 问:“小弟,妈是怎么去世的?” 弟弟抽泣着说:“肾排异,急性血癌。去世前在村里遇到十几个背包的人… …” 林森听到这,慢慢放下手机,眼里充满了泪水。他搂着李若丹,用低微的音 调哽咽道:“难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王积银叫你活你就活下来,王积银叫 你去你就去了。你这都是为了我和若丹的幸福,我对不起你……” 李若丹开始痛哭,哭了很久,直到欲哭无泪时,她才从林森的怀里抬起头, 哽咽着对林森说:“妈妈临终前在电话里告诉我,王积银是我的亲哥……” “什么!”他惊愕地打断了她的话,顿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和她现在 除了悲伤以外,还经受着无法形容的一种严酷现实的折磨。原来他们一直被自己 的哥哥追杀,那是世界上最无情最隐蔽的默默的追杀。这种追杀比被刀子刺了还 要痛苦,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一种追杀。那是制造原子弹的原料,放射性颗粒无 情地穿透他们的大脑、心脏等重要器官。还有那高压输出的微波,无情地灼入他 们的内脏和头部。那次声波的杀伤力也不小,能将他们体内的细胞大量地消灭掉。 这些在未来战争中才能使用的武器,都被他们的哥哥用在他们身上了,这是人间 最大的绝情。可是那使用先进武器的人必竟是她的骨肉亲哥啊,她能不认吗? “你准备认他们吗?”他疑惑地问。 “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宁死不认!”她的眼里透着刻骨仇恨。 “相认可以免除秘密武器对我们的伤害。”他说的是最现实的话。 “我说过,宁死不认。如果你想认可以,你是他的妹夫。”她的话给他留了 一个选择的机会,意思是即使你认了我也不怪你,但我本人是绝对不会认的。 “不,我也宁死不认!”林森心想我可不是胆小怕死的人,为了苟且偷生, 让我去认那个杀人的恶魔当哥哥,我可不干。那种人别说是相认,就是原来在一 起生活,现在也是要分开的。那种又阴险又狠毒的人,有谁愿意做他的妹妹和妹 夫呢? 他们可能天生就是这样执拗的人,在他们心里,王积银已经不是一般的公民, 而是不可救药的罪犯。可是他们应该明白,与王积银相认不但可以避免秘密武器 的伤害,而且可以立刻得到许多钱,摇身一变成为富豪的。但他们就是这样执拗, 那种来路不明的钱他们是不会要的。他们与王积银已经成了仇人,成了两个对立 面,已经水火不相融。 林森抱着仍在哭泣的李若丹,抚摸着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美丽的女人。他在 想,有些女人可以变成最善良和最狠毒的两种,这两种女人都让他遇上了,一个 是李若丹,一个是她姐姐王嘉怡。他怜惜李若丹,一种对王积银的恨涌上心头。 他坚定地说:“我们应当继续举报,通过邮局和网站,双箭齐发!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要有顾虑,他是魔鬼,早已不是我哥了。”她坚决地说。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这是创痛巨深的沉默。落日的霞光慢慢收敛,红色 天空暗淡下去,楼群也变成黑色了。一种着了色彩的暗影,还保留点熄灭的火霞 的薄暮,进入房间,似乎给那简单的衣柜、墙壁、床铺和每个角落涂上墨黑和混 杂的色调。墙上的镜子映现远天的景象,看上去就像一摊鲜血。 李若丹几乎整夜未睡,她想把所有的爱都在这一个晚上献给林森。在她的激 情燃烧下,林森也疯狂地爱着她,直至精疲力竭。她想用现在与林森这种疯狂的 爱,洗刷干净过去被王积银玷污的身体,同时也洗刷干净身体里的灵魂。可是事 与愿违,她总是感觉自己不干净,那种乱伦的感觉,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的。 那么就只有毁灭,毁灭了一切也就毁灭了肮脏的乱伦的记忆。她已经决定了,为 了给林森留下最后的好印象,她决定用安眠药自杀。她不再想跳楼或跳立交桥了, 那样会摔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会吓着林森的。 由于他们疯狂地爱了一夜,早上起床后,他们已经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吃 过早点后,他们像往常一样,双双步行在汉城路上,准备去重新打印那封举报信。 李若丹忽然停住脚步说:“亲爱的,你自己去吧。我失眠了,我想去买点儿安眠 药,然后回家睡上一觉。” “好吧,一定要尊医嘱,不要吃过量,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用不用我陪你?” “不用你陪了,你不要急着回来,打印举报信要紧。” 说完,李若丹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快去打印那封举报信。林森走后,她 走进一家医药公司,开了一瓶安眠药,独自向回走去。回到家里,她用矿泉水将 一瓶安眠药都吞了下去,然后静静地坐下来给林森写遗书。本来她是很安静的, 可提起笔来,她的心潮就开始澎湃,要对林森说的话就像汹涌的巨浪一样,冲击 着她的心坎。她的笔在纸上轻舞,笔尖划出她对林森永远的爱:“林森,我亲爱 的,我的心肝儿,请原谅我单独离开了人世。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你说,当我 提起笔来,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我舍不得你!可是我犯了乱伦的大罪, 即使是全世界都原谅了我,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以后你要找一个纯洁、美丽、 温柔的姑娘,要她体贴你,照顾你,爱你!把我忘了吧,我不是个纯洁的姑娘… …” 遗书写好后,她简单洗了澡——是用一个大一点的脸盆擦洗的,换上内裤和 乳罩,换上那套浅灰色的收腰西装,白衬领翻在外面,映托着她那鸭蛋形的娇容。 那是林森最喜欢的一套衣服,那套衣服使她更加妩媚袅娜,更加性感而且高贵。 最后,她将长发梳理得更加飘逸,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 林森孤独一人在汉城路口找了一家打印社,还没有打印完,他就觉得事有蹊 跷。以往要不是被逼无奈,李若丹总是与他形影不离,出双入对。今天是怎么了? 即使是睡觉休息这样的事,她也从不离开他,也总是两人相拥而眠。忽然,林森 的脑海浮现出李若丹因吸毒自杀,从立交桥向下一跃的一幕。要不是他及时相救, 她早已化成了骨灰。她是圣洁的,而邪恶和污秽偏偏要玷污她,她的执拗又强迫 她一定要保持圣洁。如果保持不了圣洁,那她一定会毁灭,把圣洁和邪恶一同毁 灭。不好,王积银是她哥哥,她决不能接受曾经与王积银乱伦这一事实! 一瞬间,林森仿佛变成了百米赛跑的冠军,向家里飞奔。大街上,胡同里, 以及楼道上的人都惊奇地看着他。他破门而入,迅速扑向了躺在床上的李若丹。 但是,他来了个急刹车,在距离她十几厘米的地方戛然止步。一时间,整个世界 仿佛静止了,只有李若丹眼角晶莹的泪水,还在缓缓向下流淌。 林森闪电般看了一下四周,枕边放着那封遗书,几眼就能扫视大概的内容。 还有那个空的安眠药的瓶子,静静地立在桌子上。林森迅速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急救电话,然后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肩背和颈部,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和大腿,猛 的将她抱起向楼下跑去。 李若丹被从沉睡中惊醒,她无力地挽着林森的脖子,喃喃地说:“亲爱的,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快救我,我舍不得你,我要活下去,我现在不想死了……” “你不会死,我的心肝儿,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森再次想起李若丹第一次自杀,当时她一跃跳过立交桥的护栏,是他飞身 拉住了她。她用指甲抓破了他的手,执意要坠毁。可是现在她在死亡线上后悔了, 仅仅是因为舍不得他。“舍不得”——此时此刻,这三个字在林森心头有千钧之 重! 救护车鸣着尖锐的警笛来了,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李若丹抬上车——仍然由 林森抱着,风驰电掣地向急救中心驶去。 来到急救中心,李若丹的胃里被灌进了大量的催吐药水,将没有消化掉的安 眠药连同药水都吐了出来。由于抢救的及时,李若丹昏睡了两天之后就醒来了, 如同刚从地狱回来与林森久别重逢。在病房里,林森一次又一次地吻她干裂的嘴 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她也一遍又一遍地说:“亲爱的,我回来 了,我舍不得你。” “我们不是说好要报仇的吗?”林森提醒道。 “是的,我要活下去,要尽可能多地和你相爱,活的日子和相爱的日子越久 越好,哪怕千年万年也不嫌长。当我一步步接近死亡线时,这种要活下去的感觉 才越来越强烈。我要报仇,虽然只用举报的方法,但我相信仍然可以报仇,相信 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公安部门会把王积银那个神秘的恶魔绳之以法的。” “这才是好女孩儿。” “只是我仍旧是个坏女人,我不纯洁。” “在我心里,你是全世界最圣洁的美女。不要再说了,住口我的心肝儿。” “如果能舍下你,我还是死了的好。也许人死后真的会复活,真的会有轮回, 届时我还可以爱你,只是眼前,这会儿我就舍不下你。” “人死了决不会复生,永远也不会……雕像的模具,能复制同样物品的印模, 都可以保留;然而你的肉体、你的面孔、你的思想、你的欲望,都永远不会再现 了。几百万,几千万人还要出世,他们每张几平方厘米的脸上,也会像你一样, 长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额头、左右脸蛋儿和一张嘴,也像你一样有灵魂, 也许有人像你一样美丽,然而,你却永远也不会复活,即使在这些看似相近、实 则千差万别的无数世人身上,也决不会再现你身上的某种可以辨认的东西。如果 你死了,我也会死掉的,我决不偷生!” “你又在发表人生精辟的论述,好了,我听你的,爱你一直到头发花白,牙 齿掉光!” 几天后,李若丹已经基本恢复了健康,虽然面色仍然苍白,但却是活灵活现 的秀女娇妞。她刚一出院,刚一回到家里就和林森往信封里装信。信是刚才在路 边的复印社重新打印的,前面是原来在春城打印的那些内容,只是下面加上了杨 家围墙村口卖米线的投毒,聚友小吃投毒,卖夹馍的投毒以及山城市世纪花园林 森家前后楼放射他那两家的门牌号。同时再次着重强调了烟草局副局长和房金玉 老公死因的可疑性,当然也有岳母死因的可疑性。信装好了,一共十封。二人将 邮票帖好,开口封好。林森说:“前几天在西安投的那五封信,可能又被他们买 出来了。” 李若丹站起身说:“前面所有那十封信都不会寄走,因为我们一直被监视。” 林森将五封信装进自己的包内,然后说:“这次我们兵分两路去投信,一定 想办法寄走一封。” 李若丹也将五封信装进自己包内。她注视着他那消瘦的面孔问:“肚子还疼 吗?” 他过去拥抱着她说:“还疼一点,你也差不多瘦了十斤……” “他们想杀我们,那天在聚友小吃,如果正常吃菜的话,我们俩就没有今天 了,像妈一样……”她说着,又一次濒临哭泣的边缘。 他拍拍她的肩说:“等收完最后一笔款我们就回家,好在西安货销得快,不 用退货。” 她对那些秘密武器再次产生恐惧感,她说:“回家以后哪都不去了,也不出 门。” “好,不出门。”说完,他替她揩去刚刚涌出的泪水。 她想起哥哥不是一般的人物,各方面的朋友都有,神通广大,于是担心地问 :“我们举报他能有结果吗?” 为了给她增强信心,也为自己树立自信,他加重语气说:“一定会有结果的。” “他们会不会收买你西安那些朋友?”她想哥哥既然有那么大的收买能力, 西安这些朋友恐怕也躲不过去,早晚有一天会被收买的。 “应该不会吧,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是啊,林森与西安这些朋友,在一定 程度上比亲属还亲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有好事谁也不忘了谁,有困难大 家一起想办法。像这种朋友关系,总比那些酒肉朋友可靠得多吧。 二人兵分两路乘公交车进城投信。大海和小军打车跟踪李若丹,老马和孙树 学打车跟踪林森。林森所投的五封信全都被盯上了,一封也寄不走。李若丹所投 的四封信也都被盯住,她打开包看看那最后一封信,然后四周瞧瞧,一招手上了 一辆出租车。大海和小军马上跟了上去。李若丹的那辆出租车来到北大街时,她 突然要求下车,并做出呕吐的样子。这里是不许停车的,但司机无奈只好说: “快点。” 李若丹递上十元钱说:“不用找了。” 她下车后跃过隔离栏,双手张开十字拦住一辆出租车,上车疾驰而去。李若 丹投完最后一封信,乘公交车回到杨家围墙村,林森也刚刚回来。 两人在床上躺了几分钟,稍微休息后马上又去了未央路的一个网吧。两人在 室内转了一圈儿,发现有一个发电子邮件的小男生,大概有十七岁,二人急忙坐 在了小男生旁边的空位上。李若丹轻点鼠标,用搜索的方法找到西南的省公安厅 网站的地址。可是网页打不开,网吧把这些最敏感的网站都做了手脚。林森和李 若丹都没有电子邮箱地址,也没有技术打开这些网页,李若丹只好对小男生说: “小兄弟,用你的信箱给我发个邮件好吗?我给你一百元钱。” 小男生刚发完邮件,抬头一见李若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美女他只 在电视上见过,实际生活中他还从未遇过。他痴痴地说:“姐,你是明星!?” “我不是明星,能帮我吗?”李若丹平静地问。 小男生看着她那丰润而线条优美的双唇,羞窘地说:“姐,我帮你发。钱我 不要,你能给我一张照片吗?” “那我得改天去照。”李若丹诚肯地说。 小男生是个网络高手,他飞快地敲击键盘,没用十分钟就想办法将信发到了 西南的省公安厅的网站。发完后他还留了电话号码,等李若丹给他照片。李若丹 想起这是封匿名信,照片不能给他,硬是将一百元钱塞给了小男生,然后与林森 回家做饭吃去了。 当天晚上,老马花了十万元,在西安市邮政局某人手中买回了李若丹最后投 的那封信。老马已经注意到林森那些朋友——老王、杨杰和唐勇。他准备收买他 们,小军和大海已经冒充厂家的业务员,在汉城路上故意和他们偶遇几次了,收 买的时机就要成熟。 一天,小军和大海将老王、杨杰和唐勇悄悄请到汉城路一个偏僻的酒店吃饭。 酒桌上小军说明了让他们伤害林森和李若丹的用意,条件是每人一万元。 “怎么样?钱我已经带来了,事成之后每人还有一万。”小军试探着问。他 在收买别人的时候,还从来没遇到一个人愤然起身,凛然相对的。那些被收买的 人,有的掩饰不住高兴,有的表现出犹豫不决,有的害怕。最好的一种人,就是 在他拿出一万元钱时,他们当时拒绝接受,可是经过劝说和编造林森是坏人的谎 言后,他们还是接受了。他们经常反过来把林森说成是色狼,是伤害女人的恶魔。 有时也说林森变态了,你如果不肯害他,过一久他就会害你的。如果你提前伤害 了他,他知道了你的厉害就不敢伤害你了。他们这样诬蔑林森,即使是善良的人, 也会接受一万元钱去伤害林森的。 老王不解地反问:“我林老弟怎么得罪你们了,花这么大本钱整他。” “他伤害我们大老板妹妹的感情,他是个大色狼,变态狂。” “林老弟不是这样啊?”老王产生了疑问。 杨杰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开口说:“这每人一万我们先收下,另外一万看 我们进展如何再说。”平时林森、唐勇、老王和杨杰在一起时,每遇大事,最后 都是由杨杰来决定,今天也不例外。 于是小军拿出三万元钱,每人分了一万。酒足饭饱后,杨杰、老王和唐勇三 人默默地向回走去。他们从未不用本钱一次赚到一万元钱,这钱足可以让他们消 费一阵子。可他们不想害朋友,又不想向朋友坦白,他们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当天晚上,他们住的小楼里又搬进一个女人,她是来监视这些人的,看看他们是 否放射林森和李若丹了。几天过去了,她没有发现林森被放射,于是打电话通知 了老马。小军马上打电话催问杨杰,他说:“另外一万元你们不要了?” 于是杨杰招集老王和唐勇,下决心开始对林森和李若丹放射。杨杰以前是个 生气勃勃的,自由的人,面前有着辉煌的前程。如今他感到自己完全陷入了愚蠢、 空虚、无益、渺小的生活之网,看不到任何出路,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也不想寻找 出路。他曾以自己的率直而自豪,曾为自己立下永远善良的准则,并且真的很善 良,可如今他却完全生活在虚伪之中,而这种虚伪恰恰被他周围的人看作是真实。 这种虚伪里面没有,或者至少看不到什么出路。他深深地陷在里面,习以为常, 自得逍遥。在这种虚伪的气氛中,黑色间谍送给他的两万元钱与林森这个朋友对 比,他认为两万元钱是实实在在的,比林森重要。 早晨上班前,晚上下班回来,都可以放射林森和李若丹,他们也的确这样做 了,很快他们每人又拿到一万元钱。小军承诺,如果他们再用微波攻击,他们将 每人再得一万元,这样合起来伤害林森的报酬就是三万了。于是他们同意了,收 到了那个新住进来的女人送给他们的小型微波照射器,杨杰、老王、唐勇三人每 人一个,是用高压电击棍加装微波灯改装的。 虽然李若丹的母亲已经火化,葬礼也已经举行完毕,但林森和李若丹还是决 定回去一趟,祭典一下母亲的亡灵。他们最近的身体很不好,心情也低沉。因为 他们感觉到了,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在默默地伤害他们。他们面色苍白,嗝气恶心, 头痛发烧,浑身无力。朋友,这两个字以后林森不会轻易冠以他人,只有不为金 钱所动的人才配做他的朋友。那些面对一万元钱,再经过送钱者花言巧语的劝说 就出卖友谊的人,不配做任何人的朋友。 他们偷偷买了去春城的飞机票,不想告诉那些所谓的朋友,免得他们又在机 场放射自己。但是他们忘了,他们早已被二十四小时监视,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公开的,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是逃不走的。在他们预定春 城机票的时候,老马的人就知道了。今天,老王、杨杰和唐勇早已隐藏在机场附 近,等待向他们发出最后袭击,以获得另外的一万元钱。这钱来得太容易,一万 又一万的,不像销售药品那么难,销售药品有时两个月也赚不上一万元钱。每人 拿到这三万元钱的代价,只是在暗中伤害朋友,又不是与朋友翻脸大打出手。朋 友被伤害后可能只是怀疑,并不肯定是谁干的。即使是知道了也值得,那是每人 三万元钱啊。三万,这对于一般水平的药品销售员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 上午,林森和李若丹悄悄提着东西下楼,乘出租车向咸阳机场飞驰而去。老 王、杨杰、唐勇早已等在机场。当林森和李若丹从出租车走出来时,他们悄悄跟 在后面,满脸堆笑,像开玩笑一样,用包内的微波照射器向林森和李若丹的头部 照射了几秒钟,然后他们将包递给从后面赶来的杨嫂和王嫂。杨嫂和王嫂转身进 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立刻向西安驶去。旁边的一辆车里,老马、小军和大海正 在监视这一切。 老王突然跑到林森的前面,将李若丹吓了一跳,他佯装生气地说:“你们怎 么不辞而别,屋里的东西不要了?” 林森慌忙解释道:“我们走得急,想到了春城再告诉你们。屋里的床和餐具 都给你们吧,门没锁,钥匙在床上。” 杨杰和唐勇也站在他们面前,杨杰说:“再忙也得和朋友打个招乎啊,就这 么走了?我们还没请客为你们送行呢。” 李若丹说:“不用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大家边说边向候机楼走去,来到大厅,林森将机票办了保险,与李若丹向检 票口走去。他们想快点离开那些所谓的朋友,因为他们感到头内沙沙响,隐隐尖 叫,疼痛并发热,那感觉比重感冒了还要难受。 他们检完票,在候机室里,他们互相查看头部,发现各自脑后都有一片红肿 灼伤的地方。他们知道是那些所谓的朋友干的,很明显那伤是微波烧灼的。肯定 是那些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从身后照射了他们。 在飞机上没人跟踪他们,但他们下飞机后,在春城机场,十几个男男女女早 已等在那里。那些人分乘三辆车,一辆捷达,一辆奥迪,一辆面包车。他们今天 的任务不是伤害林森和李若丹,而是跟踪,找到两人的落脚点。王积银好像受到 妹妹的感染,杀害林森已经不是他主要的任务,他的主要任务已经变成了对林森 的控制,以证实他超人的能力。当然,林森和李若丹最后肯定是要死的,因为他 们知道得太多了。但王积银并不急于让他们死,因为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他们。他 真的有猫戏老鼠的感觉,这种感觉能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满足到什么地步?那 是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的。他洋洋自得,比当了皇帝还要痛快。 为什么王积银在指挥伤害林森的活动中会得到满足呢?任何一个人,只要从 事一项活动,必然会认为这项活动是重要而高尚的。因此,一个人不论他的地位 如何,一定会对整个人生形成一种自己的观点,在这种观点的支配下,他的活动 对他来说就意味着重要而高尚。每当他的活动达到完美的程度时,他就将得到极 大的满足。通常人们总以为,小偷、凶手、奸细、妓女会承认自己的职业不好, 会为此感到羞耻,事实恰恰相反。凡是因命运而落入某种地位的人,不论他们的 地位多么不道德,他们总会对整个生活形成一种观念,有了这种观念,他们便觉 得自己的地位是高尚而正当的。王积银所领导的黑色间谍组织,是一个具有高尚 的荣誉感和自豪感的神秘组织,而不是一伙自甘堕落的乌合之众。 林森和李若丹回到西南南方原始森林,为母亲立了块石碑,然后跪在坟前大 哭了一场。群山翠绿,坟墓上的新土是那么红,新立的墓碑粘满了红土。林森将 那个半截铁锹藏在树丛中,以便以后来上坟时取出再用,为清除坟墓周围的杂草。 天空已变得黑暗,滴滴细雨洒落在翠绿的群山中,坟墓新培上的一层红土, 已被细细的雨水开始浸湿。李若丹的哭声仍然回荡在山谷中,飒飒的雨声仿佛在 为她们述说母女之情。雨越来越大,他们的衣服被雨水湿透,林森将李若丹强行 拉走。道路已变得泥泞,他们蹒跚行走在风雨中。他们互相搀扶,沿着道路下山, 任凭雨水和眼泪在脸上流淌。 林森回头望一眼红土新培的坟墓,忽然思绪万千,泪水不再流,面无表情。 几年之后,这里将阴阳隔世,墓穴幽冥,无论哀伤的歌手,还是负心的不幸,都 不能搅扰她永恒的长梦。她已经沉睡在忘川,无知无觉,而且其乐盈盈,任何事 也不能使她心烦意乱。她将无争无欲,永绝尘念凡情。她是彻底的遗忘,冰冷无 情,任凭诽谤,赞扬,情人絮语,都悄然无声,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儿女情长… …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