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谁是杀人嫌疑犯 依然是那个简陋的房间,墙上挂着那张清秀女人发黄的遗相,桌上两支燃着的 蜡烛闪动着微微的火苗,映照着遗相上的女人,使她显得格外恬静而安祥。年轻男 人伸手将遗相取在手中,轻抚遗相上母亲的脸,发誓说:“妈,你会看到他们在我 手底下一个个完蛋的!” 鲁梅在医院的病房内找到秦莹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前发愣,连有人进来了都浑 然不知。鲁梅走到秦莹身边问:“好点儿了吗?”秦莹吓了一跳,这才看见是那个 年轻的女警官来了,她忙说:“哦,我已经好了,谢谢。”她请鲁梅坐到她的病床 上,忧虑地问鲁梅:“你能不能跟大夫说说,让我出院?我已经没事了。” 鲁梅为难地说:“可是出了院你也不能回家呀,你们家你现在还不能回去,现 场勘察取样还没有完呢。” 秦莹忙说:“我可以先回娘家去住,反正医院里我真不想呆了。” 鲁梅看了看秦莹,点头答应说:“好吧,待会儿我跟医院说说。不过现在你必 须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们结婚这么久了,夫妻关系怎么样?” 秦莹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说:“谈不到怎么样,既不吵架,也不亲热,平平 淡淡。” 鲁梅问:“据你所知,他有外遇没有?” 秦莹摇了摇头,看着鲁梅说:“他的全部生活除了拼命赚钱就是玩命喝酒,却 惟独没有女人。我倒真盼着他有个把外遇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莹脸一红,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尴尬地掩饰说:“我是说,我和雨林之间 实在是太平淡了,倒不如真发生点什么事情,让这潭死水翻起点浪花也好。” 鲁梅觉得她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她不追问,只问:“你们的感情从来没有过 裂痕?” 秦莹摇头说:“几乎没有。过去他是让着我,后来是躲着我。”她显得有些忧 伤的样子,自嘲地说:“过我们这种日子的夫妻很多。他在钱上从不计较,给我的 钱足够我用的,现在不是有句话吗,后院的安全得用钱买。” 鲁梅想了想,忽然问:“8 月15日那天,你是几点回家的?” 秦莹抬起眼睛看着鲁梅说:“我跟你说过,大约11点50. ” “在那之前呢,你在哪儿?” 秦莹一下愣了,瞪着眼睛看着鲁梅。鲁梅也平静地看着她,继续问:“从晚上 8 点到9 点半,这一个半小时里,你在哪儿?” 秦莹的眼里闪着泪花,她颤声问:“你怀疑我?” “你的确需要让别人不怀疑你的证明。” 秦莹一下沉默了。鲁梅盯着她问:“是不好说,还是不想说?” 秦莹有些发急地瞪着一双泪眼表白说:“我怎么会杀雨林呢?再怎么说,我也 到不了想杀雨林的地步!” 鲁梅拿出职业性的冷冰冰,看着秦莹严肃地说:“你冷静点,最好还是回答我。” 秦莹突然涨红了脸,她咽了几口唾沫,眼里噙着泪,有些可怜地望了鲁梅一眼, 终于,她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难过地说:“我只是不想把别人牵涉进来……” 鲁梅心里已有了答案,在常雨林死亡的那段时间里,秦莹是与别人在一起,而 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女人,而且,他与秦莹的关系还很不一般。鲁梅一针见血地说: “你想不把别人牵涉进来,就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秦莹脸色苍白,紧咬住嘴唇,看来她的心里十分矛盾,她恳求地望着鲁梅说: “给我点时间,好吗?” 鲁梅爽快地说:“可以,但不会很长。” 鲁梅说着向病房外走去,秦莹追上来喊:“鲁警官,你答应过我让我出院的。” 鲁梅回头看了秦莹一眼,不动声色地说:“我答应你的事我这就去办。” 仔细地回想着秦莹刚才的表情,鲁梅确信她有难言之隐,常雨林死亡当晚跟她 在一起的人会是谁呢?鲁梅决定再到秦莹家去看一看,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些有用的 线索。这么一想,她出了医院就立刻来到重案组还在调查取证的常雨林家。 鲁梅跟正在取证的同行们打了声招呼,便在几个房间里看起来,卧室床头柜上 的一个便笺本吸引住了鲁梅的目光。她走过去打开便笺本,看到上面用钢笔潦草地 记着一个电话号码,从笔迹上判断,这组号码的记录出自女性之手。鲁梅想了想, 拿起床头上的电话拨通了这个号码。 “喂,你好,新城饭店!”听筒里传来一个女性非常职业性的话音。 鲁梅一愣,马上机灵地对着听筒说:“喂,小姐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饭店的 地址,我是一位游客,想到你们那儿去订个房间。”鲁梅的话立刻得到女接待员很 热情的服务,她记录下了这个在本市并不很出名的饭店的地址,15分钟之后,鲁梅 便来到了新城饭店大堂接待处。 服务台里面的接待小姐看见有人来忙迎上来微笑着问:“小姐,我能帮您什么 忙吗?” 鲁梅向接待小姐出示了一下证件,接待小姐一下愣住了。鲁梅简短地说:“我 想请你帮我查一下,在你们这儿登记住宿的本市客人里面,有没有叫常雨林的。” 接待小姐小心地看了鲁梅一眼,乖乖地坐到电脑前开始查询,但很快,她抬起 头对鲁梅说:“没有这个人。” “没有?那秦莹呢?这两个字。”鲁梅在总台留言簿上写下秦莹的名字递过去。 接待小姐接过鲁梅递过来的名字看了看,没有在电脑里查便说:“这个人有, 她在我们这儿有一个房间定了14天了,一直没退。” 这真是一个料意之外的重要情况。鲁梅忙说:“带我去看一下!” 小姐为难地看着鲁梅说:“您请等一下好吗?我跟经理说一声,还是让他带您 去吧。”说着起身向旁边的一道门里喊了一声:“经理!” 一个四十多岁的西服笔挺的男人应声从门里走了出来:“什么事?”接待小姐 赶紧走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这位经理朝鲁梅膘了一眼,然后干咳一声 走过来说:“警察同志,跟我来吧。” 鲁梅跟着经理来到新城饭店的一间豪华套间里,经理陪着鲁梅走了进去。鲁梅 皱着眉问经理:“这样一间套间在你们这儿一定很贵吧?” 经理嘿嘿一笑,狡猾地说:“您看嘛,反正一般人是住不起。” 鲁梅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装作很随意地问:“秦女士经常来住吗?” 经理警惕地看了鲁梅一眼,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嘛……” 鲁梅看了他一眼:“不大好说?” 经理陪着笑答非所问地说:“我们这个饭店有常总的股份,他夫人来开房,应 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 鲁梅冷着脸说:“经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经理看了看鲁梅,为难地说:“如果事情牵涉到别人的隐私,我们还是少说的 好。” 鲁梅盯着他问:“如果事情牵涉到一个人的生命,你也少说的好?” 经理苦着脸叹了一口气,不太情愿地说:“常总遭到意外,我们大家都很难过, 要是再把一些生活上的事抖落出来,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就是说,秦莹在这儿开房,来和她住的并不是常雨林本人?” “你这实在让我太为难了!” “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经理又叹了一口气,劝鲁梅道:“常总人都不在了,警察同志,得饶人处且饶 人吧……” 鲁梅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说:“这样吧,你不用再回 答我什么,但是今天你和我的谈话你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进 这个房间‘,你马上打这个电话。” “这……”经理苦着脸没接鲁梅的名片。 鲁梅警告说:“你是在协助我们执行公务,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经理只好 拿过名片,叹着气极不情愿地说:“好吧,真是的!” 鲁梅觉得这件事自己办得漂亮极了,自己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一离开新城饭 店,她立刻往队里赶,想尽快把这个发现告诉郑队。 鲁梅在路上的时候郑牧和王小刚已经回到了队里,他跟王小刚通了一下气,发 现彭鼓、汤显龙和吴宝明三人所说的当晚谈话的内容没有一个一样的。郑牧把拍完 的一个烟头捏灭在烟灰缸里,看着王小刚说:“很明显,这三个人事先没通好气, 没想到他们发生争吵这个情况已经被我们掌握,所以一问起来,三个人三个说法, 这就更加证明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所谈的,是他们感到同样利害攸关的事情。” 王小刚说:“对,可是常雨林不是他们杀的,因为这三个人都有在那段时间里 不在现场的证明。” 郑牧纠正说:“他们不是杀常雨林的凶手,这一点已经了解清楚了,但不能说 常雨林的死跟这三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王小刚问:“雇凶杀人?” 郑牧说:“现在还不能肯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王小刚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说:“干脆,把他们其中的一个扣住,来个打破沙 锅问到底。” 郑牧不满地膘了他一眼,说:“不行。别忘了,我们现在不光是调查一个常雨 林谋杀案,还有个环路工程款的大案含在里头,现在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事情 一下就闹大了,不光常雨林谋杀案查不下去,环路工程款一案的事实真相就更被掩 盖住了。” 王小刚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好重又坐下说:“你的意思是让谋杀案和工 程款案的位置反过来?” 郑牧点着头说。“对,工程款一案查清楚了,常雨林的死也许就水落石出了。” 正在这时,鲁梅背着包风风火火进了门,一进门便大声说:“郑队,有新情况!” 郑牧笑道:“哦?什么新情况?” 鲁梅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得意表情笑着说:“我呀,今天我和秦莹又谈了一次, 问到常雨林出事前的几个小时她在哪儿,开始她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后来又说她不 想把别人也牵涉进来,让我给她点时间考虑考虑,我答应了。从秦莹那儿一走我就 去常雨林家了,我找到了秦莹用过的一个电话号码,那电话居然是新城饭店的,我 立刻又去了新城饭店,到那以后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秦莹在那里开着房间, 但饭店的人暗示,和她在一起的并不是常雨林!” 郑牧的眼睛一亮:“秦莹有外遇?” 王小刚忍不住笑着说:“这些大人物真够呛,查案子牵出一笔风流债。难道会 是情杀?” 郑收看着鲁梅说:“马上安排监视。” 鲁梅又是得意地一笑,像小女孩儿一样头一歪说:“已经安排了。” “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发现,秦莹还在医院吗?”郑牧问。 鲁梅忙说:“她今天闹着要出院,我让她出院了。” 郑牧忙站起来说:“她一定急于和她不愿意暴露的那个人见面商量对策的,我 们得立刻到新城饭店去,看看秦莹究竟一直在和什么样的人来往。” 事情果然不出郑牧所料,他刚说完话,鲁梅的手机就响了。她接听着电话说: “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鲁梅挂断电话对郑牧说:“新城饭店大堂经理打 来电话说秦莹和那个男人已经到新城饭店了。” “马上出发!” 三个人立刻跑出办公室,开车朝新城饭店驶去。他们进了饭店,大堂经理早已 等在那里,二话没说便叫一个服务员带他们上楼,直奔秦莹的房间。鲁梅伸手重重 地敲了两下门,门里静了几秒钟,才传出秦莹胆怯的声音:“谁?” 服务员说:“房间服务。”没等秦莹说什么,门已从外面用钥匙打开。随后鲁 梅、王小刚、郑牧三人便进来了。看到他们三人,秦莹一下便愣在那里了。 鲁梅看着她问:“有客人?” 随着这一声问话,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谁呀小莹?” 他刚问了一句也愣住了。 秦莹脸色苍白地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虚弱地说:“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几 个公安的同志,他们是来向我了解情况的。”说完她平静地对鲁梅说:“你问我那 天晚上在哪儿,恐怕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和齐五羊从6 点半开始,就一直在这儿 ……” 鲁梅膘了一眼那个叫齐五羊的男人,嘲讽地对秦莹说:“看来是你想在你们的 生活中翻些浪花出来。” 秦莹苦笑一声,哀怨地摇着头望着鲁梅说:“这是件没法跟别人说的事。雨林 遭了这么大难,这时候我和齐五羊的关系再让别人知道了,以后我还怎么做人?!” 鲁梅回头看了看郑牧,郑牧一声不出,鲁梅便说:“如果仅仅牵涉到你个人的 隐私,我们会守口如瓶的。现在说说吧,你和常雨林的感情危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的?”说着,她伸手关上了房门,几个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那个齐五羊显得十分 尴尬而且拘束;不安地坐在那儿两只手一直紧紧地绞在一起。 秦莹坐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反而平静了许多,她眼含 泪花看着鲁梅和郑牧等人说:“我和常雨林的感情危机已经好多年了。我们结婚的 时候,常雨林刚从车间熬到科室,有了孩子以后也还好,后来当上副厂长就不一样 了。没有应酬找应酬,酒不找他他找酒。要不几天不着家,回到家也都是喝得酩酊 大醉,往床上一躺,烂得像一摊泥。我受不了他那一身酒气,十多年了,我跟他一 直是同室分居—…·” 鲁梅问:“你和齐五羊是怎么认识的?” 秦莹歉疚地看了齐五羊一眼,说:“五羊和我从小就是同学,他一直追求我, 可我却跟了常雨林。” 鲁梅问:“齐五羊后来结婚了吗?” 秦莹低下头说:“离了。” “你和齐五羊的事,常雨林知道吗?” 秦莹点点头。 “他是什么态度?” 齐五羊坐在郑牧和王小刚对面,秦莹问话,王小刚做着笔录。这时齐五羊突然 开口说:“常雨林对我和秦莹的事,一开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后来他 找我谈了一次话,我们把这些事都说开了。” “说开了?”郑牧和王小刚一齐惊讶地抬头看着齐五羊。 齐五羊涨红着脸,不安地看了看秦莹,秦莹羞愧地低着头开始饮泣起来,齐五 羊也豁出去了,坐直了大声说:“其实他对我们俩的事早有耳闻,却一直装作不知 道,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那方面的能力。有一次,我和秦莹正在约会,他突然带 着酒闯了进来,说是专门来找我喝酒的。我觉得很抱歉,毕竟秦莹是他的妻子,但 是常雨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他自斟自饮地喝了不少酒,然后他对我说:”你 别不好意思,我今天摆的不是鸿门宴。我知道,你一直爱秦莹,要是没我,她嫁的 准是你。对女人温柔体贴,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我跟你不同的,是我能拉下脸 来混。女人就是怪,赶上她那阵子偏偏看中的是我。现在什么都有了,怎么能混在 她眼里都不重要了。你也用不着紧张,我今天能请你一块儿喝这顿酒,就是一种态 度。‘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羞愧极了,我以为他是故意挖苦我的,谁知他居然推着我 的肩膀又说;’男人嘛,自有男人自己的事。今天借着这点酒,我给你交个底。你 想想,我常雨林从一个插队知青到学徒工,一直熬到今天这分上,容易吗?光一个 环路工程,我一天天的得跟多少头头脑脑打交道?我得抓着里里外外多少关系?我 得把着来来往往多少钞票?知道吗,我是一个扣儿,我这个扣要是抖落开了,再结 实的网,也什么都兜不住。烦心事一多,老婆自然就顾不上了。可我有一条,我给 不了老婆的东西,决不拦着老婆自己去找。我认为,我的宽容大度,有时候比我老 婆对我的不忠更重要。‘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不是闹着玩的,我和秦莹的关系他默许 了。“ 齐五羊说完瞪着眼看着郑牧和王小刚,而郑牧和王小刚则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 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 不信都木行。 秦莹听了这番话,早已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丈夫而感到万 分难堪。齐五羊不安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鲁梅盯着郑牧,郑牧说:“好吧,今天的事我们就谈到这里,如果以后有什么 需要你们的我还会来找你们。你们俩放心,我们有我们办案的原则,与案子无关的 事我们会保密的。” 秦莹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看着三个警察离开了他们的房间,一时间屋 里剩下的两个人不禁百感交集、相对无言。 三个人上了车,郑牧说:“看来秦莹和齐五羊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他们 不可能是凶手。” 王小刚泄气地说:“线索又断了。” 郑牧却说:“不,我觉得齐五羊的话倒证实了我们的一个思路。” 鲁梅机灵地接过话茬儿说:“常雨林是一个扣儿?” 郑牧赞许地点点头说:“没错,他在环路工程中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上, 我们讨论过的侦破方向不变,接着查工程。你们分头下去,先把环路工程的材料都 收集上来,包括有关人员的个人材料,越全越好。” 相比较而言,市里对环路工程款案比单纯的常雨林谋杀案要重视得多,但是这 两个案子中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重案组的调查涉及到了三位家大业大、位高权 重的人物。一个是市建委副主任彭鼓,一个是市城建开发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吴宝 明,还有一个是宏明公司下属的恒通公司总经理汤显龙。这三个人加上常雨林,都 是外环路工程中的顶尖人物。但这三人都有案发期间不在现场、没有作案时间的证 明,情杀的可能也排除了,案子进行到这里一点线索都没有了,只能进行新一轮的 调查,调查范围必须加宽加大。 王小刚奉命来到宏明公司,向常雨林的同事调查他死前的情况。他在公司门口 停下车,向大门里走去。此时,又一辆高级小轿车开了过来,车一停,一个二十来 岁、全身名牌的年轻人下了车,膘了一眼王小刚的车,年轻人一脸不耐烦地大声质 问:“谁的车,怎么停这儿了?!” 门卫忙跑上前恭敬地小声说:“吴经理,来的是公安局的人。” 这位年轻的吴经理哼了一声,嘴里嚼着口香糖,不屑地朝公司楼里走去。 这时王小刚已经到了宏明公司经理办公室。原先这是常雨林的办公室,现在他 死了,不知道谁来接管的这儿。一位漂亮的女秘书为王小刚端来一杯茶。王小刚接 过茶放在茶几上客气地说:“谢谢,我是来了解你们公司对外合作的一些情况的。” 秘书小心地问:“您事先约定了吗?” 王小刚说:“没约。我是刑侦处重案组的,请你通报一下。” 秘书忙说:“您先等一下,我们主管经理还没到。” 王小刚问:“主管经理?是哪位?” 秘书微笑着说:“主管对外合作的是吴经理,吴天利。” 王小刚一怔:“吴天利?”难不成就是常雨林案发当晚在蓝星酒吧喝酒闹事的 那个吴大少? 秘书问:“您是等他来呢,还是先约好时间,到时候再来?” 王小刚正想会会这个久闻大名的吴大少呢,他一挥手说:“不用那么麻烦,这 样,请你把最近一年里公司签定的对外合作合同拿给我看看好吗?” 秘书犹豫了一下,说:“好吧,请稍等。” 这时吴天利刚好进门,正是那位飞扬跋扈的吴经理。他一把拦住秘书,瞪着眼 不客气地喝道:“等会儿,不想干了!”秘书吓了一跳,慌忙站住想向他说明王小 刚的身份,但吴天利根本不想听,他皱着眉说了一声:“你出去!”便故意重重地 把门脸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不过是一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小警官,吴天利根本没把 王小刚放在眼里,他眯着一只眼高昂着头,态度轻慢地问王小刚:“你是哪儿的呀?” 王小刚一看这阵势便立刻领教到了这人的无理,他站起来看着吴天利说:“公 安局重案组。” 吴天利一笑,转身坐到他的经理坐上,身子随着高背椅一晃一晃地说:“是吗? 证件。” 王小刚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吴大少,耐着性子掏出证件递给他。吴天利拿过王 小刚的证件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抬眼说:“这破证件摊上能买着,五十一个。”说 罢很轻蔑地把证件扔到王小刚手上,没等王小刚发作,他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王小刚脸气得通红,他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你是吴经理?” 吴天利膘了他一眼说:“‘我这个经理能假吗?说,什么事?” 王小刚再次忍了忍:“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公司对外合作的一些情况。” 吴天利不快地说:“对外合作属于商业机密,不是谁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王小刚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公安局重案组调查,请你配合。” 吴天利居然不吃这一套,也站起身大声说:“既然这样,你到市里开条子来, 我见市领导的字,准配合你。” “我是在执行公务,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吓唬谁呀你!一个两毛一的小警官,跟我这儿充大个的,开条去,要不然别 怪我不配合。” 王小刚从当警察以来从来没有碰过这么大的钉子,但吴天利的要求是合理的, 王小刚恼怒地大声说了一句:“我会再来的!”说罢夺门而出。吴天利在他身后笑 道:“哟,生气啦?有气朝你们头儿撒去,谁让他派来的人官儿这么小!” 王小刚怒气冲冲地出了宏明公司的大门,来到自己的车前,却发现自己的警车 被两辆其他车辆塞住,动弹不得。这一来王小刚更是火不打一处来,走到保安面前, 请他立即把两辆堵住路的车移走。吴天利的脸从楼上的窗口露出来,他向下看了看, 满脸坏笑。 王小刚在宏明公司受足了气,一进重案组的门,他便把公文包摔在桌上。鲁梅 吃惊地问:“怎么了这是?” “这个吴大少,太猖狂了!” 郑牧看着他问:“碰钉子了?” 王小刚余怒未息地说:“我去看他们的合同,他居然让我找市领导开条子,还 说公安局怎么就派个两毛一的小警官来。我真想当时就把他铐起来!” 鲁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逗王小刚说:“哟,他还嫌你官儿小了,官大 的咱也有啊。”说着她看了郑牧一眼。 王小刚气愤地说:“队长,干脆,找个机会把这个吴大少搬开,要不以后查起 来也顺不了。” 郑牧走过来拍了拍王小刚的肩膀,笑着说:“他对你刁难,正好说明他心里有 鬼。既然他让市里开条子,我们就去一趟。” 王小刚脖子一拧,瞪着眼生气地说:“那不成了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郑牧说:“你忘了常雨林出事那天,我们要去酒吧会这个吴大少,你跟我说什 么来着?你说要不要跟局里打个招呼,怕这家伙根子太深?” 王小刚这才稍微消了点气,说:“明白了,看看他在市里到底有什么根儿?” 郑牧说干就干,一拍王小刚,说:“行,你的气不白受。马上走,咱们去市里。” 两个人到了市委了解才知道,这个不可一世的吴天利原来正是城建开发公司总 经理吴宝明的宝贝儿子,他的亲舅舅是现任市委秘书长、市委常委李明通。郑牧向 公安局冯局长说明了情况,不一会儿的功夫,冯局长便让王小刚继续到宏明公司去 调查,还笑了一下说他再也不会遇到任何阻挠了。王小刚将信将疑,回到车上问郑 牧:“你说冯局说的是真的吗?” 郑牧一笑说:“你就放心吧,冯局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原来冯局长把王小刚调查受阻的事告诉了市委书记,市委书记知道吴天利是秘 书长李明通的外甥,于是便把他叫来谈了这件事,李明通回到办公室当即打电话给 吴宝明,申斥他教的好儿子,整天在外面拉大旗扯虎皮、惹是生非,吴宝明一听就 急了,不由分说便一个电话打到吴天利办公室痛骂了他一顿。 “……谁让你跟人家摆架子的?懂点人事不懂?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告诉你, 马上配合人家,再给我找麻烦就先让你滚!小兔崽子!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起, 少给我惹是生非!” 吴天利不服地说:“我怎么惹是生非了?不就是跟那小警察逗逗门子嘛!” 吴宝明见儿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气急败坏地冲电话嚷起来:“市里正要查 工程的事,这时候常雨林又不明不白地死了,烦事还不够多呀,啊?人家要看合同 你就让人家看嘛,还在那儿添什么乱!” 吴天利不耐烦地说:“不就死个把常雨林吗!爸,您真是老了,该死的,一个 也跑不了!” 吴宝明愣了:“你说什么?” 吴天利忙说:“您别误会,常雨林又不是我杀的,我才不会动手杀他呢!杀他 那种小人物,我都怕脏了我的手!不过,常雨林就该死,他这种人,死一千次都不 多!” 吴宝明怒从心起,心说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儿子,他冲电话说: “你给我住嘴!” 说到常雨林,吴天利倒生起气来了,他说:“爸,您知道不知道,常雨林在您 背后做过多少手脚?要不是我跟那儿盯着,您倾家荡产都不知道窟窿在哪儿!您以 为他对您忠心耿耿?算了吧,他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常雨林,一个汤显龙,还有那 个彭鼓,全在那儿绑到一块儿算计您!” 吴宝明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这事我心里有数, 你马上把签过的合同都找出来,该重新做的一定要马上做,别的事不用你插手。” 吴天利又说:“爸,您根本不知道,常雨林马上就要对您下手了,他应付市里 调查的那些材料都准备好了,只要往上一递,第一个完蛋的就是您!” 吴宝明一下愣住了。 吴天利说:“你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常雨林跟您说的那番话,不就是明摆着 下战书吗!到现在了您还说您心里有数。” 吴宝明惊恐地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吴天利也放低了声音得意地说:“您以为您儿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混呀,我什 么都知道!上阵还须父子兵,到关键时刻有我顶着呢,您就踏踏实实的吧!” 吴宝明脸上沁出细汗,越想越后怕,半晌说不出话来。吴天利却安慰起了父亲 :“现在常雨林死了,这对您不是件好事吗?您再找个自己人把环路工程接着弄下 去不就得了?您还少个对头呢!爸,您看我怎么样?” 吴宝明不得不另眼看待这个儿子了,他担心地问:“天利,你给我说清楚,你 到底干了些什么?” 吴天利说:“该说的,我都跟您说到头儿了,常雨林不是我杀的,他就是该死! 不光是他,谁跟咱们过不去,谁就是第二个、第三个常雨林!” 吴宝明心惊肉跳地听着儿子这番话,急得跺着脚说:“我早晚得完蛋在你手里!” 说罢他不禁仰天长叹:“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吴天利说:“有我这么个儿子是您老人家的幸运,要不然您早让人家算计了!” 吴宝明没有听完吴天利的话便啪地一声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靠椅上愣了好一 会儿。 王小刚和郑牧再次来到宏明公司时,吴天利刚挂上电话。看到在自己这儿碰了 钉子的小警察跟着一个三十多岁、威风十足的警察径直走进经理室,吴天利靠在沙 发里没起身,调侃地说:“哟,这么快又来了?条子开来了吗?” 王小刚走到吴天利面前,轻蔑地说:“没开,因为用不着,毕竟市政府不是你 们吴家开的。” 吴天利见这一回王小刚找着了对付自己的办法,看了看郑牧的肩牌,自我解嘲 地说:“三毛一?这还差不多,国与国之间还讲究公平外交呢,来个二毛一就对我 吆三喝四的,我也太不值钱了!” 王小刚冲上一步怒视着吴天利:“你!” 郑牧拦住王小刚:“开始吧。” 吴天利冷笑一声说:“不就想看看合同吗?请吧。” 他朝早就放在桌边上的几摞文件夹抬了抬下巴。王小刚怒气未息地命令吴天利 说:“请你回避一下。” 吴天利刁蛮地斜眼看着王小刚:“是搜查吗?请你出示搜查证。” 王小刚再次被激怒,大吼一声:“你态度好一点!” 吴天利站起身来盯着王小刚蔑视地说:“我态度怎么不好了?你要让我离开, 我这儿要是丢了什么东西,找你?” 郑牧忍不住说话了:“吴天利,你觉得你后台特硬是吧?” 吴天利惊讶地扭过头来看着郑牧:“你说呢?” 郑牧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强硬地说:“谁是你的后台,请你转告他,我们是重 案在身,不管是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就对他依法论处!” 吴天利要赖地嚷:“说什么哪,我又没违法,你论处谁呀?”态度依然恶劣, 但是因为他父亲刚打电话骂过他,吴天利也不敢真来硬的,他朝门外喊了一声: “小刘!” 女秘书应声而进。吴天利厌烦地推着面前的文件夹,不耐烦地说:“把这些东 西搬会客室去,给二位警官沏上茶,让他们慢慢看。”说罢不再理会郑牧二人,抄 起一本杂志闷头看起来。 郑牧用手势制止刚要发作的王小刚,转身跟着女秘书走了出去。一出门王小刚 便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愤怒地说:“队长,这也太窝囊了!” 郑牧冷着脸说:“不要紧,老电影里八路军对汉奸不是有句话吗,别看你今天 闹的欢,就怕将来拉清单。” 话虽这样说,但年轻气盛的王小刚实在难以咽下这口窝囊气! 警察们马不停蹄地调查着案件,被调查人汤显龙也没有闲着。常雨林死的第二 天晚上,恒通公司总经理汤显龙便悄悄来到城建副主任彭鼓的家里。警察找他谈过 话,问他常雨林死的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争吵,他越想心里越不踏实,不知 道他们对彭鼓是不是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如果问了,他要和自己说得不一样那不全 露馅了吗?这么一想他说什么也坐不住了。 彭鼓一看汤显龙来了,心里一阵安慰,他也正在为警察问话的事心神不宁呢, 两个人立刻进了书房互通消息。彭鼓一听汤显龙果然和自己跟警察说的不一样,一 下就没主意了。汤显龙也惊慌地问:“这怎么办?说不定吴宝明跟咱们说的还是不 一样,怎么办呀?” 书房里烟雾缭绕。彭鼓紧皱着眉,把一支只吸到一半的烟捏灭,下意识地又拿 起一支,汤显龙把打火机伸到他面前,给他把烟点燃,急道:“你倒是说话呀!” 彭鼓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盯着汤显龙,压低声音说:“肥龙,有句话,不知我该 说不该说。” 汤显龙不耐烦地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说。“ “林子是咱们的好哥们儿,要不是互相拉扯着,咱仁也走不到今天。现在林子 不在了,咱们难过归难过,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你什么意思?” 彭鼓的声音更低了,他的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着光:“上边马上就要查工程的事, 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汤显龙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爱查不查!大不了倾家荡产,我汤显龙原来就 是穷光蛋一个,我不怕!” 彭鼓一听他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就生气了,他瞪着汤显龙急道:“你把你那臭 脾气收一收行不行?都什么时候了!” 汤显龙看了他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那你说怎么办?” 彭鼓轻声说:“在这事里最显眼的是林子,现在林子说不了话了,我看……” 说着,他心领神会地看着汤显龙。 汤显龙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把所有的事往林子身上推?” 彭鼓忙给自己找台阶说:“就是林子还活着,这点义气也肯定得讲。” 汤显龙却皱着眉说:“不行!林子的死到底是谁干的,现在还不清楚,这时候 我们不想着抓住凶手给林子报仇,反倒往他头上扣屎盆子,这还算人吗?” 彭鼓开导说:“林子是怎么死的,早晚得查清楚,咱俩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 公安局一个小警察,这个心你我就别操了,眼下要紧的,是把那些事抹平了。” 汤显龙门哼了一声,沉着脸说:“我恨不能一刀宰了害林子的人,让我想别的, 我现在腾不出那份脑子。” “肥龙,你先别急,你想想,林子要是地下有灵,现在会想什么?” “你这不是装神弄鬼吗?我怎么知道他在地底下想什么?” “他想的,一定是让咱俩平平安安的。” 汤显龙没话了,他看着彭鼓,终于低下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彭鼓忙趁热打铁地说:“既然是这样,咱们就算让林子在地底下帮咱们一回忙。” 汤显龙闷声闷气地说:“工程的事,你看着办,让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可林 子的事,我决不罢休,花多少钱,也得逮住杀林子的工八蛋!” 两人正说着,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彭鼓的妻子赵梦鸽和女儿赵肖丽进了门。汤 显龙一看赵梦鸽,急忙打住了话题,起身笑着说:“嫂子回来了?” 赵梦鸽已经四十八岁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当,又加上衣着打扮得恰到好处,看 起来倒像三十多岁的人。她对汤显龙笑笑,让他坐,然后便用手挥着面前的烟雾嗔 怪道:“哎哟,你们少抽点行不行,这都快赶上放火了!” 彭鼓忙捏灭了烟,放下刚才的话题,豁达地说:“好了,不抽了。众山没去接 你们?” 彭鼓的女儿赵肖丽二十六七的年纪,虽然并不十分漂亮,但一看就知道是教养 很好的人家的女儿,行事大方、待人热情,这一点很是招人喜爱。她叫了一声“汤 叔叔”,便回答父亲的话说:“接了,正停车呢。” 汤显龙见彭家的人都回来了,说话也不方便了,便站起来说:“行了,没别的 事,我走了。” 赵梦鸽突然不高兴地对汤显龙说:“等等。”说着,她先责怪地瞥了丈夫一眼, 才说:“你们跟雨林过去都是那么好的朋友,现在雨林不在了,你们也不说过去看 看人家秦莹,这还不算,我去看她了,回来你们连问都不问一句。” 汤显龙却不屑地说:“行了嫂子,你去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们沾她干吗呀。走 了啊。” 赵梦鸽看一眼彭鼓说:“你看这肥龙……” 彭鼓摆摆手说:“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雨林在的时候肥龙跟秦莹都不说话。 现在把他们往一块捏,可能吗?” 赵梦鸽不出声了,秦莹和齐五羊的事他们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常雨林不在乎, 他们这些外人就更不在乎了,可偏偏汤显龙咽不下这口气,看到秦莹从不搭理她, 表现得比常雨林本人还不忿,这事几家人谁都知道。 汤显龙走到门口正要出门,与正进门的仇众山打了个照面。仇众山客气地打了 一声招呼说:“汤总,要走?” 汤显龙笑着说:“你们一家子在一块儿,我跟灯泡似的,不呆了。”说罢径直 出了门。 赵尚而一看仇众山进屋来了,便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转身对仇众山一笑说: “过来!” 仇众山走进赵肖丽房间,赵肖丽对他甜甜地一笑,伸手把房门关上了。她伸手 搂住仇众山的脖子,两只眼睛渴望地看着他。仇众山看着赵肖丽,却突然拉开她的 手坐在了床上。赵肖丽失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她看了仇众山一眼,不声不响地坐 在他的旁边。仇众山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赵肖丽,不由得伸出一只手去搂住她的肩膀, 赵肖丽就势靠在他的身上,刚才的失落立刻无影无踪了。她快活地轻声说:“众山, 这几天抽空跟我去看看房子吧。” 仇众山疑惑地看着她:“看房子?” 赵肖丽抬眼望着仇众山,撒着娇说:“我做梦都想有自己的房子,再说,我们 也该有我们的房子了。你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单身宿舍里吧?” 仇众山推赵肖丽坐起来,说:“现在不挺好吗,再说你爸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宝 贝女儿,也舍不得你走哇。” 赵肖丽撅着嘴抗议地说:“那不行,你没看杂志上说吗,人到成年还老跟父母 腻在一块儿,会在无形中把人最本能的方面给压抑了。” 仇众山看着赵肖丽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说:“压抑点好,要不就冲你这小姐脾气,还不放开得跟疯子似的?” 赵肖丽笑着给了他一掌:“胡说八道!”说着她又舒服地往仇众山身上一靠, 仇众山却站起身说:“好了,不早了,我得走了。” 赵肖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沉了脸,转过身去。他总是这样,赵肖丽也不知道 为什么,他从不碰自己一下,最多也就是轻轻楼一下肩膀或刮个鼻子拉拉手之类的, 而他们已经足足谈了五年的恋爱了,这算什么恋爱! 仇众山已经站起了身,看到赵肖丽沉下脸来,不由得笑着说:“怎么了?这也 不高兴了?我总不能住你们家吧?” 赵肖丽立刻扭过脸来挑衅地看着他说:“那又怎么了?我爸跟我妈肯定不反对。” 仇众山笑着说:“你爸肯定反对,你的任性代替不了你爸的理智,何况我跟你 爸又是这种上下级关系。” 赵肖丽跟他说了这几句话,心里并不真的很气了,跺了一下脚说:“真后悔让 你到他那儿去。” 仇众山开玩笑地说:“是啊,本想过渡”下,没想到我表现这么好,你爸对我 这一器重不要紧,我再想挪窝都不可能了。“ 赵肖丽拉住他低声恳求道:“别在我爸那儿干了,换个地方?” 仇众山却笑着说:“可我还真喜欢在你爸身边,别的地儿我还真不想去。哟, 我真得走了。” 赵肖丽松开了手,心一下凉了,她呆着没动。仇众山走到门口说:“怎么了, 目送一下都不愿意?” 听到这句话赵肖丽的眼睛湿润了,她回过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仇众山说:“每 次你走,我都有一种感觉。” 仇众山心中一动,但他马上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自然地笑问:“又有什么怪 感觉了?” 赵肖丽说:“你每次走了,我都觉得你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仇众山不敢再看她,只好说:“盼我点儿好。走了啊。”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 了出去。 赵肖丽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赵梦鸽悄声对丈夫夸奖说:“我觉得众山这孩子还是挺踏实的,你觉得呢?可 他们俩老这么耗着也不行啊。” 彭鼓“嗨”了一声,微笑着说:“这你就别管了,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 赵梦鸽不满地瞥了一眼丈夫,说:“我的女儿我当然要管,怎么听你这话像是 在说别人家孩子似的?” 彭鼓心里有事,不想跟妻子多说这个问题,便妥协地说:“行行行,一切随你。” 想了一想,彭鼓理解地说:“我是小丽的老爸,又是他顶头上司,小丽跟咱们住在 一块儿,他能怎么办,明目张胆住在这儿?” 赵梦鸽撞憬地笑着说:“我看他俩那样儿,还真像咱俩那会儿。” 彭鼓看了妻子一眼,反驳说:“那不一样,你爸又不是我的顶头上司。” 赵梦鸽瞪了丈夫一眼,说:“不是也差不多,怎么说对你的前途如何,也是说 得上话的人。”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推了一下彭鼓说:“对了,从明 天开始,有几支新股要上市,给我想想办法?” 彭鼓皱着眉说:“算了吧,这是什么时候?雨林刚出完事,什么都没弄清楚呢, 哪儿还顾得上这个?” 赵梦鸽执拗地说:“先挪一笔过来用些日子;又不是不还!” 彭鼓心烦地说:“再说吧,雨林不在,还没人顶上来呢。” “不是还有肥龙和老吴吗?” 彭鼓瞪了赵梦鸽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肥龙做事从来不动脑子,吴宝明是 只老狐狸,现在这俩人谁也指不上,你就耐心等等吧。” 赵梦鸽不满地瞥了丈夫一眼,说:“瞧把你吓的,雨林不在了,你连日子也不 过了?” “你以为呢,我前面要是没有雨林这道防线,你我早就没这日子了!” 赵梦鸽突发奇想地说:“对,要不,让众山去顶上雨林的缺?” 彭鼓一愣,说:“好主意!”但他想了想又苦恼地说:“不行,吴宝明把他的 宝贝儿子放在雨林那儿,就是想有一天能把雨林顶了,我让众山去,不是明摆着要 跟老吴开战吗?” 赵梦鸽推了丈夫一下,不满地说:“开战就开战,人家雨林当初怎么闯出来的?” 彭鼓叹了口气:“雨林倒是敢闯,可现在怎么样?连命都没了。” 赵梦鸽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丈夫,小声说。“你是说,雨林的 死是……” 彭鼓一把捂住妻子的嘴压低声说:“姑奶奶,你闭上嘴吧,这能瞎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