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看见那个巨大的白茨圪旦,刘改芸心里就偷笑,多亏苏凤池装神弄鬼,信 口开河,宣布白茨堆里有鬼怪,人们才对它敬而远之。 除特殊情况,比方走失了羊羔,到附近寻找,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到这儿来的。 改芸敢于斗胆地到这儿掏苦菜,那是父亲常常教她,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都 是人造的。别人家过年贴门神,她家从来不贴,父亲说过,“积善传家久,辛劳 继世长”。 刘改芸耳濡目染,从小就胆大,黑夜敢去乱坟湾找羊找牛。 自从发现白茨堆里别有洞天,又自从有了她的小方哥哥,刘改芸就活得有滋 有味,天也蓝了,地也宽了。她有成波哥当通讯员,又有这个白茨堆避开人们的 视线,跟方力元幽会就越来越频繁了。心里有了喜悦,脸上就流露出来,雨后的 花朵一样鲜活,艳丽。 生产队的大小会她去不成,气恨得活不出去,自从有了小方哥哥,她再也不 羡慕乌烟瘴气的那些会了。 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大学生说话,拥抱,亲热。刘改芸心花怒放,每寸光阴 都那么滋润。她总感到自己的身体里鼓满了活力和渴望,一阵阵儿见不到方力元 就心急如焚,秋水望穿,在家里只要闲下,就坐立不安,老想往外跑。 母亲似乎有所觉察。在一次她从白茨圪旦回到家里,身上还散发着方力元的 气息,心中流淌着爱恋后的甜蜜,母亲拉过一旁,悄悄问她:“改芸,碰上甚高 兴事了? ” 刘改芸吃了一惊,母亲的眼可真尖呀! 她连忙掩饰:“有甚高兴的,我找见一片苦菜挺稠的地方,掏起来冲手。” “鬼嚼! ”做母亲的摇摇头,目光在女儿容光焕发的脸上审视。 “真的,妈! ”刘改芸努力做出一副坦坦荡荡的神情。 “真格? ” “真格,妈! ” “你哄我! ” “我咋敢哄妈呀! ”改芸依在母亲怀里撒娇。 “你的眼窝告诉我的! ”母亲毕竟有阅历有经验。她虽不懂眼睛是心灵窗户 的名言,眼睛能泄露真情倒是绝对的。 “眼窝? ”刘改芸承认自己不是母亲的对手,嘴里仍不认输。 母亲点点头:“眼窝里笑盈盈的,没高兴事,它会笑呀? 一片苦菜那算甚东 西。” 刘改芸哑口无言了。 她和方力元的爱,一直不敢告诉父母,不是怕双亲阻拦,是怕他们担心受怕。 她和大学生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真正门不当户不对,弄出乱子,他们咋担待。 “改芸啊,咱们成分不好,你可不敢惹是生非呀! ”母亲抚摸着女儿成熟的 身体,忧伤地叹息。 “妈,我知道。”改芸的眼泪夺眶而出。 “唉,改芸,妈盼你有个人家。” 改芸抱住母亲,发现她也一脸泪水。 那天,改芸哭了半夜,泪水把枕头都浸湿了。 她咋也弄不明白,父亲头上的一顶地主的帽子就决定了她低人一等,凡事跟 贫下中农不一样,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成了叫父母为难的负担。 她和大学生相亲相爱,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关别人什么相干? 可她不敢大 大方方向父母宣布。哥哥已经发出警告了,出于对妹妹的疼爱。 改芸的心已放在方力元的肚里去了,收不回来,她也不想收回来,开弓没有 回头箭,自从她叫那个大学生亲头一回嘴,改芸就横了心,今生今世,她是他的 人了! 方力元把她亲得喘不过气,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的身子里去,她感觉得到, 大学生亲她爱她是真心实意,并不是哄她骗她耍她。 她迷醉,她甜蜜,她神魂颠倒。 刘改芸明知是一团火,她身不由己要扑上去,明知是一湾水,她甘心情愿要 跳进去。 直到后半夜,她才朦朦胧胧眯了一会儿,母亲的声音已经在门帘外叫她: “快起哇,还得下地哩! ” 刘改芸连忙穿衣裳,匆匆拢拢头发,对住镜子一看,两只眼睛还有点肿,她 忙忙用冷水泼了几把。 一家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吃过饭,父亲和哥哥出工了,母亲心疼女儿:“身上 难过就歇一天哇。” 刘改芸摇下头:“不咋,猪菜又没了,我去掏哇! ” 苦菜需要掏,刘改芸更想见方力元一面,哪怕看上他一眼,听他说句话也行。 母亲没有再坚持,只叮咛她:“早点回来,太阳挺毒的! ” 刘改芸答应着走出家,向工作队那边看,不见有什么动静,她就闷闷不乐地 往沙梁上走来,不住回头看,盼望的人影一直没有出现,她深深地长叹一声。 刘改芸失魂落魄,懒洋洋往沙梁上挪,脚下留了一串深深的沙窝,苏凤池唱 过,什么人留下个人想人,原来,人想人叫你死去活来,抽筋断骨。 刘改芸向大队部那边看一眼,可以看见田耿、李虎仁和水汇川正往那边走, 又要开什么会了呢。 听小方哥哥说,发现了水汇川的经济问题,正在查证,刘改芸吓了一跳,水 汇川可是个好人,他从来不用地主帽子压制她家,有机会还在社员会上讲几句公 道话,靠劳动吃饭,咱们庄户人别那么势利眼! 刘改芸这是对水成波抱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开始被青春梦幻困扰的改芸,有 时会想入非非,水成波要是娶她,她会毫不犹豫痛痛快快应承下来。 只不过是个梦。水成波不是水汇川亲生的,他可是大队支书的侄儿,又门不 当户不对,水支书不反对,社员们也会议论纷纷的,更严重的是,水成波至今也 没向她暗示过,更没有提叙过。、 都是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看到像自己一样年龄的闺女都奶上娃娃了,刘改 芸春心荡漾,总在做各种各样的五彩缤纷的梦。 水成波没有一点动静,刘改芸又能感到,后生对她怀有好感,劳动时,帮她 一把,是其他后生们办不到的。 他的眼睛告诉改芸,那后面还有一双多情的眼睛向她说话,他不开口,刘改 芸敢问他吗? 要碰了钉子,以后还咋见人啊。 不论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刘改芸都不想让水汇川出问题。 她和方力元好上以后,水成波成了他们忠实的联络员,改芸又感激又心疼: 成波明显地消瘦了,眼里蒙了一层阴影,她清楚,成波心里有她。 刘改芸盼望老天有眼,不要让好人受苦。 听方力元说,水支书的问题还挺厉害,刘改芸更加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地问 他:“你,就不能为他想想办法呀! ” 方力元眉头锁成疙瘩:“我只不过是个小秘书,跑腿捞毛的二八小子,人微 言轻,屁事不顶。大权在金队长手里。” 他还举了例子,以证明他确实爱莫能助,批斗她父亲的请示报告,就出自他 的手。 “改芸,你想想,我忍心叫大爷挨斗吗? 工作队决定了,我只能打报告,把 话说轻点,就算尽了点心。” 刘改芸心头热热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大学生说的是真话,她能听出来。 她的心情就更沉重了,为水汇川,为水成波。 那三个人消失在大队部,刘改芸索性坐在沙坡上,她头顶就是那个郁郁苍苍 的白茨堆,上面缀满青黄的豆粒大的果实。 方力元曾以研究的口吻说:“这灌木生命力真顽强,是改造沙漠的好物种。” 刘改芸不明白:“沙漠还用改造呀! ” 方力元笑而不答,把她亲得云天雾地。 改芸真想钻到他的头脑中去看看,他到底装了多少知识。 刘改芸扑哧笑了:真能钻进去,她的小方哥哥不是就“牺牲”了吗? 这样一 笑,沉闷的思绪轻松了一些。 她只顾想那个大学生,没注意苏凤池摇摇晃晃地快走到她身跟前,改芸吃了 一惊,连忙站起来,想离开醉意朦胧的“阴阳”。 要穿红来一身红 嘴唇唇噘得成个海红红 苏凤池也不知道发现了她没有,自鸣得意抖着山曲,工作队批斗过两回,罪 名是搞封建迷信,苏凤池满不在乎,有烧酒照喝不误,山曲照抖不误。 刘改芸脸烧心跳,苏阴阳随口抖的这句山曲,仿佛专门为她创作的,她的丰 满鲜润的双唇一噘,方力元亲上没够,不住气赞美,比海红果果还好看,小小的, 鼓鼓的,红红的。 刘改芸下意识地抿下饱满的嘴唇,想把它藏到口中似的。 没等她挪动双脚,苏风池已经看清了她。 “呀,是大名旦改芸啊! ” 刘改芸满脸通红,又不知所措,手里抓把沙土,正要扬过去,又让它们从指 缝中溜走了。 她惊慌地四下看,没有什么人在附近。 “改芸,你不要恼,老哥是真心实意夸你哩! ”苏凤池并不靠近她,也不注 视她,用肮脏的手卷了根烟,蹲在沙窝里抽。 刘改芸泛不上话来,跟这个神官实在无话可说。 苏凤池又开始卖弄了:“改芸呀,你爷爷的墓碑,还是我给立的哩! 在芨芨 滩,你能找出第二块呀? ” 刘改芸垂下目光,两手捏着衣襟,喘息不止。 苏凤池四顾无人,又压低声音:“改芸,我知道你难过,说实话,你爹那个 地主帽子根本就不该戴! 咱们芨芨滩人,一口吃个李子,谁不知道谁的底子啊! ” 刘改芸这才认真看了看灰头土脸的苏凤池,心头涌上一丝好感,这个人还有 点公道呢。 红烽大队,敢替刘玉计说话的人,没有几个,成天装神弄鬼的苏阴阳,居然 也这样看待她家的成分。 “改芸,人的命天注定,”苏凤池万变不离本行,“该你倒霉,要是那会儿 川钉不上朝鲜,还不是工作队的得力干将? 有他说话,那光景就天上地下了,你 爹哪能成了什么地主? 呸,明明是屯垦兵的地嘛! ” “……”刘改芸眼睛湿润了,想叫他一声,又不知该咋称呼。她真没想到, 为他爹鸣不平的人中间会有他。 他自己屁股下还一摊屎哩。 平时,刘改芸跟他几乎没什么接触,自家成分不好,对苏凤池避之惟恐不及, 哪还敢去招惹他。 他哥苏凤河是个善人,在队里也是数上个的人物,刘改芸也不敢去亲近人家, 怕人家讨厌。 苏凤池听不见她的反应就把头往白茨圪旦上一扬:“改芸,这地方少来,鬼 气太重,小心惹上麻烦。听老人们讲,白茨大仙显过灵。这些年叫运动搞的,大 仙不露真相了。” 刘改芸几乎笑出声,急忙咬住嘴唇。 苏凤池看她一眼:“咋,你不信? ” 刘改芸不置可否,心里笑成一团。 “我知道你们刘家识文断字。不过,改芸,这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 信其无,不然的话,老辈辈人修那么多庙干甚? 昭君保一方平安嘛! ” 刘改芸正想问问他,亲眼见过神鬼没有,光棍赵六子吆着一群羊从那边走过 来,羊铲一甩,一块坷垃正好落在苏凤池脚下,溅起一片黄沙。 苏凤池鄙夷地骂着:“我日你灰祖宗,工作队的人真瞎枯了眼,叫你从裤裆 里头掉出来了。” 他感到失言,当住大闺女多难听,就朝刘改芸一龇牙,往下走。 碰上赵六子,他嘲笑着说:“哎呀,赵六子,马布上打滚,你可成了红人人, 以后批斗兄弟,手下留情呀! ” 不等赵六子发话,苏凤池又抖开山曲: 大黄糜子老鼠眼。 看你红火有几天 赵六子在他身后吼叫:“我日你祖宗,贫下中农斗的就是你……” 刘改芸提上箩头,赶紧往下出溜,赵六子搭话上来:“改芸妹子,掏苦菜呀, 用不用老哥帮一把? ” 刘改芸朝她啐了一口,头也不回,从羊群里穿过去,引得羊群大呼小叫: “咩咩! ” 赵六子哈哈大笑:“白泥墙上挂苹果,大闺女口水败心火! 改芸,不要走, 多吐上几口! ” 改芸又羞又气,两眼生泪。 她最瞧不起这个赵六子,听方力元说,他住在赵六子家,还要替他担水,侍 候他的瘫老娘,改芸怒气攻心,又无可奈何。 “哎,你们工作队,咋能看上这号灰人? ”她忿忿不平。 “人家积极靠拢工作组,又是彻头彻尾的贫农,我们能把人家推开呀? ”大 学生向她解释。 “狗屁贫农! ”刘改芸不以为然,“听我爹说,他家才是不折不扣的地主, 他爹抽大烟硬把家抽败了,赵六子讨吃到了芨芨滩。” “唉,那就对了,划成分时,人家刚好成了一无所有的赤贫! ” 刘改芸仍然气恨难消。 赵六子是队里出名的好吃懒做的人,嘴尖毛长:骚眉哄眼,队上的大闺女小 媳妇都远远躲着他。 刘改芸真为小方哥偏偏去他家“三同”深感遗憾和不平。 小方哥哥住到自己家多好呀,她不光不要他担水,还要侍候他。 唉,都是白日做梦啊。 刘改芸从羊群中过去,到了沙窝下头,赵六子还在哈哈大笑。 她绕过沙窝,到西边的地里去掏苦菜,这儿离大队部更近,盼望能见到方力 元。 大白亮天,小方哥哥是不敢跟她见面来的。水成波成了民办教师,这会也在 上课,刘改芸好孤单好苦闷呀。 改芸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掏着,两眼不住往大队部看。 低头一看,满箩头都是碱蒿蒿,猪吃了非跑肚不行,改芸由不住失笑:“小 方哥哥呀,叫你就把人磨死了。” 眼看晌午,她该回家了,队长昨天就通知了,后晌,女人全都去薅草,她就 没工夫出来了,改芸提上箩头,转身往下走,忽然眼睛一亮,从大队部飞出一个 人,骑着自行车向西面跑去,上身的白衬衫亮得刺眼。 “小方哥哥! ”她差点喊出口。 那白衬衫,方力元说过,叫的确良,是人造丝织成的,又结实又好洗,城里 刚时兴,农村人还没见过。 “还有花花的,回去我买一件寄给你。”她的小方哥哥搂着她说。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呀? ” “成天抱你,还能没准头! ” 改芸的心好甜,在他脸上款款捏着拧着,嘴唇轮流亲他的眼睛。 “他干甚去啦? ” 刘改芸视线里的人消失在一片树林后面,这个疑问一直困扰了她一下午,薅 草时心不在焉,总出差错。 终于熬到天黑,刘改芸像过了一年。 收工的时候,人们说说笑笑踏上回家的路,她故意落在后面,远远离开人群, 地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影时,她才向大队部这边走来。刘改芸觉得,方力元还没离 开大队部。 大队部院子里空无一人,刘改芸惊疑不止,方力元就是出去搞外调,也该设 法给她个话,免得她牵肠挂肚,备受煎熬。 夜幕合严了,刘改芸心事重重,往家走着,满脑子谜团。 “咳! ” 有人轻轻地在跟前打招呼。 夜很静,声音挺轻,还是把她吓得头发一偧:“妈呀! ” “是我! ” “成波? ” 成波到了她面前。 “吓死我了! ”刘改芸恢复了平静,向后生莞尔一笑。 “你不忙着回家哇? ” “有事? ” “去我那儿吧! ” “哪儿? ” “我学校的宿舍呀! ” “……” “不想去? ”水成波引而不发。 “干甚? ” “有人想见你! ” “谁? ” “还会是谁呀! ” 刘改芸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点犹豫不决,再过一会儿不着家,父母就坐立 不安了。 “尽管去哇,我给你请下假了! ”有心计的水成波笑着说。 “去过我家了? ” “那不是背上鼓寻槌吗? 后晌,我见到改兴哥了,告诉他……” “你咋说的? ”刘改芸急切地问。怕他说漏了嘴。 “看把你吓的! ”水成波连忙说,“工作队找你谈话,这下你放心了吧。走 哇,人家都望眼欲穿了。”水成波朝她一摆头。 两个人相跟着往小学校走,刘改芸关心他叔父:“水书记没事吧? ” 水成波闷声闷气地说:“听小方的话,这一关他怕不好过,到这会儿还不叫 下楼! ” 小学校在村子的东北角上,四堵坷垃墙围着一溜四间土坯房,这是教室,后 面三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后勤室和一间堆放篮排球的杂物间。 另外两名老师有家口,水成波就住在后勤室,其实,后勤室除了几把笤帚, 什么东西也没有。 水成波靠墙支了床,又在床头放了一张课桌,还用土坯在窗台下垒了个窑窑, 下面放米面,上头是块柳木板,当案板用。 这儿成了他的家。 课桌上点盏煤油灯,方力元正在向外张望,听见脚步声就开门迎出来。 “你呀……”刘改芸千言万语变成嗔怪,毕竟水成波在跟前,不便撒娇。 三个人挤满小屋,陋室里就充满了青春气息。 “改芸一到,真是茅庵生辉呀! ”水成波兴高采烈。 “虽为茅庵,何陋之有! ”方力元神采飞扬。 改芸心潮激荡,她恍恍忽忽觉得自己在神话世界里。 方力元拉她坐在床沿上,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满脸是挚爱的恋情。 水成波把今天晚上的“活动”告诉她,刘改芸才恍然大悟,方力元从大队骑 上工作队的自行车去了公社供销社,买了饼干、罐头、糖块,准备聚会。 水成波在火炉上熬了一壶砖茶:“咱们就以茶代酒吧! ” 三个人心心相印,无拘无束,边吃边说,刘改芸的心花灿然开放,咋也想不 到会有这样的场面。 长到这么大,她只跟家里人一块吃过饭,一阵酸楚,泪水夺眶而出。 “咋啦? ”两个后生面面相觑。 改芸连忙一笑:“我是高兴的,真的。” 方力元目光爱抚着她的脸庞:“这叫喜极而泣。” 水成波不做声,两只眼睛在她美丽的泪脸上停留了好久。 “有你们两个,我刘改芸今生今世死了也甘心了! ”刘改芸一腔柔情。 “可不敢牺牲了,你想叫力元打光棍呀? ”水成波赶紧纠正她。 刘改芸扑哧笑了,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筷子,轻轻的。 多么美好的夜晚,多么惬意的相聚。 喝的是茶水,改芸的心醉了。 “后晌,我碰见了那个知青,还想把她叫上,人家从大城市大老远到咱穷乡 僻壤,咱总该尽尽地主之谊。不了解她的人性,还是算了吧,不要烧香引出鬼来。” 成波说着,拿了块糖放到嘴里。 方力元认真地说:“怎么,心神向往了,我去给你介绍介绍? ” “你不怕把人家吓坏呀? ”水成波瞪他一眼。 三个人都笑了。 水成波忽然像想到什么,就说:“我去叔老子那边看看,不能叫他说我势利 眼,见他上了楼不下来,就连人情也没了。” 对这个情深意长用心良苦的暗示,方力元和刘改芸心领神会,她的脸上烧起 两团火。 水成波走出去,还在外面说:“你们俩慢慢吃吧……” 不等水成波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方力元扑一口吹灭灯,就把刘改芸按在床上, 急不可待地解她的裤带。 刘改芸喘息着,把他搂住。 她今天可放放心心地和他在一块,水成波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好人呀……”在她意夺神驰的时候,没有忘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