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写在知青运动四十周年(1) 写在知青运动四十周年 我现在见到年纪青青的农民工、保安、小姐、女招待,就觉得我曾和他(她) 们是一路人。区别自然是有的:知青是城里人,民工是乡下人,我们" 闹革命" , 民工讨生活,但两拨人都在青少年时代开始了大规模而被指定的流放与流浪—— 蓬头垢面,胡乱吃饭,在任何可以躺倒的地方酣睡,然后做工、打架、偷窃、写 日记、等信,以各自的方式耍弄小聪明,试图逃开同伙,指望有一天不再是知青 或民工。不过我们远比民工优越,因为有历史的名份,被称作" 知青" 。此番出 现在画展中的家伙们尤其幸运:只因为当年喜欢画画,结果老来居然能够算是一 种资格,集体举办画展纪念所谓" 知青运动" ,同时纪念——甚至带几分炫耀— —我们的青春。 其实发起" 知青运动" 哪里轮得到知青,我们只是被" 运动" 的分子;每一 代人都有青春,我们的青春换得异样的说法,乃因撞上非常时代,于是仿佛有异 于常人。" 青春无悔" 这句话早已是知青的同义词,我却听之茫然,无如改一字, 叫作" 青春无伤" :幸亏我们一路画了下来,不然倒是要" 悔" 之不迭:老来下 岗、沦落、穷愁,是绝大部分老知青的宿命,而喜欢画画的青年何止千万,画画 之外,他们哪来什么适足夸示的美称? 所以我们这一小撮人真是好福气。 这回的展览将会挂出一些什么画,此刻没见到,不好说。知青主题早已过时 了,而当年知青画的画,与有关知青的主题,不是一回事。前者是身份,后者是 作品。二者重合,也有的,譬如上海知青画家的先驱:徐纯中、刘柏荣,既是知 青,又画知青。1974年全国美展有一幅很好的油画,画一群知青刚到乡下,欢笑 着,排排坐,作者周树桥并不是知青。定义知青绘画是件麻烦事:论作品,知青 主题是" 文革" 绘画一部分,难以另说;论身份,则曾是知青的画家与别种出身 的同行没两样,改革开放三十年,各有追求,画路不一,而今聚拢玩一回,各人 大抵有职有衔,有头有脸,不再是当初混在山沟草泽的小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