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第三章皇后生涯原是梦(1) 第三章皇后生涯原是梦 皇宫里所有的人,都自动忽略了小皇后的存在,除了太后娘娘。 金凤就像太后娘娘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得,碰不得,却又硬生生立在那里, 涨得发疼。于是太后娘娘派了贴身心腹女官素方到皇后宫里做总管,时时刻刻监 视着金凤的一举一动。 监视了大半年,并没有发现金凤有什么异常。 金凤每日早上卯时起身,晚上亥时就寝,早膳必定要吃满满一碗大米饭配上 腊肉干和青椒丝,雷打不动。用过早膳,小皇后要挨个去给太后娘娘和徐太妃请 安,当然这两位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偶尔在徐太妃那里遇见皇弟段云重,倒 是会多说一两句废话,但也都停留不久。 过了午,皇后娘娘便会在宫里面沿着宫墙散步,走着走着走不动了,便叫素 方抬轿来把她接回去,晚上看一会儿从文宣阁里弄来的书,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一两个月的,威国公夫人会进宫来探望皇后娘娘,聊上一个时辰,所说的也 无非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像威国公的小公子又长胖了几斤,刘家白玉小才女 又做了些什么新诗。 总的来说,皇后娘娘的生活过得还算惬意,不知不觉的,竟把整个皇宫都走 了一遭,文宣阁里面皇后读过的书也摆了整整两柜子。 当然,看的都是些无用之书,走的也不过是无用之路。因为自新婚之夜以后, 皇帝就再也没有踏进过香罗殿一步。 素方有时候瞧着皇后娘娘用膳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觉得她有些可怜。这 么与世无争的人,怎么就落到一个无人管、无人问的地步了呢?将来一辈子,只 怕都只有失宠的份了。 谁教她是刘歇的女儿呢?谁教她不仅是刘歇的女儿,胃口还这么好呢? 终于有一天,素方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皇后娘娘往嘴里扒饭的筷子,“娘 娘,您今天就少吃些吧。” 金凤皱眉,“为什么?” “您再这么吃下去,皇上一辈子都不会来咱们香罗殿的。” 金凤摸了摸凸出的腹部,“我不吃,他就会来了吗?” “……”素方不知该怎么回答,“娘娘,您还记得皇上长什么样子吗?” 金凤认真想了想,“大婚那天晚上看了一夜,长得倒是不错,不过……现在 想起来,是有些模糊了。” 她见素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咧嘴笑,“素方,你说皇上 每天都做些什么事情?” 素方道:“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是很忙的。” 金凤淡笑,“日理万机的是我爹。皇上除了上朝露个脸,还做些什么?” 素方吓了一跳,“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每日除了要去给太后娘 娘请安,还要去上书房和皇弟皇妹们一块儿读书,晚上还有功课要做。前儿个皇 上少了魏师傅一篇文章,被魏师傅把手心都打红了,太后娘娘为这还流了不少眼 泪。” “哪个魏师傅?”金凤好奇起来。 “就是魏乡洲魏老太傅,先帝爷少年的时候,这位大人就是太傅了,他还打 过先帝爷的手心呢。” “怪不得连当今圣上也敢打了。”金凤喃喃地说,半晌才对素方道,“素方, 你莫急。本宫不记得皇上的长相没什么,只要让皇上记得本宫的长相就行了。” “……”素方腹诽着,您那长相,皇上想忘记也不容易吧。 素方只当金凤随口说说,却不料金凤真留心把这事给办了下来。 过了几日,又是刘大夫人进宫的日子,金凤便对刘大夫人说了这样一番话, “母亲,我进宫之前就曾在私塾里跟着先生读书,只觉得终身受用。进了宫以后 年纪小,管不了什么事,可是就这么不学无术下去,也是不行的。所以我想和众 位皇子、公主一起去跟魏师傅学些道理,只是怕太后娘娘那边不同意。” 刘大夫人细细地打量了金凤的眉眼一番,欣喜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 思,我回去便跟你父亲说说,太后娘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晚上回府,刘大夫人将这一番话只字未改地在枕头边儿对刘歇说了,刘歇一 听,也深感欣慰,觉得这个女儿除了能当摆设占个位子之外,还有别的可期待之 处。于是第二天,刘歇便在朝堂上将这事提了出来,太后娘娘和皇帝的脸立刻就 青了,可是实在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隔了两天,尚书房里便添了一张小书桌,当然,是摆在离皇帝最远的一个角 落。 魏太傅是一位威严的老人,雪白的长髯带着弧线流泻到襟口,汇成一个整齐 的尖尖,无限风流。 魏太傅的戒尺也与别人的不同。戒尺是用金糅合了铁打造的,边缘特别锋利, 所以打起人来也特别疼。据说这把戒尺是先帝爷御赐的,可以上打昏君,下打谗 臣,中间打苍蝇云云。 皇帝段云嶂约摸不算昏君,可是一天之内,依然被魏太傅打了六七次戒尺。 谁让段云嶂恰好坐在最前排最中央的位子。按说论性情,皇弟段云重比段云嶂要 更淘气一些,可是一则他脾性软,打了几尺便规规矩矩,而段云嶂却是个倔犟脾 气,越打越硬气;二则魏太傅对当朝天子寄予了更多的期待,难免爱之深,责之 切。由此可见,当皇帝真是可怜。 金凤第一日上课,就像看景一样,只觉得一切都十分新鲜有趣。皇家这些少 男少女,在宫里压抑得久了,比宫外的野孩子更泼上几分,魏太傅气得手扶着脖 子,半天才喘过一口气。 金凤在角落里拿出本《尚书》细细地看着,一边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抵 都是在椅子上坐不住的,椅子对他们来说就像布满了苍耳。 想着想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群贵人们大概不晓得苍耳是什么东 西,改天就弄一颗进宫,在香罗殿前种一种。 偏偏这时候堂上刚好经历了段云重的一声惨叫,正安静下来,那一声“扑哧” 于是听起来格外响亮。 魏太傅满脸阴霾地飘了过来,身后的袍子泛起一股白浪,“皇后娘娘有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