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第七章此间风月最是浓(3) 则玉唇角带着一丝嘲讽,道:“老师,这个小黑胖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找 到你的是德勉。” 周大才子不赞同地看了则玉一眼,然后冲金凤和煦一笑,“小宫人不要见怪, 则玉就是这种脾气。”他举目四望,转身在廊边折下一枝木芙蓉,“小宫人,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人活在这世上,就应当像这木芙蓉一样, 莫管别人如何看你,关键在于你自己如何看自己。”说完,他郑重其事地将那芙 蓉递到金凤眼前。 金凤的心轻飘飘的,在太液池上荡了好几个圈,也没有找到着陆的地方。 她其实想说,这话放在菊花、桂花、梅花头上,也都是同样贴切的。可是这 一回,她闭嘴了,没有发挥她焚琴煮鹤的强项,只是伸手接过了木芙蓉。 周大才子颇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两个学生瞥了瞥她手里的木芙 蓉,也跟着离去了。 只剩下金凤一个人,攥着那枝木芙蓉,在太液池边站了许久。 稍后的恩荣宴上,段云嶂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天子所能给予的最大恩荣。不得 不说,在做了近十年皇帝以后,十七岁的段云嶂对于帝王的行为举止已经拿捏得 十分到位了。 然而珠帘之后,段云嶂身侧的金凤,神思却早已飞到了九天之外。 席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酒酣耳热之际,甚至还行起了酒令。在座的都是 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虽然科考名次有高低,却也都想在天子面前显一显自己在 诗文上的造诣,于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行到中段,一个年轻的小进士大概是喝多了,竟然站起身来道:“久闻皇姨 白玉小姐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何不也行一令,让我等见识见识?” 此言一出,席中骤静。然而喝多了的人实在不止那小进士一个,于是稀稀落 落地又有几个人响应,众人便都跟着起哄。 段云嶂蹙了蹙眉,却也没有生气,只转向右首珠帘后的刘白玉道:“白玉, 你可愿行一令助兴?” 珠帘后莺声燕语,“既如此,那白玉就献丑了。” 酒令行至刘白玉,恰好是一支芙蓉签。刘白玉款款一笑,“今日太液池上的 木芙蓉开得好生娇美,白玉就作一首咏芙蓉吧!”于是执了一根象牙筷,一边在 杯上轻击,一边徐徐念道,“太液水沉烟波晚,翠华梢头玉嶙峋。未若池上梧桐 惨,敢笑人间少丽人。” 席间掌声雷动,就连段云嶂也动容道:“不愧才女之名也!” 众人连声称赞了一番,有赞人的,有赞诗的,赞来赞去,最终却都能赞到皇 帝和威国公头上。所以说人喝醉了,也是有底线的。 在这一片赞扬声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臣倒觉得,此诗不怎么 样。” 众人纷纷愣住,定睛一看,说话之人竟是那张狂的状元郎柴铁舟。 柴铁舟出身官宦之家,又才高八斗,自然眼睛长在头顶上,寻常人都不放在 眼里,可笑的是威国公刘歇却正看中了他这种性子,对他欣赏得很,百官也都无 可奈何。 柴铁舟继续道:“皇姨这诗,文辞华丽自不待言,然而及目于方寸之地,纠 缠于个人荣辱,来去不过‘姿色’两字,未免肤浅了些。” 众人听完皆变色,却见那愁人的柴铁舟顿了一顿,又道:“不过闺阁之中能 做出这样的诗文,也算难得了。” “……”众人久久无语。 半晌,刘白玉惨白着脸道:“既如此,白玉自罚一杯。” 这一个酒令行得动静太大,金凤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眼见这情形,心里也 觉得好笑。她眸子一转,招手叫来近侍,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柴铁舟站起身来,擎着酒杯,道:“既如此,臣就先干为敬了。”他一介文 人,行事却颇有豪气,仰头灌下烈酒,神色未变。 众人心里都暗暗叹息,想: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啊! 柴铁舟豪气干云地放下杯子,敛裾,弯腰——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席间一片静谧。俄顷,却是一片哄然大笑,就连一旁厚道的鱼长崖也拍着柴 铁舟的肩膀笑道:“则玉,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