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除此之外,最让二太太不能容忍的是,二老爷的生活习惯是昼伏夜出,他极少 在家过夜的,这常常不能使她身心温暖。白白嫩嫩的老婆,暖被子热炕的搂在怀里 稀罕不好吗?干吗非得去赌钱呢?这话是垂涎二太太美色又不可能得手的人在不当 着二老爷面的时候常说的。 二老爷不是不稀罕如花似玉的二太太,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他想起押宝 时的那种痛快,他的魂就丢了。 二老爷有一个原则,从不借债,这是让蒋家惟一可以得到安慰的事。蒋家人丁 并不兴旺,历来没有分产业的习惯,掌管钱财的大老爷是断不会拿出钱来给他还赌 债的,这点蒋二老爷明白,所以他从不借债。 二太太使出枯树缠藤的办法,想把二老爷的心拴住,但是没有成功,二老爷是 个彻头彻尾的赌棍,只要他决定去赌场的时候,就会毫不留情地推开如胶似漆的二 太太,去勾八的赌场上熬一个通宵,二太太断言二老爷蒋万秀无可救药了。 尽管如此,每当二老爷在熄灯之后,把被子掀开,用瘦骨嶙峋的身子抱住二太 太的时候,她同样能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然后她把嫩藕一般的胳膊搂了二老 爷的脖颈儿,用花朵一般的嘴巴在他的脸颊上亲得吧嚓吧嚓响,像鸡啄米一样,实 实在在。二老爷忍不住了,就爬到二太太的玉体上做天经地义的事,二太太会在一 瞬间发出亢奋的叫声。二太太的宽容使她把二老爷的所有不是都视如珍宝地收藏起 来。二太太像一片蓝色的湖水荡漾开来,但是,二老爷像个不会水性的光屁股孩子, 在水里一阵噼哩啪啦的狗刨之后,慌里慌张地就游上岸来了。 二老爷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地说,不行,不行,我不行,我是条扶不起来的井绳, 你嫁给我算倒了大霉了,等我死了你就改嫁,一定要找个能干的男人。二老爷明知 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二太太往往会对倏然之间失去快乐而变得烦躁不堪,就像一个兴致勃勃玩耍的 孩子被人猛地夺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你就知道胡说八道!二太太很伤心地骂二老 爷。她知道,一般情况下,二老爷在这个时候就该穿上衣裳赌钱去了,丢下二太太 一个人睡。二太太总是怀里抱个枕头,翻来覆去地想,照这个样下去,什么时候才 能怀上孩子?而没有孩子将来该怎么办? 大太太蒋周氏也没有怀孕,这多少给了蒋陈氏一点安慰,是不是大老爷也是一 条扶不起来的井绳呢?这个古怪的念头没有多少根据,并且从大太太的脸上可以看 得出来,她活得光鲜快活,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向人表示夜里不缺男人抚爱和滋润, 就像吃足了夜草的母马。大太太不是一个心机很深的女人,因此蒋陈氏在心里不排 斥大太太。 相面先生说大太太生逢乱世的话,二太太认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豪门大 户的大当家太太跟生逢乱世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沾不上边的事。二太太对相面先生 说自己龙凤呈祥的话同样觉得滑稽。这个满口胡吣的算命先生!二太太在心里这么 说。但是,说好话总比说坏话好,二太太是非常明白的。 二太太蒋陈氏可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尽管在蒋家,二太太这样的身份地位, 委实不需要多少心计,蒋家的经济是集体所有制,并且决定权掌握在男人手中。蒋 家的妇人最大贡献应该体现在生儿育女上,但是这个最重要的程序在大太太和二太 太这里卡住了,蒋家像一艘庞大的动力不足的大船,有可能因为她们而搁浅了。二 太太当然知道生孩子特别是男孩的重要性,娘娘庙会上香并没有解除二太太内心的 焦虑,倒是因此受了些风寒惊吓,一下子病倒了。 大太太是在吃过晚饭之后才从使唤丫头秀儿嘴里听到的。秀儿说,二太太生病 了,脑袋烫得像个火球。 大太太就慌了,并且骂了秀儿,你个死丫头,咋就不早说?然后又对使唤丫头 丝红说,快去跟药铺子里的穆先生说,让他带了药包儿来。穆先生是蒋家药铺的掌 柜,一般情况下只给病人抓药,有时候也开方子诊病,穆先生把脉是远近出了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