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既然大老爷很正经地跟红连腰打招呼,红连腰也就站起身来给大老爷扭着腰蹲 身行了个万福的礼儿,体态确实有些婀娜,让男人们心中不由得一荡。 而红连腰心里突然想起了官杆儿和那只大芦花公鸡。红连腰从不敢正眼看大老 爷蒋万斋,一看就心跳,当然也就更没有搭过话了。但大老爷蒋万斋知道她的名头, 也知道红门的规矩。 刚才讲话最多的是高鹞子,穆先生和勾七有时也插话,他们的话题已经从和尚 扯到尼姑身上来了。高鹞子的理论是,尼姑要偷汉子只能偷和尚,而和尚要是偷女 人却不一定是尼姑,良家妇女更多些,和尚往往利用给人家做法事的机会勾搭良家 妇女。 穆先生和勾七不反对高鹞子对和尚的评价,但对尼姑只偷和尚的理论持怀疑态 度,读过《拍案惊奇》的穆先生说尼姑也一样,只要有机会,一样是什么男人都会 偷的。 三个人正辩得上劲,大老爷这一来,争论的话题当然就结束了。 事实上红连腰一直是坐在另一张柏木桌上,用手撑了粉嫣嫣的脸腮独自想心事, 基本上没把三个男人的话听进耳朵里,这会儿她正在想该不该把官杆儿偷大芦花公 鸡的事告诉大老爷,这显然是一件有违门规的事,并且她已经违规在先了,为此她 很犹豫。 红门自红花鞋开山以来,历经红手帕红盖头红夹袄四代一脉相传,到红连腰是 第五代,门规极严,否则也在玉斗占不下来,现在红连腰已经着手寻找第六代接班 人了,并且已经给她取好了艺名叫红裤腰。 红连腰贪吃了那只大芦花公鸡后一直很后悔,所以官杆儿昨天黑夜摸到她家里 来,再找她看那东西的时候,她忍不住恼羞成怒,把这个小无赖推出了屋门,而这 当然又违背了红门规矩。 官杆儿当时就指了她的鼻子尖骂,你个不要脸的破鞋红连腰!你白吃了我的芦 花公鸡,说话不算数,我要不收拾你我就不叫官杆儿。 红连腰自然不会惧怕一个黄口小儿恐吓,而最终也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大老爷。 正说着话儿,卤猪蹄儿出锅了,小屋子里立时香味扑鼻。伙计先给勾七称了三 只,然后给穆先生和高鹞子各称了二只,而红连腰却只要了一只。 大老爷问,为什么只买一只? 红连腰说,只给我妈吃,够了。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看出来是舍不得花钱,红 门的生意有时是很清冷的。 大老爷跟伙计说,再包上一只,算是我送给老人家的。红连腰的妈自然是卧病 在炕的红夹袄,年纪还不是太老,但已显得风烛残年,玉斗人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 她的身影儿了。 伙计给红连腰包了两只卤猪蹄儿,但只收了一只的钱,红连腰没过分推辞,又 给大老爷扭腰蹲身行了万福礼,提着东西走了,惹得高鹞子和穆先生眼巴巴地盯着 看。 没有人会说大老爷的不是,大老爷处事向来是有头有脸的。伙计们照数收了勾 七高鹞子和穆先生的钱,然后都上了账。等勾七告辞走了,高鹞子这才问起大老爷 去二太太娘家烧纸的事。 大老爷说,也算是够排场了,是大发送,要停七天,我烧个纸写个礼就回来了, 我说了二太太的事,老太太硬挡着我明天回来,我说是忙,硬赶回来了。 穆先生说,这样也好,我看二太太的形态,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了,她要是去 烧纸的话,路上一颠腾,一准把孩子生在半道儿上。于是大家都觉得不让二太太回 娘家烧纸是很英明的事。 高鹞子说,不是让大小姐跟你一起去的吗?大小姐呢?高鹞子对亭儿一直很尊 重。 大老爷说,怕二太太找她又不在跟前,就没带她去。 正说着,亭儿就进门来了,一手拉了大老爷,一手拉了穆先生,急慌慌地说, 我妈要生了,大娘让我来找你们回去呢。 这样一来,三个人也顾不得说闲话了,急匆匆地赶回保和堂来。 这时二太太在内室里痛得时不时叫出声儿来,大太太和黄嫂守在身边,一边安 慰一边教她如何用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