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浪就是骚,北方很多地方都这么说,要是说女人浪的,那意思恐怕更明朗一些, 说牲口浪的,大老爷就必须在脑子里反应一下才弄得明白。 骡子何有发情闹春之说?岂不是滑稽之谈!大老爷说。 白老三说,骡子也倒是有特别的,一年半载的时候瞎闹闹,但大青骡子不闹,保 和堂没有这种发情的骡子。 骡子是由驴和马杂交而生,如果是母驴所生叫驴骡,其形态跟驴相像之处较多, 如果是母马所生就叫马骡,其形态就与马相像了。没有做过详细调查,天下动物除 昆虫之外,恐怕只有骡子天生没有生育能力,公骡即使不也不准驹,就像二老爷。 公骡子之所以掉是断了它的性要求,一心一意地干活。当然也会有不干不净 的情况,华而不实地闹闹也是有的,有个伟人曾经说过,完全的纯是没有的,就像 太监,有时同样有性欲望,不同的是骡子是牲口,太监是人,人和牲口的区别是另 外一个话题。母骡子一般不做性手术,也基本上没有性要求,偶尔发情,也是附庸 风雅,没有实质内容。骡子不是阴阳共体,但天生不能繁衍自己的种族,它的诞生 是动物界的一个奇迹。 尽管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大老爷蒋万斋仍然不能容忍官杆儿这种骇人听闻的行 为。如果事情查明了,重罚一顿板子,然后赶出保和堂!但是大老爷后来把这个念 头打消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大老爷对这个问题倒真的难以处置。 穆先生见大老爷犹豫不决,忍不住插嘴说,小小顽童,乳臭未干,干出如此下 作阴损之事,大了必成祸胎,切不可姑息养奸,即便不赶出保和堂也当重罚。 大老爷没有马上表态,沉思良久才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先问清这孩子到底 是不是他干的,然后再说处罚的事。事实上大老爷已经料定这个官杆儿必定是能干 出这种伤天害理勾当的人,只是马上处理这件事无论如何不是时候。 真正处理官杆儿作恶的事是在几天以后,并且大老爷和二太太都没有出面。高 鹞子带了一个护院房的人在长工房当着所有做活的长工,重重地在官杆儿屁股上打 了几板子,并对他发出严重警告,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一定把你的屁股打 得开花!官杆儿从始至终不吭一声,其坚忍倔强的程度很可能在牛旺之上。从此, 官杆儿果然没有再敢在牲口身上打出红伤来,但他在心里播种了深深的仇恨,并对 他的同伴老五林扬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官杆儿算不算得上是君子无法评定,但 他把复仇行动又向后推迟了若干年,并且一举成功,这却是一件不得不让人感到惊 奇的事。 现在我们必须回到民国六年腊月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大老爷蒋万斋从药铺里 出来的时候,天上撒的已经不是小雪花了,雪片像撕碎的棉絮一样忽啦啦地往下飘, 玉斗人管这样的雪叫糠雪片子,文人雅士写在书上的话叫鹅毛大雪。 大老爷准备去勾家大院看看,首先是跟勾八商量雪后开工采石修桥的事,然后 再打听一下二老爷蒋万秀的下落,二太太说二老爷已经好几天不回家了,当然话里 面肯定含着另一层意思。 在勾家大院正房的堂屋里,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仆妇给大老爷沏了一壶茶,然 后去赌场里叫勾八。勾八是勾家现在的大当家的,除了保和堂,勾家在远近乡里还 是数得着的,特别是勾八开的赌场,每年都有外地人慕名来赌,也有被骗进局的过 路商人,每年能收一大笔不义之财。勾八在勾家排行第八,历史上有七郎八虎杨家 将,但八郎是捡来的,而勾家却是货真价实的兄弟八人一母所生。杨家在朝官属一 品,并且一脉忠良,而勾家只是一介草民,并且勾八自来不是善良之辈,这都是无 法比的。 勾八从前院的赌场里回来,还未进门就故意大了嗓门骂那个传信儿的仆妇,保 和堂的蒋大老爷来了就该立马去喊我,还这么慢腾腾的?这不让人家笑我们勾家不 懂礼节吗!勾八当然是故意说给大老爷听的,然后一掀棉门帘进了堂屋。于是,大 老爷就见到了相貌毫无特别之处的勾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