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是杏花!大太太说,我看见他摸她的身子,这个不要脸的丫头还张着嘴浪笑, 你说气死个人不?大太太显然是真的生气,已经绞过脸之后打了扑粉的光滑脸蛋竟 然有些发青。 不会吧?二太太对这件事表现出深深的怀疑,大老爷怎么会看上这个蠢丫头? 杏花连丝红的一个零头都比不上。 大太太说,可说呢,那会儿我说干脆让丝红做小,我也不嫌弃她是个丫头,可 他还假装正经,这会儿又偷偷摸摸地喜欢上杏花这个蠢货了,这不是前打着不走, 倒遁着走吗?妹子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收拾她,反正不能便宜了她!大太太说的当 然是杏花。 二太太说,找个远地方聘出去算了。二太太不喜欢杏花,但不希望大太太把她 整治得太惨,何况她始终不太相信有这码事,她生出念头,要在合适的时候问问大 老爷。 大太太说,这是便宜她了,明儿我就找人家把她聘出去,聘到苗树梁去,一辈 子见不着她的面最好。 二太太想起了苗树梁的响马,然后又想起了麻衣相,要是没有苗树梁的响马, 二老爷或许不会死得这么早。这个念头显然离大太太的话题远了。 妹子你坐正了,我给你绞脸,大太太说。 二太太说,算了,我就不绞了,怀着身子要什么好看。 大太太说,妹子这脸蛋不绞也光滑滑的,我看着都稀罕。说着就把绞脸的线缠 起来压在粉扑儿下面放好,盖好粉盒,于是绞脸的活动结束了。 二太太觉得有些乏累,自从怀上身子,这种现象日益突出起来。二太太不知道 亭儿跑到哪儿去了,这会儿应该跟她回屋里去睡个晌午觉,女儿家不能从小养出放 任自流的毛病来。但是这时候大太太跟她谈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妹子,要是你不嫌弃嫂子的话,就搬到菊花坞来住算了,大太太拉住二太太的 手,显出异乎寻常的亲热,咱们不分大小,姐妹称呼就是了,我看着你一个人住在 银杏谷那边孤单单的心里难受。 二太太开始不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后来弄清楚了就吓了一跳,面色一下子白了, 她突然明白这才是大太太真正要说的,什么吃饭绞脸还有大老爷和杏花不干净的事 都是扯淡。二太太有一种鸡骨头卡在喉咙里的感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但是二 太太很快平静下来了,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二太太越是要稳住自己的情绪,二太太 在这方面出类拔萃。 嫂子是要赶妹子出保和堂吗?二太太问。 大太太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有此意也无法行此事,只要二太太不想离开保 和堂,没人能动摇二太太的地位,何况还有大老爷呢,大太太心中非常明白。 大太太说,妹子说这话不是用刀子扎嫂子这心吗!别说妹子在危难的时候敢舍 了命保你嫂子,即便没有这段恩义,嫂子咋能有这种歹毒念头?让天打五雷轰了! 大太太说得激动,竟然落下泪来。 话说到这份上二太太就不能一味的不饶人了,何况大太太也的确不是这个意思。 二太太说,不是妹子多心,妹子在保和堂过到今天不容易,嫂子你也不要生我 的气,妹子给你赔个不是。 大太太说,我哪儿不知道妹子的难处,你的委屈我和大当家的都知道,嫂子就 是不忍心你守这份苦才这么想,再说也是大当家的想法,妹子你可别往歪处想。 二太太也哭了,她没想到这也是大老爷的心思,心里一下就乱了,抓了大太太 的手不放,说,嫂子,别逼妹子,让我好好想想。 大太太说,别急,妹子别急,没人敢逼迫妹子,要是不愿意算嫂子没说这话, 过不过来咱俩都是姐妹。 于是,大老爷要收二太太做二房的计划没有顺利进展。 二太太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想了很多,她心里清楚,虽然早就成了大老爷的人, 并且怀了他的孩子,可是名誉上还是她的兄弟媳妇,要真是做了二房,这算是怎么 一回事呢?还有肚里的孩子,那不明摆着向世人承认是大老爷的种儿吗?那二老爷 怎么办?二太太想起了死去的二老爷,泪水又汩汩地流个不休。日后要是长长的时 候跟大老爷有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显然不是个办法,做二房也是一件藏不住尾巴的事, 何况名义上也是要给二老爷留下种的。二太太好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