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文人永州(2) 但从有了柳宗元的一声大哭,永州人一度被深埋的娥皇和女英泪腺,又被激 发活了。所以在我看来,永州人的基因是忧伤的,而忧伤是文人的标签。当一种 忧伤沉淀了五千年,忧伤本身已成文化,深入进这块土地。 延续永州这一忧伤文化性格基因的,也正是中国历史一批伟大的文人,有元 结,其中包括柳宗元。被贬官到永州,他们的情绪,用白居易的话说,就是" 江 州司马青衫湿" 。 哭是一种伟大的声音。中国无数伟大的人物,几乎全是靠哭出来的。岳阳的 屈原、长沙的贾谊,都是哭得伟大的见证。但如果哭成为一种文化基因,并且成 了主要的性格,在现实生活中,面对风云变幻,他就不大可能去横刀立马,或驾 风乘云。我们拿邵阳人的样子一对照,很容易就感受到强烈反差。 无他,哭从历史以来,都是女人的声音。西施沉湖,那要哭,长恨歌起,贵 妃得哭,杜十娘肝肠寸断,百宝箱丢进河,也要哭。再远看写《有所思》的汉朝 女,她火气大,要将负心汉化骨扬灰,也在哭。最远则在《诗经》里,氓之蚩蚩, 抱布贸丝,成了负心汉,害得女子总结教训: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忍不住哭。这么多哭,没有男人哭。 是以:永州无论看得多么阳刚,在湖南这块土地上,气质都是女性。真正的 阳刚男人,心碎到极处,仅两种可能:一是怒,词人岳飞那样,要踏破贺兰山缺。 一是笑,诗人谭嗣同那样,我自横刀向天笑。男人的愤怒与男人的大笑,都是让 敌人发抖的东西。也是让读者或被同化,或感到心里发毛的东西。但纯阳纯刚的 文人少会做文学,他们就像梁实秋跟鲁迅谈" 永久不变的人性" ,只可能想见, 但没有人看得见,或许大概有吧。女性的文学,区别在让人看得心里发软。 印证文人永州的描画,是在我接触过的永州人中,整体感觉都是温和的,他 们的激情、血性,哪怕是怒发冲冠,要踏破贺兰山缺,从根本上不是邵阳人的力 度。 我见过激情血性的永州人,是96年在深圳期间。那时我高中毕业,打流到宝 安一家工地,一个从道县来的老哥,带了他一帮兄弟,承包了一段三级公路。老 哥手下有几个四川民工,他们有时冲突就骂娘,好起来时就一起喝酒。偌大一块 工地,他们扯一块布铺上,坐在那里,10多个人一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道县人吃饭时礼节好像有点多,即使席地而坐,也让人感到有文化。他们跟 四川人摩擦多。有一天几个四川佬不打招呼拿了湖南人工具,不说借条,借声都 没有。害得道县几个人四下找,腿也跑麻了,眼也找花了。等四川人将铲子还过 来,道县人已经气不打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