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伍扬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把肖耀祖拖得心里直窝火。 现在他难得见上伍扬一面,约过他好几次,总被他左一个原因右一个理由给推 脱了。有次去公司见他,秘书竞以没有预约为由挡了他的驾。尽管事后伍扬打电话 给他作了解释,肖耀祖嘴巴上也打了几个哈哈,心里却实实在在的不爽,没少在肚 子里骂伍扬他妈的。 肖耀祖在伍扬那里受了冷落,又不好发作,只好把气撒在陈一达身上。 外面不都传伍扬在金达莱公司有股份吗? 那么,他明地里是吃皇粮的,暗地里 就是一个生意人,做生意的人最大的心理忌讳是什么? 一是不懂得随机应变,情况 发生了变化,却还在用老套路,不一条道上跑到黑才怪;二是意气用事地把生意的 另一方当敌人,因为如果情绪大于理智、意气用事起来,就会容易迷失方向,结果 必定是一损俱损,只能双输,而不可能一方赢一方输。 肖耀祖就赌伍扬和陈一达输不起。 肖耀祖倒是好,既没有老婆管也没有组织管,什么活动都能干,而且他也是做 生意的,在跟政府有关部门的人打交道时,就是陈一达现在的身份地位,现在倒过 来了,被别人像菩萨一样地供着,真是很享受。 陈一达开始还以为肖耀祖好陪,都是做生意的,肯定能体会做“三陪”的个中 滋味,同病相怜,不至于太为难对方。再说了,男人贪玩,无非嗜赌好色,别的不 敢说,生意场上的男人,哪个会对这些套路陌生? ,说实在话,肖耀祖倒也没有特 别为难陈一达,但他参与是参与,却总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给陈一达一种水 泼到河里、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陈一达心里直纳闷,想来想去把原因归到了小BB身上,认为是小BB太厉害,要 么是把肖耀祖管得太紧了,要么是把他掏空了。。 陈一达的判断只对了一半。要一个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除非这个男人心理或 生理不正常,因为除了女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觉得新鲜刺激? 能与之抗衡的, 唯有赌,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吗? 可见它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确实,要肖耀祖对女人不感兴趣,除非世界上的美女都死光了。他对陈一达公 司的文经理就很感兴趣,当时在牌桌上便恨不得揩人家的油。他坐在文经理上首, 不仅洗牌的时候两只手老往人家手边凑,桌子底下的右脚也总是暗地里不安分地撩 拨人家。只可惜坐在他对面的小BB警惕性太高,经常拿脚在桌子底下踹他,后来干 脆发挥腿长的优势,用自己的两只脚压住了肖耀祖的两只脚,才让他收敛不少。 陈一达没有想到的另外一半原因,是肖耀祖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心神不宁,流金 大世界裙楼的事,他拖不起。 肖耀祖不能不着急,因为坊间的传言不虚,他哥哥肖光宗确实没有死。 肖光宗执意不肯在内地露面本身就值得玩味。明眼人不能不猜测,他医药公司 的生意做得太大了,可能害怕中国政府在医药卫生系统刮起的反腐败风暴波及到他, 否则j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在流金大世界的股权急急忙忙地全部转给肖耀祖呢? 肖耀 祖心里清楚,肖光宗把股权转给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对肖光宗来说,最理想的 状态首先是保护好医药公司,让它毫发不损。万一不行,是让医药公司的损失成为 止损点,不让它影响到其他关联产业。 肖光宗准备跟肖耀祖签订股权转让协议的时候,有一个前置性条件,就是肖耀 祖必须在私底下对肖光宗有一纸承诺:如果肖光宗能够平安躲过一劫,他将把股权 原封不动地还给肖光宗,而后者除了退还股本金外,还将支付给肖耀祖数倍于同期 银行的贷款利息。 不知道是肖光宗当时太着急了,还是太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了,他在工商变更所 需材料上签字的时候,忽略了一种可能性——肖耀祖将会在其拥有完全股权的情况 下,让它名下的资产尽快变现,让公司变成一个空壳,到时候别说肖光宗要求返还 股权,就是要求整个公司,他都会拱手相让。 这就是肖耀祖急于处理流金大世界裙楼拍卖的真实原因,他必须赶在肖光宗实 现软着陆之前把公司掏空了。 蛋糕就那么大,除去切给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的部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这是 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拿走的越少,留给自己的就越多。 在如何处理和哥哥肖光宗的关系上,肖耀祖倒是没有多少心理障碍,觉得自己 准备实施的计划,算不上背后捅刀子。他太清楚了,当时注册公司时注入的股本金, 验资完毕不久便原封不动地打回去了,他们一直在拿银行的钱玩儿。那时不像现在, 找银行贷款简直太容易了,只要你对经办人员和审批人员敢做承诺敢兑现,好像银 行金库的大门,就会为你而敞开。 肖耀祖让肖光宗占的股份比自己多,也还是有原因的,公司成立之初,肖光宗 以自己独资的医药公司的名义签署过一份担保文件,但也仅此而已。况且,流金大 世界出售四层以上的商住两用房时,肖光宗已经拿走了两千多万,哪里亏待过他? 倒是他动不动就摆老大的架子,对他指手画脚的,好像他才是公司的功臣,让人实 在是口服心不服。 肖耀祖要避免跟大哥直接冲突,只能巧取不豪夺。事情都开始倒计时了,他能 不着急吗? 小BB感到自己能插上嘴的时候,也会就事论事地帮他出主意:“伍总不 愿意见你,总有他愿意见和不得不见的人,如果能先把这个人找到,事情就好办了。 要不然,我去他公司见他一次? ” “你去干嘛? ” “你放心,不是去牺牲色相。我就提醒他,有个朋友惦记着他,日日思着他, 夜夜想着他,都快得相思病了。当然,如果给他带点硬通货过去,效果会更好。” 肖耀祖望着小BB笑了,他摇摇头,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把她的头发搞乱,又 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把她的两只肩膀搬过来,让她正面自己,拿起语重心长的调子, 说:“钱是好东西,但钱真的不是万能的。宝贝你别皱眉头,我这话不是对你说的。 原来我也想过,伍扬是不是吊着卖?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看我出什么价。但我很 快否定了这一点,现在什么形势? 伍扬胆子再大,也不敢跟我这样明火执仗地搭伙 求财。这是什么问题? 用他们的话说,是国有资产流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再 说了,他就是敢要,我也不敢送。政府厉害呀,你要是行贿被抓了,会搞得你倾家 荡产。我犯得着吗? ” “既然是这样,那他凭什么帮你呢? 你如果指望不上他,是不是得另外想办法 ?” “这就是我左右为难的地方,不管最后是找伍扬还是找别的什么人,如果一切 都公事公办,我就得不了便利。如果我想得便利,就得走险棋,而且必须有伍扬或 其他说话算数的人的密切配合。可是,说真心话,我是真不敢跟这些人搅在一起, 你别看他们在台上时风风光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阴沟里翻船。” 肖耀祖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笑了,他不想跟小BB说得太多。他跟小BB 关系再好,仍然是萍水之缘,要有什么话柄落在她手上,那不等于给自己找麻烦吗 ?两个人既然结不了婚,就总有分手的一天。真到了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你知道那时 各自的想法是什么? 为了避免因为图嘴巴的一时快活而增加分手时的经济成本,你 就得替自己保密,因为你没法预计那时的小BB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除了找 你要青春损失费,还找你要封口费。 他一边跟小BB聊天,一边把自己的思路理了理。 他有求于伍扬的地方有两点,第一,是还本付息的额度;第二,是处理他们之 间债权债务关系的时间。 这就像天上的两只麻雀,能两只同时抓到当然最好,万—不行,牢牢地抓住一 只也可以。肖耀祖做生意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为人处事不能太贪心的道理,只有懂 得放弃,才能有所收获。 放弃不是消极地等待,放弃也不是主动地降低价码,放弃有时候反而需要造势。 肖耀祖需要思考问题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跳到浴缸里去泡澡。一会儿把身体 在热水里泡得酥酥麻麻的,一会儿又用冰冷的凉水从头浇到脚,不停地在冰火两重 天的境界里循环往复,让浑身的毛孔一会儿打开一会儿紧缩。血液循环的加速,常 常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他已屡试不爽。 这种时候他会拒绝小BB的殷勤与缠绵,即便她提出来要跟他一起洗鸳鸯浴,也 会被他态度坚决地予以拒绝。 这次也是这样。他让小BB上街去买点水果,自己则去了浴室。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一个大胆的想法慢慢地在肖耀祖脑子里成形了,清晰了。 这是一步有风险的棋,但是,如果控制得好,会成为一着一箭双雕的高招。 .肖耀祖准备造势了,他要让信达资产公司乃至于法院相信,流金大世界裙楼其实 是个烫手的山芋,如果不快速变卖变现,说不定会有人对其产权归属提出主张,而 要快速变现;则必须大幅度降价。这个计划要做到万无一失,关键的问题是必须把 控制手段设计好,否则,则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果流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还欠有外债,那么债权人就可以申请诉前财产保全。 按照现行的司法解释,对同一标的物是可以重复查封的,这样一来,这个新冒出来 的债权人,就具有了与信达资产管理公司同样的权利。这个新冒出来的债权人,当 然只能是肖耀祖自己。 自己打自己,自己找自己要钱,还有什么不能控制的? 当然,这是揭穿了的说 法,或者说,这是肖耀祖一个人的秘密。那个新冒出来的债权人,将有一个合法的 外衣。谁充当这个傀儡? 肖光宗。 问题是,肖光宗已经把股权转让给了肖耀,祖,肖耀祖也已真金白银地支付了 转让费,又该怎么样捏造出流金世界置业有限公司欠肖光宗钱的事实呢? 还有,自 己的设想在法律上站不站得住脚? 有没有明显的漏洞? 对于上面的问题,肖耀祖只 简单地想了想便把它们抛开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纠缠。 多年以来,他已经揣摩出了一种实用、安全的工作方法:他只要结果,剩下的 技术工作交给公司的律师去做。 肖耀祖每年都要以风险代理的方式花掉几十万上百万的律师费,从来就没有心 疼过。肖耀祖难得有那种自知自明,绝不认为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都懂。他在这一 点上毫不怀疑,自己文化水平有限,所以对律师有很强的依赖性。 不过,他却从来不跟律师交朋友,而且总是走马灯似的换律师。他把他们当工 具,为自己服务的工具。既然是工具,用得好是利器,用得不好,反而会伤了自己。 他支付律师费,却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喝玩乐,这与他跟形形色色的政府公务员交 往时的原则正好相反:只吃喝玩乐,从来不跟他们发生经济往来。 ‘ 关于这一点,他自认为比一般的商人包括他哥哥肖光宗要高明很多。他只 要结果不过问过程的工作方法,等于在自己和形形色色的政府公务员之间,建立了 一道防火墙。至于律师怎么做,怎样钻法律的空子,怎样打法律的擦边球,甚至怎 样买路行贿,那是他们的事,跟他肖耀祖无关。 肖耀祖太清楚了,在内地做生意,需要躲过的暗礁险滩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