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只要是有利益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矛盾。 歌舞剧院也是矛盾重重。 按道理说,像这样的文化事业单位,利益是很可怜的。不足为外人道。但正是 因为利益小,利益少,艺术家们才格外看重。为了一点名和利,也要闹得鸡飞狗跳, 甚至是不惜动粗耍泼。尤其是新歌剧开排以后,矛盾更显突出。 天气很热。 地处长江之南的这个城市,也算是国内少数几个名城之一了。省会城市,非常 繁华。既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又有改革开放的新潮新貌。但三面环山,冬天里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长驱直入,特别的寒冷;夏季里,盆地效应,又显得格外的闷 热。全城五百多万的市民们,这时多少有些苦不堪言。 当然,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因为天气炎热,新歌剧的排练就暂时松了下来。歌舞剧院的小礼堂已经很陈旧 了,线路老化,一直想更新,但单位里却拿不出这笔钱来。夏天里主要还是靠风扇。 原来大家都还能忍受,但现在各家各户都用上了空调,再用电扇来凉快,就受不了 了。院里有心想装空调,但线路要改造,要增容,没有十几万,根本办不成。 演员们一场戏排下来,挥汗如雨。 大家就抱怨。 面对大家众口一词的抱怨,乔院长只好同意缓一缓。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要排练,只能借用别的单位的剧场。 赵英杰那天早晨先把儿子送到岳父家,然后才去单位。小磊已经放了暑假。一 到暑假,心就散了,作业什么的全抛在了脑后。赵英杰和漆晓军要上班,儿子就愿 意到他的外公外婆那边去。 老人们宠着他。 赵英杰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只能送。 来往一折腾,就是多好几里地。 一路上大汗淋漓。 刚进单位的大门,他就听值班的老陆师傅说,管后勤(其实也就是负责单位的 水电维护和材料保管)的余科长和刘彬打了起来。刘彬是位青年演员,黑黑的,胖 胖的,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倒很是像电视台的导演。刘彬心眼活,这些年炒股、 炒房、开公司,据说挣了不少的钱。尽管院里对演员们是有一些纪律要求的,但真 正落实起来却非常困难。所有的艺术院团,都是相当自由的,歌舞剧院也不例外。 刘彬是全院第一个私人买车的。现在他经常是每天早晨开车来单位,洗车,打油, 然后就开车出去,不见了踪影。单位里的公益活动,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这天早 晨,他又像往常一样,洗车。管后勤的老余就不高兴了,不许他用单位里的水,两 人就吵了起来,甚至动了手。 听到这样的消息,赵英杰也只能一笑。不值当,何必呢?他在心里想。但就在 他准备去江南剧院,准备参加彩排时,也在歌剧里担任角色的陆阿妹故作神秘地对 他说:“侬知道不,陈美娟告状了。”“告什么状?”陆阿妹眨了一下眼睛,说: “角色的事呗。” “那还能再改得了?”赵英杰问。 陆阿妹笑了一下,有些幸灾乐祸,说:“那就不是侬的事了。说是前些辰光, 省里一个老干部(副省长)打电话来,问为什么不让陈美娟演主角。” 赵英杰有些半信半疑。但对于有些女演员的能耐,他还是信的。陈美娟过去非 常红火,因为参加各种活动,认识很多领导。老领导们是只熟悉老面孔的,并不知 道新人。如今她受了委屈,去告状,也是可能的。只是这样告状,只会扩大矛盾, 不可能解决问题。 “侬职称今年好解决唻。”陆阿妹说。 “可能吧。”赵英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职称问题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做为当事人,有时候必须要装成不知道,或者 无所谓的样子。 “今年说是报了三个啊,”她说。 赵英杰一愣,怎么会? “说是又报了老朱和谁呐。领导软塌塌,架不住人闹哩。这年头,就是谁闹得 凶,领导就怕谁。” 赵英杰听了,默然。在歌舞剧院的几个领导中,他觉得乔还是不错的,比较讲 究原则。但是,他也有和稀泥的时候,而且不止一次。 到了江南剧院,在休息的当口,赵英杰问姚副院长是怎么回事。姚副院长说: “这事和你没关系的,你放心。他们闹,一直闹到局里。我们现在照报,报给局里 的职称领导小组。最后由他们定夺。” “你肯定过的。”她安慰赵英杰说。 赵英杰想,也许吧。如果再不让他上,就很过分了。很多不如他的人,都成了 国家一级演员。上了一级,就意味着到了艺术的最高顶峰。它是一种承认。一种身 份。工资待遇随之都会变化。没有一级职称,往往就会受制于人。前一年省里要表 彰一批“德艺双馨”,结果有人就说他连一级都不是,不予参评,生生把他拉下了。 理由虽然荒唐,但却也算是一条反对的理由。漆晓军对他的职称问题,也充满了期 待。因为她自己现在才是讲师。要想升为副教授,学历又不够。除非她能拿到研究 生学历。可是,她如今和做姑娘时已经不同了,没有进一步学习的干劲了。所以, 如果赵英杰拿到正高职称,自己的面上也好看。 “不要急,还没开评呢。”姚副院长说,“到时我会帮你说话的。” 姚金芳也是高评委的成员。 赵英杰相信她会为他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