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风吹起我的头发,凌乱地在空中舞动,我感觉他用手轻轻将它们安抚下去。 “头发很漂亮。”他柔情地说。 我的心里猛然紧收了一下。“过奖了。”我的语气尽量平静。 “这样的氛围很适合拍照片,你想拍成什么样的?”他终于切入了这个在我看 来另有所图的话题。 “我答应做你摄影模特儿了吗?”我仰起脸,带着一种讥讽的欲望说,然后抗 议似的望着他。 然而,我不知道我的举动闻屿是如何理解的,也许成为一种抗拒式的挑逗,或 者类似于欲擒故纵之类的东西,他反而温情脉脉地含笑望着我。那笑容聚集了他全 部的魅力,仿佛带着魔法般粘住了我的视线,我觉得一时失去自我,迷茫得不知身 在何时何地,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 正当我的知觉开始慢慢复苏,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的时候,闻屿突然将我揽入怀 里,霸道地不容反抗地将他的唇强加到我的唇上。我浑身流过一阵足以将我击垮的 电流,那是我渴望而久违的感受,我以为我死去的心再也感受不到激动了,但是, 为什么是闻屿呢?我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 我用尽全力地拼命推开他,但是无济于事,进入我鼻孔的空气越来越少,他终 于松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紧接着,我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闻屿那自信而迷人的笑容连同满不在乎的眼神一起愣住了。 “你把我当什么?!和你那些随你摆布的模特儿一样不要脸的女人吗?”我泪 流满面地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叫。 闻屿收敛了僵硬的表情,静静地望着我。 “如果你想玩弄女人的话,对不起,请你离我远一点,就算你可怜我,就算你 给我一点做女人的尊严,可以吗?”我又愤愤地说。 我的思绪在寂静中挣扎了几秒钟,终于抑止不住地涌了上来,我无助地冲着地 面,琐碎而连续不断地喋喋自语:“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只拍了半套结婚照片吗? 那个男人不要我了,他的前妻怀孕了,他要复婚,我像一件垃圾一样被他丢弃在那 个影楼里,像一个小丑一样被所有人嘲笑,觉得好玩吗?”我仰起脸,自虐似的问 道,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还不止呢,我第一个男友在我们热恋的时候扔下我出 国了,我第二个男友在我开始爱上他的时候告诉我他是有老婆的,我第三个男友在 我们快结婚的时候和前妻复婚了,你觉得我的人生还不够有意思吗?还想帮我增加 一点乐趣?” 闻屿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默默地转头望着窗外。 “我对男人已经看透了,厌倦了,对你也是。”说完,我疾步向楼梯口走去, 又忍不住回头来,努力支撑着即将坍塌的自尊,愤然地补充了一句,“闻屿,我替 你觉得可悲!”然后,匆忙、狼狈又似乎大义凛然地逃下楼去。 走出了那条狭长孤寂的老弄堂,眼前便是一个灯红酒绿的现代世界,我有些茫 然又旁若无人地在喧嚣中独自缓慢踱步,眼眶中的泪水一点点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干, 而思绪却像灯光里撕碎的夜色,凌乱不堪。 我的嘴唇上仿佛依然沾染着闻屿的吻,我用力擦拭,可那种感觉却越加清晰, 连同他那让人无法抗拒的恍惚跳跃的笑容,一次次挑拨我脆弱的感受。难道爱情对 我来说,就是一幕幕无厘头的闹剧吗?未免太过于凄惨而可笑了吧?我近乎疯狂地, 却又是安静地回味着,也思索着,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深刻而痛苦的游吟诗人,不知 不觉穿越了近半个城市。 我浑浑噩噩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住的小区,丁零当啷地从包里拽出一串钥 匙,摸索着开了门。随手点亮门边的灯,白花花的光线刺进我的眼睛,一种酸胀又 隐隐作痛的感觉从眼底向四周散射开去,盈盈的泪光再次泛了上来。 家里的布置有些苍白而单调,客厅的地板是灰白的花岗岩,空洞而不加任何修 饰的四壁,以及洁白的皮质沙发,有时让我自己都难以理解当初装修时为何做这样 的选择。唯一使屋子有点生气和现代感的是墙角一个小吧台和玻璃酒柜上那些色彩 缤纷的酒瓶子。当然,我并不擅长喝酒,我只是喜欢静静地坐在吧台上,品着过往 生活的凌乱落寞和偶尔的一丝温馨,那也会像酒一样,让我沉醉而上瘾。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这场突如其来又破碎的激情几乎将我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 身体和神经摧垮。我瘫软在沙发上,脑子里是一堆乱麻,整个晚上的事情千丝万缕 地纠葛在一起,就连回忆也无从入手。 我以为仅是混混沌沌地闭了一小会儿眼睛,睁开的时候却已经是天色大亮。清 爽的晨风吹拂着柔软的白纱窗帘,我也觉得轻松了些,像是大病初愈时空荡荡、轻 飘飘的感觉,这种不实在甚至让我怀疑昨晚是否遇见过一个叫“闻屿”的男人,也 是否和他有了一段愚蠢可笑的半途而废的缠绵。 我挣扎着起来,匆匆忙忙地打算去报社,却在门口撞见了一位送花的工人,手 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向我打听:“您是麦淇小姐吗?” 我生理反射似的点了点头,说:“对,就是我。” 他便将这束意外的玫瑰递到我手里,说道:“您的花。” “谁送的?”我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