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爸,赵阿姨出去了,门也关紧了,我想单独跟你说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 话,从你爬回仓库的那个大雪天到现在,你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三十年了,你说到 做到,但是,你不说我说,我要是再不说,就快憋死啦。 如果不是看见那个领班的手心长着黑痣,那我早让你抱上孙子了。那个领班比 原来胖了,膀子上的衣服经常有被撑破的危险,但是胖有胖的好处,除了有利于生 育,就是心胸宽广,她不仅不记恨我在包厢里对她的羞辱,还经常跟我点头,打招 呼,好像我从来没看见过她的身体。有时闲空,她就给我说她小时候不刷牙,尿炕 的故事,经常让我分享她童年的顽皮,明显向我发出相好的信号。现在,她在北朴 路开了个服装店,只要进了新款式的衣服,总会打电话叫我过去,给我打五折,我 和赵阿姨身上穿的,基本上都来自她那个店。开始,我怀疑她是曾芳,后来看了她 的身份证才知道她叫范来弟,比曾芳小四岁,出生在东北,离我们这里好几千公里, 坐飞机也得四个小时,就是编蹩脚的电视剧跟曾芳也扯不上关系。她赚了好多钱, 却一直单身。要不是害怕她手心的痣,十年前我就跟她结婚了。像她那样壮实的身 板,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比小燕那个要白、要胖,你一定会喜欢得从床上跳起来。 假若能提前一两天发现结婚证是假的,我就是把那八万块钱捐给灾区也不会给 张闹。那时的八万块相当于现在的八十万,可以到郊区去买一大片地,或者在市中 心买一套好房子。当时,张闹都快把我忘记了,搬家没通知我,和那个当官的同居 也没跟我打招呼,很可能她要十万元才离婚都是说来吓唬我的,根本不指望把钱拿 到手。她知道结婚证是冒牌货,只要我不主动给钱,除了抢劫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是我早一点碰上律师张度,那八万块钱也不至于跑到张闹的存折上,完全可以用 它来加宽我们的住房,甚至可以天天让你喝最贵的牛奶。 我是在跟张闹分手三年后才碰上张度的,当时他出席仓库的捐赠仪式。会后, 他把嘴巴贴到我耳朵上,说张闹把他给踢了,跟一个厅级干部住在一起,生了一个 小男孩。但是那个小孩还没满两周岁,她又把那个厅级给踢了,占住人家的三室两 厅死活不出来。最后那个厅级举手投降,搬了出去,一气之下给小孩取名“春海”。 “春海”这两个字拆开来就是“三人日,每人一点”,张闹竟然没看出厅级的恶意, 只给小孩改成母姓,那名还保留至今,以为是什么金字招牌。要不是那个孩子长得 像我,也许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跟张闹说话,甚至会把欠她的那几拳头扎扎实实地送 给她。爸,你可能不知道,我是练过拳击的,现在偶尔也还对着沙袋来上两拳。但 是,那个孩子长得太像我了,像得都叫我不忍心恨她的母亲。张闹睡过那么多男人, 为什么那孩子偏偏长得像一个没跟她妈睡过觉的呢?是不是天老爷觉得她欠了我的 感情债,就让她生个孩子来像我,报答我?当时,我是带着火气找上门去的,开门 的是那个小孩,他已经四岁,懂得叫我叔叔了。我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头发是卷曲的, 跟我的一模一样;第二眼,我发现他是双眼皮,也跟我的一样;第三眼,第四第五 眼,越看他越像我小时候的照片,虎头虎脑,高鼻梁,大嘴巴,脑门四方,下巴宽 长,眼珠子黑得像涂了碳素墨水,眼睫毛比女人的还长。爸,假如你看见他,没准 你会以为谁把时间拔回去了,没准你会对着他叫我的名字。碰上这么漂亮的孩子, 你说我怎么还忍心把他妈当沙袋?当时,我的心嘭地跳了一下,就像看见自己失散 了多年的儿子,把他紧紧地搂进怀里。 张闹说尽管我跟了那么多男人,最后还是怀上了你的孩子。我说你烧晕了吧, 这孩子是我曾广贤的吗?你就是人工授精,我曾广贤也没机会呀。她一拍脑袋说对 不起,我忘记我们没上过床。天哪!她连跟谁没跟谁上过床都记不得了。如果在上 床这个问题上她不是糊涂到了五星级的程度,也许我会跟她破镜重圆,你就会白捡 一个孙子,那你还不高兴得坐起来呀。 爸,如果我不把仓库租给于百家,那仓库现在都还在我们手里。于百家爽快地 给了我两年租金,就把钱捏紧了,一毛不拔了。第三个年头,又到了该付我五万元 的时间,我到他办公室去催款,他说不就五万元吗,别弄得像欠你几个亿,明天提 给你就是了。多少个明天过去,他付款的那个明天始终没到来。我说难道你要把这 笔钱拖到二十一世纪吗?他哗地扯下一张支票,递给我。我哼着歌曲跳着碎步来到 银行,营业员接过支票一查,说这个账户是空的,他用铁的事实告诉我什么叫做空 头支票。没办法,我只好请他擦皮鞋、下馆子,隔三岔五地给他送烟送酒,把自己 弄得像个欠债的。他跺跺皮鞋,剔着牙齿说哥们,你放心,过两天我一定把钱给你。 他说“一定”的时候特别用力,仿佛要把那两个字咬扁。 到了冬天,树叶黄了,冷风一起,随处可见戴手套、围围巾的人。于百家不仅 没付我年头那五万元,眼下又到了该付年尾那五万元的时间。我抱着双手到于伯伯 家去找他,连他们家衣柜和床铺底都搜查了,也没看到他的影子。仓库门前堆满了 落叶,霓虹灯再也不闪了。一辆警车鸣叫着开到仓库,车上跳下几个公安,他们分 别在门窗上贴了封条,还贴了几张通辑令。于百家因为从事色情业,挪用公款,偷 税漏税等被通缉,他的照片除了贴在大街小巷,还上了报纸、电视,一下成了名人, 害得于伯伯和于伯妈晨练时除了戴手套和围围巾,还要戴口罩和墨镜,那段时间他 们最怕熟人跟他们说:“早上好。” 当初我要是请律师帮我看看出租合同,那我也不至于受于百家牵连。我一直以 为我收的是租金,但仓库被查封之后,负责本案的黄公安指着合同说,上面写得清 清楚楚,你每年拿的十万元是利润分成,这说明你们是合伙经营,风险共担,利润 共享,最多你可以逃脱挪用公款这一条,非法从事色情业和偷税漏税你是怎么也脱 不了干系的。我惊出一身冷汗,把合同高声朗读了一遍,才发现我拿的确实不是租 金,怪不得于百家欠钱的时候还敢拿鼻孔跟我说话,一见面就说没利润。因为那份 合同,我三天两头被黄公安追着屁股问话,问完话他就让我在记录本上签字、按手 印。假如当初我把合同认真地朗读一遍,或者在合同加上一条“不得从事非法经营”, 那我就不至于整天把牙刷、毛巾和裤衩装在提包里,作好随时被抓走的准备。我要 是把仓库租给一个好人,那现在我们家都还在收租金,钞票大大的有,根本花不完, 买轿车也行,住别墅也没问题。 这合同扯出来的事,你不知道有多麻烦。每天早上起床,我就看见一个人从窗 口下闪开。上街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像影子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上车那人也上 车,我下车那人也下车,甚至我买卫生纸他也假装买卫生纸。从车间干完活出来, 我经常看见对面的楼上站着一个拿望远镜的家伙。种种迹象表明,我被便衣警察跟 踪了,他们不马上抓我,是想通过我这个诱饵钓出于百家这条大鱼。人要是被跟踪 一两天还凑合,这么被跟踪两年那就相当相当凑合了。仓库被封条封着,在没抓到 于百家之前,我连门锁都不敢碰,更不可能再租给别人,或者出卖。一天晚上,我 再也受不了失眠的煎熬,就跟赵山河把存折拿出来算了一遍,总共还剩下十万元。 当时,我们的月工资只有百来块,十万元就相当我八十年的工资,只要不出意外, 这钱不仅我这辈花不完,就是到了儿孙辈也花不完。有这十万元打底,我就把那个 惹麻烦的仓库捐给了铁马区政府。区政府在归江饭店搞了一个隆重的捐赠仪式,我 的名字上了报纸、电视,慷慨大方的事迹经常从挂在你床头的收音机里播出来,弄 得名声比于百家的还大,难道你没听见吗?政府频给我们的奖状和收音机挂在一起, 爸,你只要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奖状。多好的奖状呀,上面盖着公章,印着 金边,镶着木框。这雕花的木框,不是一般的手艺可以做得出来的,几十年之后, 它绝对是一件可以高价拍卖的艺术品。 没想到我刚刚捐完仓库,于百家就在他插队的谷里村被公安抓获了,法院判了 他十三年有期徒刑,比我当初多蹲三年。他还算讲义气,没把责任推给我,否则我 会到杯山去陪蹲。我要是能料到他被抓住,能料到他不栽赃陷害,那就会把仓库留 下来继续出租,我们存折上的数字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小。捐仓库的时候,我什么都 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物价会上涨,住房要自己购买,没想到钱会越来越不经花,越 来越不值钱,原先以为到儿孙辈都花不完的十万元,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我敢 把仓库留到现在,那就值钱啦,至少可以卖一千万元。 要是懂得仓库迟早会捐出去,当初我就不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非得把这个 消息告诉你。只要不把这个消息向你汇报,你的脑血管就不会破,你就不会在床上 一躺就是十三年。只要不躺倒,你就可以跟赵阿姨到民政局去领结婚证,可以跟她 旅游结婚,平时一起上街买菜,晚上一起散步,炒菜的时候为盐多盐少拌嘴,天冷 的时候为加不加衣服翻脸,那赵阿姨就不用天天给你按摩,手指不会起老茧,白头 毛不会那么多,那她也不会比她的同学们皮肤粗糙,显老,没必要天天叹气,没准 你还会让她给我生个弟弟。这样一来,她生不了孩子的罪名便可以推给老董,她就 可以在老董面前翘鼻子、撇嘴巴,昂首阔步。 假若当初我不提供小阁楼让你和赵阿姨频繁约会,你的身体也不至于那么虚, 你的血管也不至那么薄。当时我只想让你们争分夺秒地把损失夺回来,却没想到那 是在消耗你的体力,损害你的器官,是在为你们提供非法同居的场所。要是当时我 的心肠稍微硬那么一公分,旗帜鲜明地反对你们近距离接触,那你的血管没准会像 张闹的脸皮那么厚,你听到仓库的消息不仅不会歪嘴巴,不会瘫倒,反而高兴得唱 俄罗斯民歌,搂着赵阿姨跳交际舞,甚至可以在仓库里张灯结彩,开个舞会,把你 的亲朋好友全部请来,疯狂得像路灯彻夜不眠。 如果那天我不正好看见胡开会搞胎教,小燕也不问我张闹怀没怀上,那我就不 会把自己灌醉,不会在张闹的地板上睡一整夜,也不会想到要跟张闹破镜重圆。自 从赵阿姨给我铺了那个新床之后,我就有了好马也吃回头草的念头,再加上小燕一 刺激,我忽然就明白了钱财如粪土,爱情值千金,就想跟张闹生孩子。要不是在梦 里做了几回父亲,我哪舍得把仓库的一半分给张闹,哪会给她写什么保证书。我只 要不写保持书,她哪有侮辱我的机会。 爸,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竟然说档次上去了就下不来,这话的意思就是我配 不上她,她上档次了,有格调了,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小资了。但是她也不想一想听 她说话的人是谁?是地地道道的资本家后代,什么狗屁小资就是摹仿我们的生活。 你可能想不到,现在摹仿的反而吃得香,到处都是摹仿的酱油、服装、白酒和假文 凭。像我这种有资产阶级烙印的人,想小资还不容易吗,头发卷着,相貌摆着,只 要学几句外语,临出门时背几段名言,手上拿一本内部刊物,看几部别人看不到的 电影,挑一挑社会的毛病,点评一下文学艺术大师,故意跟流行的观点对着干,不 就小资了吗? 不瞒你说,当初我有无数次跟张闹要孩子的机会,但是一次机会我都没抓住, 无论是在劳动大厦或者张闹的房间,只要不犹豫,我就是播种机,准能让她给我生 一个女儿。为什么会是女儿呢?因为书上说夫妻在要孩子的时候,双方越是投入感 情越是渴望越是疯狂,就越有可能怀上女儿,而这样怀上的女儿会很漂亮。当时, 我想张闹都想了十几年,能不投入感情能不渴望能不疯狂吗?假如我抓住机会,那 我们的女孩现在都有可能站在舞台上唱流行歌曲了,说不定她的出场费会高达三四 十万元,那我和张闹一天到晚什么事也不用做,就坐在舞台下比赛给她鼓掌,就想 怎么花钱。 有一次,张闹把大腿伸出被窝来勾引我,我这个笨蛋竟然害怕得把灯都熄了。 当时我要是直接钻进她的被窝,那动静会闹得多大,没准床板都会被我闪断。你听 听我拍胸膛的声音,就知道我的身上有多少肌肉疙瘩,这么多疙瘩压在张闹的身上, 她不喊爹叫娘,不妈呀妈呀才怪呢。只要让她喊那么一次,她就明白我比于百家更 男子汉,更能让她愉快、满足。她愉快了满足了,就会天天跟我在一起,哪怕是我 出差她也跟着,像磁铁那样粘我,像绳子那样缠我,生怕我有外遇,那她哪还什么 心思去跟张度约会。 张度就是我请来打官司的律师。我只知道他的口才好、名气大、收费高,却没 想到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他跟张闹第一次谈话,手里的钢笔就掉到了地下。第二 次谈话的时候,他连精斑的“斑”字都不会写了,于是就厚颜无耻地问张闹这字怎 么写?张闹把嘴巴凑到他的耳朵上,说等会你就知道了。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他 的耳朵就痒得受不了,反过去给张闹出主意,让张闹用卷毛和裙子上的精斑证明我 跟她有过同居。我真傻B ,竟然请一个著名的律师来给自己出难题。当时,只要张 闹不能证明两年内我跟她睡过,那我们就可以办离婚手续。只要一办离婚手续,我 们的假结婚证就会暴露,那我的天地就广阔啦!没准我会找到一个比张闹善良一百 倍的老婆,不是吹,当时我要敢在杂志上登一则征婚广告,说自己有一幢价值两百 万元的仓库,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年轻、更善良、更漂亮的。我相信漂亮的 女人不一定都像张闹那么阴毒,善良在漂亮的女人中肯定占大多数。 即使我不请律师,也有可能办得成离婚手续,我完全有能力让张闹在离婚报告 上按手印、签字,可惜我试了一次没成功就放弃了。我练过拳击,做过翻砂工,力 气大得可以把她举起来一百次。要是我像铁线那样把她箍紧,让她的脚离开地板, 让她的手不能做动作,然后再捏起她的小手指,那手印就按成了。假若我不想动武, 想在她面前做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那也可以把她灌醉,趁她熟睡的时候,偷 偷地把她手印按到报告上。要是我连灌醉她的狠心都下不了,那也可以跪下来求她, 跪一次不行就跪两次,跪两次不行就跪三次,这么一次次跪下去,她就是木头也会 流泪,就是鳄鱼也会签字。也许我跪了一百次,她也不一定感动,但是我并没有跪 呀,既然没跪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感动呢?我为什么不跪下来试一试?要是那时我能 拿到她按手印的离婚报告,就可以回过头去娶陆小燕。小燕嘴巴上说只等我一个月, 其实她等了差不多四年才嫁给胡开会。 即使没拿到按手印的离婚报告,我也还是有机会跟小燕的,只要我敢当骗子, 说自己没跟张闹结婚,甚至故意骂张闹没良心,没准小燕就会原谅我,我们的感情 也许会比原来的还要浓。当时,我跟小燕同吃同住不仅不犯重婚罪,也不用担心背 上骗子的罪名,因为我和张闹的那个证本来就是子虚乌有。小燕后来生了一个胖小 子,她专门带那个小子来看过你,还让那个小子喊你爷爷。那小子喊你爷爷的时候, 就像一把刀扎在我心头,让我的胸口堵了好几天。赵阿姨说小燕一脸的旺夫相,本 来是可以旺我的,现在却去旺胡开会了。胡开会不仅当上了动物园的副园长,还是 他们那个区的人大代表,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公安还不能当场给他上手铐,因为 他代表人民。要是当初我选择小燕,那胡开会能得到的,我也有可能得到。 于百家进了监狱之后,小池天天到车间的门口来守我,经常扯住我的衣袖问, 什么时候跟她结婚?每天下班,只要看见小池守在门口,我就躲进厕所,直到她离 开才敢出来。一看见小池就尿急的局面,完全是我自己造成了,医生都可以跟病人 撒谎,我却偏要跟小池说真话,这事让我到现在都不得安宁,每个星期都提着水果 到医院去看她。要不是因为我多嘴,她不会住进康复医院,不会天天吃药、打针, 脸不会浮肿,眼珠子不会呆定,不会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小池只要不发疯,就 有可能成为中国的毕加索或者凡高,当时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现在我知道了。 小池要是成了他们,那她的一幅画就可以卖好几百万好几千万元,于百家就有花不 完的钱,就不会挪用公款,从事色情业,不会被判十三徒刑。 假如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假话,那好多人都会变成小池。为了让我的领导、同事, 包括赵阿姨等心情愉快,现在我也不得不学说一些假话,但是我说了成千上万句假 话,当初却不懂得跟小池说一句:百家很爱你,他绝对没跟张闹偷情。 如果当初我跟小池一起到天乐县去插队,我保证不会让她犯作风上的错误。那 时候,我敢把赵山河和我爸叫做流氓,敢对我妈吐口水,就连小池在仓库里抱我也 被我当作流氓行为,可见我脑子里多么干净。一个人有这样的脑子,你就是下文件 让他谈恋爱,他也会缩手缩脚,更不可能像于百家那样去钻稻草垛。退一万步,就 算我没有这么洁白的脑子,而是在仓库里跟小池生米煮成了熟饭,那小池最多也就 挨几次批斗,不至于要跳楼,要在康复医院里打针、吃药。这话可不是我随便说的, 而是想了几十年得出的结论。为什么我敢这么说?那是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我这个 人不像于百家那么花心,只要跟了小池,就会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不会再去惹别 的女人。只要我不去惹别的女人,那小池就会安心地画画,我就会老老实实地拖地 板,买菜、煮饭、洗衣服,简直就是我耕田来她织布,我挑水来她浇园,哪能会闹 出这么多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