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憾生死了(4) 佟夜辉把脸埋进方向盘上的手臂里,很久以后他的嘴里低低地传出一声:" 憾生。" 如在唇边的低吟,带着无限婉转的感情。" 憾生,你到最后还是报复了 我。" 佟夜辉的嘴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佟夜辉最后还是回了家,房子很大,很空,最静的时候连呼吸都会有回音。 他倒在客厅的沙发里,一根接一根地烧烟。他不喝酒,却有一些烟瘾,烟头叼在 嘴上,用呼吸保持燃烧,等着它烧到头,然后掐了再来。 人的身体如果忽然受到剧烈的外力创伤,如骨折,刀伤,最开始受创的时候, 身体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因为你的神经末梢还来不及传递疼痛的信息。真正能感 觉到痛苦其实需要过一段时间。当你的神经反应过来后,疼痛开始会丝丝缕缕缓 慢地一点点袭来,最开始是你的皮肤,然后是你的血肉,最后是你的骨髓。你受 的创伤有多重,疼痛就有多剧烈。而最磨人的却还不是这种剧烈的疼痛,因为它 会过去,会愈合,最让人难熬的反而是伤口愈合以后,你觉得它好了,可每到阴 雨天它就会丝丝作痛,不会让你疼得很难看,但就会真真实实地存在,一辈子都 跟随着你,年岁越大反应就会越激烈。佟夜辉如死人一样地躺在那里,他现在就 能明明白白地看得见,在自己未来漫长的岁月里,那丝丝缕缕凄凉的疼痛。佟夜 辉睁开眼睛,屋子里所有的家具线条都简单,到处都充斥着简约明了的干净气息。 这是他刻意给自己营造的空间,他以前很满意很享受,可现在看来却完全失去了 意义。他忽然翻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掀翻了烟灰缸,他看也不看一眼,拿上车 钥匙匆匆就跑出了门,这里让他憋得要发疯。 佟夜辉半夜开车去了" 金迷" 。" 金迷" 是B 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窝,这里对 外说是夜总会,但经营方式有点四不像,里面酒吧,KTV ,还有各种会员制的沙 龙,它都有,当然也还有妓女,比外面高级了很多档次的妓女,佟夜辉是这里的 半个老板。 佟夜辉在金迷自己占了一个大包厢,然后又让服务生拿来了几瓶洋酒。佟夜 辉这人因为有个酒鬼父亲,对酒这个东西忌讳颇深,平时基本上是滴酒不沾的。 他知道人都死了,他这么可劲地折腾毫无意义,但就是知道人死了,没了,没了 就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让他如此深邃地绝望,才让他有不管不顾地要 毁灭自己的冲动,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了。佟夜辉差点把 自己喝死在包厢里,后来来收拾的小服务生认出他是二老板,也不敢随便挪动他, 赶紧去找了管事通知了大老板。说起来佟夜辉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能在金迷里占着 股份,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大老板。金迷的大老板叫顾北,顾北是个二世祖, 他爹是个高官,佟夜辉能和他扯上关系是先从他爸那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