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灰色诱惑(83) 可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他不由得想起项羽单人独骑,面对滔滔乌江时的 感觉。也许,无颜见江东父老,并不是他当时唯一所想的,他还应该有一种壮士 一去不复返的自豪——而他呢,除了悲哀还有什么呢? 夏沪生啊夏沪生,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打拼中,他想到过失败,想到过自己也 许会有不好的结局,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贪污受贿、杀人灭口这一类的罪恶 挂上钩。如果清钢的职工——十几万崇拜他的" 臣民" 知道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么,轰然倒下的就不仅仅是清钢这个钢铁帝国,而是夏沪生建立在他们心中的 钢铁帝国,他不敢想象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就这些了,他要退场了,大幕即将合上,演出结束了。 上了黑色奥迪车,坐在前面的燕明回过头来,等着他的指示。他无力地靠在 后背上,朝燕明挥了挥手,做出了一种随意的表示。 燕明表情疑惑地坐回身,嘱咐了司机一句,汽车便慢慢地驶上大道,渐渐远 离了人们的视野,消失在茫茫的地平线上。 鲁明一行人仍然站在那里,一直望到看不见汽车的影子。然后,大家都转过 头,看着鲁明,想听听他说什么。 " 唉,老爷子千万别有什么事……" 鲁明长长地出了口气。 汽车沿着城区的外环路慢慢地行驶着,司机和秘书都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 直到快到高速公路的入口了,夏沪生才坐直了身子,从车窗向外看了看,仿佛是 吩咐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好久没去玉佛苑了,这会儿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多不多 ……" 燕明用眼睛对司机示意了一下,汽车开始调转车头,向建在崇山峻岭之间的 玉佛苑驶去。 渐渐地,一座金碧辉煌,占地百亩的玉佛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尤其是门 前那两座汉白玉雕刻成的大狮子,瞪着凸突眼睛,既让人惊异也让人生畏。 夏沪生推开车门下了车,默默地向前走去,头上几缕黑白相间的头发被风吹 起,从远处看去很像一个步履维艰的年迈的老人。 燕明紧追了几步,在他身边轻声地问了一句:" 夏总,要我陪您去吗?" 他 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独自一人进了玉佛苑的大门…… Chapter 39 兰兰已经好多天没去上班了。 前几天,她在街上见到了《大河晚报》副刊部的王磊,听王磊说,晓彬跟总 编闹僵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让她的心头又多了一层烦恼和忧虑。 这些日子,夏沪生很少打电话给她,即使接到他的电话,两人也是敷衍几句 就放下了。房子的事,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兰兰也懒得问。 心情真是坏极了,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即使夏沪生现在把房子交给她,也高 兴不起来。就算她拥有了这栋房子,就算这栋房子变成了现金,又能怎么样呢? 她能把失去的岁月找回来吗?能把消失的青春补回来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 这些天,兰兰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是做恶梦,惊醒之 后又会陷入深深的烦恼中。她怀疑自己可能得了什么猜疑症,随着怀孕后身体的 变化,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点她嘲弄她,好像她跟夏沪生的事儿 全世界都知道,她觉得自己被同学被朋友被家里的人被社会上的人被全世界的人 出卖了。 她觉得精神马上就要崩溃了,马上就要死了,灵与肉都将在这个世界上慢慢 地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想到这些,她有时候哭,有时候笑,哭完了哭够了就笑了,笑完了笑够了又 哭了,她自己都感觉精神不正常,真应该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了,否则有一天她 真的疯了傻了什么事都不明白都不知道都说不清楚了,那结果可就太惨了,活到 了那个份上,真不如死了好。 一想到死,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脑子里身体里会有一种轻松的解脱的感觉, 轻飘飘的,就像坐在一片浮云上。可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又犹豫起来。这 个可怜的小生命还没有出生就要随她而去了,这实在有些残忍,她有什么权力终 止一个生命的诞生呢? 仔细想起来,还是父母比她更实际。以为考上大学就能改变命运,以为靠上 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就可以幸福一辈子的想法并不现实。 错把春心付东流,只剩恨与羞。如果知道会落到这个结果,还不如当初没考 上大学,也没认识过夏沪生,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像她的母亲一样,随便找个男 人嫁了,安居一方,过完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一生,就没有了今天这么多的烦 恼,不也挺好吗? 她还想起那个金亮。从小到大,他一直像大哥哥那样呵护她,只是她考上大 学以后,两个人慢慢地疏远了,但她知道他一直在想着她。假如没有后来生活中 的这些事,她嫁给金亮,完全可以过上悠然自得、无忧无虑的普通人的生活,就 像牛郎织女,不也传为后世佳话吗? 可是现在,那个当年对她情有独钟的金亮,还愿意不愿意接受她?如果他能 够给她这个机会,她愿意随他远走它乡,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永远不再回到让 她伤心流泪的清水。 曾经过度的希望,必定会变成极度的绝望。这天夜里,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 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