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洛博章,在焦急的等待当中我在那栋别墅里度过了 将近一个月。 有一天我发现院子里有些异常,一个略胖的中年人走进别墅,我从窗户里看见 李盈飞奔下楼,扑到那个男人怀里,我的神经一下就紧张起来,我知道这个男人一 定就是我要找的洛博章。李盈拉着那个男人走上楼,我稳定一下激动的心情,李盈 和他的父亲走进我的房间。 李盈指着我说,“爸爸,这个就是我和你提到的高志强。” 洛博章伸出手,“高先生你好。”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 “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洛博章笑着说。 “你也不用谢我,我的事情阿盈一定和你说了,我现在很需要钱,我救她也是 为了钱。”我说。 “你带着我的女儿走出边境那片树林使我很感动,”洛博章说,“一般情况下 没有人能敲诈和威胁我,不过,高先生你很幸运,我愿意替阿盈履行她对你的承诺。” 我笑着点点头,“洛先生,谢谢你的慷慨,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高先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洛博章问我。 “我想到南美找个地方先躲几年,再远的事情我还没有考虑。”我说。 洛博章想了想,“这个我可以帮你,弄个身份证还有护照什么的不算什么。” “那我就谢谢洛先生了。”我说。 “我知道高先生在大陆做过公安,而且还是负责缉毒的,是受了冤枉才杀人出 逃的,是吗?”洛博章问我。 “对不起,这些事情我不想在提。”我说。 “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吴文成这次出事对我来说损失很大,货到是小事,问 题在于我的网络被公安破坏了,现在我这里也缺人手,如果高先生愿意,能不能留 下来帮我打理一下生意。”洛博章笑眯眯的看着我。 “对不起,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有我的原则。”我回绝他。 洛博章不急不缓的说,“高先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在这里再住上一段日子, 我帮你办出国的事情。” “那就麻烦洛先生了,不过我想快点离开,毕竟这里离中国太近了。”我说。 “放心,在我这里还是安全的。”洛博章说。 看到洛博章的那一刻我的心砰砰的跳,抓住洛博章我就可以完满的完成我的这 次任务,尽早回到清河,回到陈璐的身边,也可以让我的父母少为我担心一天,这 些天我经常梦到哭泣的母亲,我多么想立刻就完成任务回到鞍山,亲口告诉母亲她 的儿子不是罪犯,而是一个执行特殊任务的警察。 但是当洛博章和我近在咫尺的时候,我又无法立刻抓捕他,我知道自己稍有不 慎不但不能完成任务还会死在缅甸。 这些天我仔细数了一下别墅里的人,除了四个佣人之外,还有六个带枪的打手, 我没有武器,而且手机也在树林里被雨淋坏了,我无法和老李他们联系。 洛博章走后我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不能呆在这里耗日子, 我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算算日子我已经离开清河两个多月了,清河现在应该是 落叶飞舞的深秋了。我正想着李盈推门进来,步子像猫一样轻盈。 我坐起来,不满的说,“你就不能先敲门吗?” 李盈笑吟吟的没有生气,而是挑衅的说,“在我家里,我去哪里都不需要敲门。” “那就赶紧把钱给我,我马上离开这里。”我说。 李盈坐在我身边,“好了,别生气了。”口气好象是在哄孩子。 我不说话。 李盈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问我,“非得离开吗,即使你真的能找到一个没有 人认识你的地方你不怕孤独吗?我爸爸说的话你还是考虑考虑吧。” 我说,“我和你们这些毒贩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她扬起头,“别忘了你也是因为藏匿毒品被抓的,在警察眼里你和我们是一样 的。” “不一样,”我说,“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样的人。” “你不承认也不行。”她盯着我。 从她的语气当中我切实感到她对我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感情。 李盈是一个外表柔弱的姑娘,她和田蕾不一样,田蕾的外表就透露着她内心的 刚强,也许田蕾的内心并不刚强,但是她在外表努力显示着这一点。 但是李盈截然不同,她虽然也在掩饰着自我,而她是以柔弱遮掩着刚强,一个 多月的接触我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更能感受到她内心中的那份刚 强。 接下来的几天李盈很少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她是有意避开我,我现在需要一 部手机联络老李他们,但是我清楚用别墅里的电话是绝对不安全的,我要告诉老李 我找到了洛博章,让他请求缅甸警方协助抓捕。 我在别墅里的行动基本是自由的,十月的缅甸仍然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我在 院子里转着,看着院子上方异国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盈悄悄的出现在我身后, 她问,“想什么呢?” 我转过头,“想家呢。” 她抓住我的手,眼睛里充满温情。 我没有甩开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这是我想说的实话。 “别瞎想了,我陪你出去转转吧。”她说。 在这个别墅里住了一个多月,我从未离开这个院子,我想如果出去的话也许有 办法联络上老李他们,于是我点点头。 李盈拉着我向大门走去,门口的两个保镖和她里了哇啦的说了什么,李盈轻声 的呵斥他们,他们不住的摇头,我看得出李盈逐渐变得愠怒,保镖开始畏畏缩缩, 最后不情愿的打开大门,让我们一起出去。 我问李盈她和保镖说了些什么,她摇头说,“没什么,他们说爸爸不让你出去。” 我能够感觉出来这是一座不大的城市,街道修建的很平坦,路两边的树木郁郁 葱葱,建筑错落有致,远处点缀着几座大厦,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别墅外面的空气。 李盈说,“出来转转你心情能好一些,想去哪里?” 我说,“我想给家里挂个电话。” “出来这么久了早应该给家里报个平安了,”她关心的问我,“别墅里就有电 话,你怎么不打呢?” 我说,“我不知道应该和家里说什么。” 她不说话,轻轻的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接着说,“我想找个地方给家里挂个电话。” 她说,“等我们回别墅再说吧,这里除了电话局一般没有能挂国际电话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那我想买个手机。” 她点点头,“买手机到可以,不过你肯定不认识手机上的字。” “能挂电话就可以。”我笑笑。 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她说,“那我送你一部手机吧。” 城市不大,到商业区也不过十分钟的样子。 这里的商店和国内的区别不大,李盈带着我去了卖手机的柜台,问我喜欢什么 样的款式,我说我都快三十岁了,买个手机能用就可以了,可是她还是很认真的选 起来,我站在她的身边,她不断的征求我的意见。 李盈还是一个孩子,我能够感觉到她未说出口的对我的那份感情。人总是很奇 怪的,喜欢一个人往往不需要任何理由。当我感觉到她喜欢我的时候,我曾经想过 利用她对我的这份感情抓捕洛博章,但是理智马上就否决了我的想法,我不能这样 做,这样做太残忍了。 最后李盈帮我选了一款NOKIA 的手机,我拿出卡试了一下,虽然被雨淋了,我 的那张卡还好用,我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有了它我就可以有机会和老李联系了。 李盈拉着我在商店里逛,而且不断的试衣服,一会工夫就买了四五件。女孩子 都是喜欢逛商场的,陈璐也是这样,不过她只是喜欢逛,很少买,我想也许是我的 工资不高,她舍不得买。 我想利用李盈在试衣间里试衣服的时候给老李挂个电话,但是商场里太嘈杂, 我想如果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老李恐怕听不清楚,如果自己的声音太大,我怕李 盈会听到。 我们在商场里逛了将近两个小时,李盈问我饿不饿,我说还可以,她说我们找 个地方吃饭。 从商场里面出来,我们找个一家很气派的酒店,李盈要了一间楼上的小包间, 包间里装饰的很典雅,坐下之后她问我是不是还记得我和她第一次吃饭的情景,那 次是我从云南抓捕阿龙回清河,贾彬和少宏请我去凤舞酒店吃海鲜,当时李盈在凤 舞酒店做楼层经理,但是当时我万万也没有想到她会是现在辛苦追踪的吴文成老板 洛博章的女儿。 李盈说她还记得当时是贾彬领着我和少宏去的,后来还陪着我们去了夜色阑珊 夜总会,她问我志强,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记得。”我说。五个月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我已经无法 再和少宏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了,然而贾彬在我被捕之后就没有来看过我,我 隐约能够感到他是有意想和已经沦为囚犯的我划清界限,朋友的情谊在那个时候已 经当然无存。不过我不怪贾彬,但是我觉得少宏要是在的话,他一定会来看我的。 李盈笑吟吟的说,“我也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晚上呢。” “点菜吧。”我打断她的话。 “你想吃什么?”她依旧笑吟吟的看着我。 “点我以前没有吃过的吧。”我说。 李盈开始交代侍者上菜,侍者彬彬有礼的一边点头一边记着李盈点的菜,她点 的什么我听不懂。 侍者出去之后李盈问我,“你们三个是好朋友吧?” 我知道她说的是少宏、贾彬和我,我点头。 “陈警官已经不在了是吗?”她试探的问。 “是的。”我的眼里带着一抹悲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和洛博章的女儿谈 到自己,谈到自己的朋友。 “他的歌唱的真好听。”李盈若有所思的说。 “少宏是我们中最出色的一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 “真可惜。”李盈说。 我摇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虽然都很痛苦,但是他是为自己的信仰付 出了生命。” “可是生命只有一次。”李盈看着我说。 “所以我说你永远也不可能了解我,我们看问题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说。 “无论做警察还是做什么不都是为了活的更好吗。”李盈问。 我苦笑,“人不能只为了生存而生存,应该有自己的理想。” 李盈不住的摇头,“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都已经亡命天涯了,心里还有 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我能感觉到李盈始终在努力让我认清现在自己也是一个逃犯,是和他父亲一样 的人,以便让我没有再看轻她们父女的资本。 侍者开始一道一道的走菜,李盈用手拖着腮看着我。 我问李盈,“点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 李盈不说话,等侍者把最后一道汤上来之后,李盈指了指桌子上的精致的汤碗 说,“这味汤,很补的,你尝尝。”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肴我突然想起来,这和当初我们在凤舞酒店吃的几乎一样, 虽然时隔五个多月,但是我还是模糊的记得那次我们吃的什么。但是我没有想到李 盈居然把五个月前的那次菜谱记得这么清楚。 李盈说,“这些东西肯定没有凤舞酒店做的好吃,志强,我知道你想清河了, 既然不能回去,吃点在清河吃过的东西也是好的。” 瞬时间我竟然被李盈感动了,看着她一时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人都是有感情 的,我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李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起杯,“志强, 我祝你心情能早日好起来。” 我喝光了杯里的啤酒,坐在我对面的女孩不知道,只有我抓住他的父亲心情才 能真正好起来。 李盈殷勤的给我倒酒夹菜,好象在哄一个赌气的孩子,我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 任务,立即回到亲人的身边。我只能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因为我把自己的职责看 得那样神圣,甚至高于我的生命,参警时宣誓誓词的每个字都镌刻在我的心里,我 和少宏一样愿意用生命去捍卫法律的尊严。 我起身要去卫生间,李盈说我陪你去,我说不用了,她让侍者带我去卫生间。 到卫生间我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然后确认了一下卫生间中没有其他人,我迅速拨 出了老李的电话。电话是响了一声就传出老李焦急的声音,“志强,你还好吗?” “还好,我看见他了。”我简短的说,我知道我能够用来打电话的时间是不多 的。 “你在哪里?”老李惊喜的问。 我告诉他我所在的城市而且尽量把自己住的地方说的具体一些,老李说我这么 久没有和他联系他以为我牺牲了,他已经派张丽媛到缅甸来了,我告诉他洛博章很 有可能在几天后再次出现在那栋别墅,他说他会尽快和缅甸警方联系,另外他也准 备立刻到缅甸来,我们简短的聊了不到两分钟,最后他再次嘱咐我要注意安全。 回到包间之前我按照手机上面的英语提示删除了通话记录。在包间里的李盈没 有什么异常,她依旧还是沉浸在回忆当中,而我这个时候想到的就是尽快抓捕洛博 章,然后立刻回国,因为我不知道现在的陈璐在做什么。 回别墅我们依旧是打车回去的,我故意问了途径的地方以便更加准确的判别出 我住的别墅在这个城市中的具体位置。晚上的时候洛博章来到了别墅,很显然是他 在别墅里面的保镖告诉了他,下午的时候李盈带着我出了别墅,这一点是我从他和 李盈谈话之后李盈的表情上判断出来的。看到我的时候洛博章露出无比真挚的笑容, 他把护照和一张VISA卡交给我,说,“高先生,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虽然我为了 你不能留下来而感到遗憾,但是我还是会遵守自己机的诺言送你离开缅甸的。”我 说,“那就麻烦洛先生了。”他说三天之后他来接我,亲自送我去机场飞往仰光。 我看得出李盈沮丧的神情,从李盈的表情上看,我知道洛博章应该不是在说谎。 洛博章让佣人做了丰盛的中国菜,而且饶有兴致的给我推荐每一道菜,整个晚 饭李盈没有说一句话,而我一直在想老李三天之内是否可以赶到这座边境城市,会 不会在洛博章再次出现的时候将他逮捕归案,给我的这次行动点上一个完满的终止 符。陪我吃完饭,又聊了一会洛博章才离开别墅,他走后李盈一直闷闷不乐,很快 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想我必须给老李挂个电话说明这里的情况,但是在这个别墅 里挂电话我的心里始终是没有把握的,我害怕洛博章的保镖会窃听我的电话,但是 最后我还是拨了老李的号码,因为我太急于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我太急于回到已经 离开两个多月的清河了。老李听到我的消息很兴奋,他说三天之后他会和缅甸的警 察一起出现在我们现在居住的别墅。 我从小就害怕黑暗,对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挂了电话之后我躺在床上, 夜色让我无法入睡,我设想着各种将洛博章抓捕的场景,并且隐约看见我在抓捕洛 博章的那刻,李盈脸上古怪的表情,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但是我马上就被噩梦惊 醒,我梦见李盈向我开枪,醒来的时候我身上的睡衣被汗水浸透,夜是宁静的,宁 静的让我感到恐怖,窗外树影婆娑,风吹过的沙沙声令我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早上我还没有起来李盈就推门进来,我看她疲惫的面容估计她好象一夜没有怎 么睡觉。整个白天李盈都陪在我的身边,反复叮嘱我在我离开缅甸之后要自己照顾 自己,而且如果遇到麻烦要给她打电话,我感觉这个时候的她仿佛和陈璐没有太大 的区别,总是喜欢唠唠叨叨。她问我有没有给家里挂电话,我说没有,她说还是给 家里挂个电话的好,起码父母不会那么惦记我。我说我是一个逃犯,我没有脸面给 家挂电话,她说了一句和年龄不是很相称的话,她说无论是不是在逃犯,在父母眼 里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在我的眼里李盈是透明的,我能够看明白她的心事,虽然 她始终没有明确的把这一份感情表达出来,她只是劝我留下来和她一起过这种看似 安逸的日子。自从我离开清河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缉毒警察的收入和贩 毒分子相比是微乎其微的,为什么我们能够以生命为代价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作为 一个特定范畴内两个完全对立的群体,我们有着迥然不同的追求。在我的眼里我的 使命是那样的不容亵渎,在贩毒分子眼里金钱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尽管我们的 使命是如此的神圣,但是在我们当中还是有着某些人和贩毒分子走到了一起。原来 我一直不明白田处为什么会与吴文成同流合污,现在我知道金钱是他迈向罪恶的唯 一驱动力,而且一旦错走一步,将带来无法挽回的悔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