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菲菲在寒假里没有回家,她在为自己毕业后的工作忙碌着。似乎查清杀害她妹 妹的凶手已经不是那样重要。我想我能理解她,在她眼里最重要的事情是毕业之后 进一家大医院,有一份好的工作。我告诉菲菲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尽管告诉我,但 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帮助她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她再坐在城市的角落陪着不 同的陌生人。而田蕾在阿龙死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时常依偎在阳台上发呆,生 活的音符无法让我感到释然。在灰色的忧郁中,春的绿色在悄然的吐露,在经历的 漫长的冬季之后,突然发现街角的一分绿意,我的心情突然豁然明亮。一切阴霾都 已经成为过去,那一点绿意才是人生命中唯一的主题。 田蕾开学之后又搬回学校去住,女孩子的东西就是多,我和浩然足足忙了一个 下午。我发现科室里的人对田蕾都很敏感,除了我和浩然能和她毫无拘束的说笑之 外,其他人看见她只是远远的笑笑。夜里我总是睡不着,守着和陈璐度过若干岁月 的房子,我始终无法彻底释然。我在心底问自己,你恨陈璐吗?这样的问题我问过 自己不下一千次,每次的回答都是我不怨恨她,但是我始终无法知道田蕾到底怨不 怨恨我。 贾彬当了分局的副局长之后好象比国家主席还要忙,每天摆出日里万机的样子, 我真怕他英年早逝。结婚后鲁灵很快就怀孕了,我觉得我陪鲁灵的时间要比胖子陪 她媳妇的时间长的多。虽然胖子不说,我也能感受到,我已经逐渐变成一个无事可 做的人。鲁灵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她不在乎丈夫的升迁,因为她与生而来带着欣享 权力的优势,她的父亲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早已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或者说这座 城市已经离不开她的父亲,亦或说这座城市已经习惯了她的父亲。我时常嘲笑鲁灵 腆着肚子的样子,但我心里始终是嫉妒他们的,如果我也能和陈璐在去年如期结婚, 那么我会和胖子一样享受等待做一个父亲的幸福。 其他人都难以感受到我和赵处之间的隔阂,我虽然说不清楚这种隔阂产生的渊 源,但是我能切实感到这种隔阂的存在。“1.12案”是清河禁毒史上的一桩大案, 与吴文成有关的娱乐产业一一被查封。在那个春天,两省的高院做出的一审判决, 并且很快得到了最高法院的核准,洛博章和吴文成做为主犯被判处死刑,其他的涉 案人员除了刘之龙在看守所畏罪自杀以外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田蕾在上海联系了 一份报社的工作,三月底的时候她告诉我要去上海实习。我开车把她送到火车站, 与她同行的还有曾经带我去图书馆找她的那个叫刘刚的大学同学。我一直把她送上 火车,在帮助他们安置好行李之后,我转身下车。因为离发车还有十几分钟时间, 田蕾说火车上太闷也跟着我下了车。我们在站台上静静的站着,我点了一支烟,刚 吸了两口,车站服务人员走过来告诉我站台上禁止吸烟,我讪讪的笑笑,把烟掐灭 在垃圾筒里。我和田蕾默默的相互注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要发车的时候我催 她上车,在她转身之际,我轻轻的说,“蕾蕾,好好照顾自己。”田蕾点点头,我 看见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花。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没有摘去挂在卧室里面的婚纱照,也许我还期待着有一天 陈璐会回到这个我们曾经共同的家。送走田蕾之后,我站在卧室里,往事虽然值得 怀念,但是往事毕竟已经成为过去。“1.12案”已经彻底告破,这个案子也改变了 我的生活。如果没有这个案子陈璐也会离开我吗?我不知道。我缓缓的闭上眼睛, 陈少宏、田唯清、吴文成、洛博章、黄辉、李盈、刘之龙、王林一个个浮现在我的 脑海,“1.12案”的是是非非已经结束了,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还会有很多行色不 一的案子在等待着我,我会永远记住参警时的誓词,做一个合格的禁毒警察。我睁 开眼睛,去摘挂在墙壁上的婚纱照,我轻轻擦拭着照片上薄薄的灰尘,犹如往日抚 摩陈璐的面庞一样,但是我们之间蒙上的却不只是一层可以轻易拭去的灰尘。我在 想把这副照片收到什么地方,一页纸片缓缓的飘落。我把照片放在床上,弯腰拣起 那页纸,纸是附在照片背面的,纸上的清秀的字迹是我所熟悉的。 志强: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是我还是写了,我希望你还会回到我 们的这个家。你是残忍的,难道你忘记我们之间结婚的约定了吗?哥哥牺牲后我不 断的做噩梦,我怕有一天你会和哥哥一样突然的离开我,我只希望能和你平平安安 的过一辈子。可是,你还是出事了。我去了很多地方为你申诉,但是他们都不相信 我,你是一个正直的人,绝对不会触犯法律,我知道你想做一个优秀的警察。 但是,当看到电视里通缉你的新闻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你为什么要杀人越 狱,难道你要过一世漂泊不定的生活吗?我是多么想找到你,想当面问问你究竟发 生了什么。可是你究竟在哪里?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恨你,你说过要把我打扮成 最美丽的新娘的。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么挂念你吗,我时常梦见你满身鲜血的站在 我面前,每次我都是哭着醒来。志强,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着的男人。现在,我 要走了,你不要怪我,我只想走的越远越好,我怕得到你被捕的消息。 永远爱你的璐璐 信纸上有几片水渍,有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了,我把浸泡过陈璐泪水的那页薄 薄的信纸帖在胸前,泪水大滴大滴的跌落在床上的婚纱照上。 清明的时候没有下雨,早上我夹杂上如织的车流中向城市北郊的革命烈士公墓 驶去,出城的国道边上满是贩卖鲜花和烧纸的小贩,我买了两束鲜花。我把车听在 公墓外面的广场上,捧着花走进公墓。我向着少宏安息的方向走去,远远看见一个 穿着白色风衣的女子站在少宏的墓碑前,走近一些才认出她是少宏的女朋友袁颖,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我没有打扰她,悄然向着于湘南的墓碑走去。我把 一束鲜花放在湘南的墓碑前,把另一束花话放在傍边的墓碑前,那里躺着另一个英 勇殉职的警察,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我的这束鲜花。我在湘 南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远处袁颖还站在那里,微风吹动着她 风衣的下摆。 我缓缓的向外走去,在公墓巍峨的汉白玉石门前,我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看见 了一张曾经是那样熟悉的脸,她微笑着向我走来,我则好象凝固在空气中一样,雕 塑般呆呆的站在原处。 (全文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