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埋在眼泪里 今天,赵国远从澳大利亚回来了。 结了婚之后的生活好悠闲,宋思茵一直都很努力地想当个好妻子、好儿媳。 现在,她开始觉得上天实在是待她不薄,虽然她失去了父亲,但是却拥有了赵 国远。这一定是父亲在暝暝之中的保佑,才把赵国远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常在想,有多少女人会像她一样,看到自己的丈夫还会心跳加速外加脸红耳 朵烫呢?而且,赵国远的确是个让她骄傲的好丈夫,他很孝顺父母、对家庭很有责 任感、在事业上积极进取……优点真是很多呢。 唯一的缺憾就是她们之间好像总是少了些什么,她仔细想过却得不出结论。 那天夜里,她想着白天杜蓝她们说的那番话,翻来覆去地怎么也无法入睡。 望着自己旁边横熟睡着的丈夫,她轻轻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她真的好爱好爱 他啊! 起床坐到小茶几前,宋思茵随便抽了本书出来看。 那是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赵国远出差的时候通常都是随身携带这 本书。 很早以前,思茵就想翻来看看到底里面有什么内容这么吸引着丈夫。不经意间, 她看到扉页上赫然写着一首很优美的小诗: 和你分手后所度过的这几个月, 是心灵找不到寄托的一段痛苦时光。 自从认识你之后, 我才明白, 世界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不再与我无关。 我同时也感激自己生在这个世界上, 就如同我深爱着你的内心一样, 我也深爱着这个有你的世界。 看到路边一朵小花, 就让我联想到那段有你的日子。 把头靠在你肩膀的某一天, 随着落日消失在海的另一边, 我们的爱是那么的甜美…… 这个春天可能是各自的春天, 但是, 却是我祖国山川最痛的春天。 祝你永远幸福! 宝婷 多美的意境呵! 可是这种书对于宋思茵而言,催眠的效果或许会比较好! 但……这个“宝婷”到底是什么人呢?她为什么会在赵国远的书上面写这样耐 人寻味的东西呢? 这字迹很娟秀,思茵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宝婷”落笔时那深情款款的样子。 难道…… 不!不会的!国远是绝不会对不起她的,他那么爱她,那么怜她!但是,这个 “宝婷”…… “我的国远那么优秀,这个女人不过是一相情愿罢了!就算她会写这么美的小 诗那又怎么样?我才是国远明媒正娶的唯一!” 宋思茵很努力地平复自己波涛起伏的内心,是呀,一首小诗又能代表什么呢? 还有别的女人喜欢她的国远,就证明有人正嫉妒她此刻的幸福,更加证明了她 选择把自己的终生幸福都托付给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明智而正确的。她应该为此 而感到骄傲自豪才对。 真是的!她怎么能去怀疑国远呢?她真是该死! 她突然间又想到了那个很傻很傻的问题:一个人是爱还是被爱会更加幸福呢? 她的答案是“爱”。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死心眼,爱上了一个男人就会死心塌地的。不可否认,她是 那种一辈子都只会挖一口井的人。 这一点上,她很像圣美和杜蓝,如果她们对一个男人第一眼没什么感觉,那以 后也永远都不会有感觉了。让别人爱上她们,对她们而言可能比较简单一点! 只是…… 赵国远和她会不会是同一类人呢? 正当思茵努力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声。 她轻声地走回床边,坐下。 只见赵国远额间沁着汗水,嘴里还不断地喃喃呓语着。 听不清楚他的呓语,思茵只能默默地为他擦拭去脸上的汗水。 “宝婷!” 赵国远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宝……宝婷?! 思茵打了一个寒战。 “做……做噩梦了?” 宋思茵故做镇定,十分温柔地问着。 国远,你是不是经常会像现在这样,大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然后突然从梦 中惊醒呢? “恩……” 赵国远默默地应着,神情当中有几分痛苦的懊恼。 “我去冲杯参茶给你。” 思茵实在不晓得该和他说些什么,现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说呢! “思茵,我,我……” 赵国远拉住了思茵,但是却欲言又止。看得出他很想给她一个解释,但是话到 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我吵得你没法睡了,是吗?对不起。” 思茵努力地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她自己,却有点自欺欺人。 赵国远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思茵的一头长发。 那一瞬间,思茵张了张嘴,很想开口问他究竟“宝婷”是谁,可终究就是没有 勇气问出口。何必呢?太为难他也太为难自己。 “我……我去给你冲杯参茶。” 真的受不了了,思茵撂下一句话,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刚走下两级阶梯,她就忍不住跌坐在了楼梯上。 把头倚在墙壁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留。她捂住自己的嘴 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呜咽的声音,独自一人在这暗夜当中无声地哭泣。 “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痛!心好痛! 思茵生平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疼,抽疼,痛得她都快没有办 法呼吸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问着自己。 她无法也没有勇气去相信,白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 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了。 新婚也不过才半年而已,她的丈夫就变心背叛了自己和他们的婚姻,而作为妻 子的她竟然毫无察觉,甚至还是从丈夫的梦呓中才得知了那个“第三者”的名字, 她不敢相信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竟然会失败到了这种地步。 听到赵国远喊出“宝婷”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真的被那个叫“宝婷” 的女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一样。 那一刻,她好想狠狠地给赵国远一巴掌,因为他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誓言,誓言 说会爱她一生一世;也违背了他在她父亲墓前许下的承诺,承诺会照顾她一辈子… … 幸福怎么会如此短暂?而且好像还长了翅膀,往往在人们还来不及抓住它的时 候,它就已经飞走了。 真的好无助! 初中的时候,父亲因为一起意外事故而永远离开了她和母亲。从那以后她就一 直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高考前夕,母亲竟然背着她和另外一个男人领了结婚证。 她恨!她从来没有比任何时候像那样更加怨恨自己的母亲。但是对于母亲的选择和 既成的事实,她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自此,她和母亲的关系就变得很不融洽。从 那个时候起,她就一直好像只是一个人了,无依无靠。 但是自从认识赵国远以后,他就像一根道无形的绳索一样慢慢地拉近着他们母 女之间的距离。作为一个好丈夫、好女婿,他一次又一次巧妙地化解了她们母女间 的矛盾和争执。渐渐地,赵国远就变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她的依靠和支柱。 现在,突然知道自己的依靠和支柱可能已经变心了,一下子要让她怎么接受呢? 她好像又一次跌回了失去父亲之初的那种无助,充满了无力感,好无力,真的很无 力! “呀,二嫂,你的眼睛怎么肿了?你哭啦?” 本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低头吃着自己早餐的宋思茵,但是国妤的惊呼却瞬间 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哦……” 宋思茵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双眼,不是已经用冰块敷过了吗,怎么还是会被看出 来呢? “思茵,发生什么事了?” 一家之主赵盛群放下了报纸。 “哦……没……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有点感冒了。” 宋思茵支支唔唔的,听到赵盛群这么关切的问,委屈的她眼泪一下子差点又掉 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呀二嫂,要是二哥欺负你的话,你可一定要说啊!” 听到国妤这么说,宋思茵慢慢转过头去看了赵国远一眼,四目相对的时候,她 立刻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这下子,再傻的人也看得出这俩夫妻有问题了。 “没……没有啦,只是昨晚突然梦到我爸爸了,所以……” 真是个烂到不能再烂的谎言了。 但是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说,还能说什么?明明不是她的原因,但是却不得不 为自己丈夫的过失去掩饰。 宋思茵用眼角的余光迅速瞥了一下赵国远,赵国远亦然,但是他很快就避开了 妻子的目光,显得心事重重。 “二少爷,您要的法式鱼卷已经好了。” 李管家立在赵国远身后,轻轻地说道。 “哦……” 赵国远猛地回头,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李管家手中的盘子上面。 “当!砰!” 李管家手里的盘子和食物一下子全掉到了地上。 “啊!抱歉二少爷,真是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 李管家慌忙低下身子去收拾,却又和离开位子一起来收拾残局的赵国远撞上了。 “二少爷,请您继续用餐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没事没事,我帮你一起收拾。” 两个人在那里你推我让的,看得一旁的人都是满头的问号:这个赵国远今天到 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心虚得不得了的样子。 “国远,快点吃,吃完赶紧出发。” 程玉芳的声音从赵国远的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自己的母亲正一脸阴霾地站 在那里。 “哦,恩。” 当赵国远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的时候,所有人无一例外地都看着他,惟有他的 妻子却依旧只是低头吃着她的早餐。 “不好意思,各位慢用,我先走了。” 圣美匆匆地喝了几口咖啡,就站起来从工人手上拿过她自己的外套。 “圣美你不再多吃一点吗?” 好奇怪! 开口的居然还是赵国远。 “哦……不了,上午有一台手术要准备,我现在就必须要赶去医院了。” “那……那我送你吧。” 赵国远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啊?” 国妤和杜蓝的下巴颏都快要掉到地上了:这叫怎么回事啊? “不不……不用了,国光会送我。” 这边刚说完,那边赵国光很配合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车钥匙,一把搂过 圣美就往外走。 “谢了,我的女人还是我自己送比较好。” 赵国光在自己头顶向赵国远打了个响指。 看着赵国光夫妻两走出大门,赵国远又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唔?” 正在咬着吸管喝牛奶的国妤一看老哥注意到自己身上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狡猾的她立刻把牛奶一丢,不顾形象地低下头大口大口扒起面前的皮蛋瘦肉粥来。 “慢一点慢一点,没人和你抢,你小心烫到。” 程玉芳立刻提醒她,但国妤也只是一边喝一边“恩恩恩”地支应着。 好好的一顿团圆早餐,却因为赵国远夫妻两个各怀心事而被弄得气氛怪怪的。 到了最后,人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赵国远走,就连他自己的妻子也似乎不 愿理睬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早餐过后,赵国远回房间换外套,却意外地发现宋思茵因为生病而无力地躺在 床上。 “你真的没什么大碍吗?” 赵国远看着妻子那辛苦的样子,不舍地替她拉了拉被子。 “老公,今天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宋思茵因感冒而粗哑的声音有着深深的乞求,只希望现在握着她的手的男人能 为她稍留片刻。 赵国远为难地看着她:“茵茵,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等一下公司有很多 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所以你稍稍体谅我一下好不好?” “你真的不能陪陪我吗?一会就好了!” 就这么一次,她不想再扮演懂事明理的老婆,只要丈夫能够为她稍稍停留片刻 就好。 真的只要这样就好了,难道这样真的会让他很为难吗? “茵茵……”赵国远一脸的为难,“不要这样,你以前不都是自己处理的吗? 今天公司的事情真的很重要,我是一定要去的。所以你忍耐一下,我早点下班回来 陪你,好吗?” 早点下班回来陪她吗? 当工作占据了男人的一切的时候,爱情蕴涵的至高无上的精神因素,早已羞涩 地退于一隅。家庭似乎只是男人们茶余饭后的一项咖啡似的消遣,永远成不了男人 心目中的正餐。 宋思茵无奈地苦笑,眼底也透露出浓浓的失望。 原来对他来说,她还比不上他的工作重要! 看着她的眼神恍惚,脸色有点不太对劲,赵国远连忙安慰道:“茵茵,你不要 这样!你要知道我现在的努力全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懂吗?”他心疼地看着妻子 因生病而憔悻的面容,却不得不抽出手准备离去。 被放开的手空荡荡的,就如同她的心看清楚了他们婚姻的破洞一般,有点失落, 有点心痛…… “你走吧, 你的工作比较重要!” 宋思茵翻过身去,不想再和他多说话了。 “茵茵……” 赵国远皱着眉,凝视着翻过身去的柔弱背影。 他的呼唤得不到床上妻子的任何回应,他只能以抱着歉意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听到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宋思茵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样? 她真的好害怕孤独,她要的不过就是他一小会的陪伴而已,为什么就连这么一 点小小的要求他都不能满足她呢? 在他的心里,她就那么不够分量吗:不如他的工作?更不如那个“宝婷”? 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无论他多么繁忙,他也会抽空见她一面。毕竟,和心爱的 女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慢慢的,他就开始以工作繁忙为借口, 经常工作应酬到很晚。如今,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他的最爱,更何况他现 在还另有女人。总之,他们夫妻之间的亲密关系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承认,她本来就是一个单纯的小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属于自己的幸福 家庭,让她满满的爱情有个心灵的寄托。可是,她却爱上了一个老是让她寂寞、午 夜梦回还叫着别的女人名字的男人…… 她爱他,所以才会选择义无反顾地等待、默默地接受,一个人流着眼泪承受寂 寞和心痛,等待着有一天他能够为她画出她心中美丽的梦想。 只是,在等待中,时间也在无情地消逝。就像现在这样,她在等待中慢慢耗费 着女人最宝贵的年华。 她一直没有说出口,其实她不在乎生活是否富裕,但至少不要让她抱着一个虚 无的婚姻承诺在他身边持续着这没有尽头的孤独。 他们之间的婚姻就像一杯纯咖啡,等久了,香气渐渐消失在了时间中。留下的 就只有入口后那满满的苦涩……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