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静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回到了家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女儿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她,好像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什么,有些陌 生但也似曾相识。 站在一旁的姥姥急忙催促着:“悦悦,快叫妈妈,你不是想妈妈吗?这是你 妈妈呀!” 女儿在姥姥的提醒下,好像找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一页,慢慢地翻开,妈妈的 记忆终于渐渐明朗,她那粉嫩的小脸上也开始露出浅浅的微笑,怯怯地试探着叫 了一声“妈妈”。 文静内心的酸楚瞬间变成汩汩泪水,夺眶而出,三年的骨肉分离,日夜的思 念牵挂,身在异乡寄人篱下的孤独,行尸走肉自卑自弃的委屈,千种愁绪,万般 感慨,终于得到彻底的倾诉。她使劲将女儿抱在怀中,脸颊紧紧地贴着女儿凉凉 的小脸蛋儿,任凭泪水将女儿背上的衣服打湿,直到女儿隐隐的抽泣,瘦小的双 肩一下下的抖动才将她的理智唤醒。 梦总是要醒的。醒来的文静并没有将眼睛睁开,她想让这个梦继续,让自己 能和母亲、女儿多呆一会儿,她努力着让思绪重新回到梦境中,但很快清醒的意 识让他明白那只是徒劳。慢慢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物也慢慢地由模糊变得清晰。 还是那面墙,墙上还是胡乱写着的那些代号和电话号码: “胖小车—135644……” “张总—1390533 ……” “眼镜—865 ……” …… 那些代号和电话号码分别用不同的笔写成,有铅笔,有圆珠笔,有签字笔, 有眉笔,甚至还有口红。字迹的大小和工整程度各异,反映出书写人当时的心境 和对电话号码拥有人的重视程度。同时,这些代号和电话号码也记载了文静做小 姐以来的辛酸历程,间或也参杂着些许的幸福回忆。 清醒的意识使人的感知变得敏锐,被泪水沾湿的枕巾让文静紧贴枕头的脸颊 异常难受,她连忙坐起身,抓起枕巾在自己脸上胡乱一抹,顺手将枕巾丢到墙边, 在身体挪下床的同时,用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借着手掌对头部的按摩,她将思 绪理顺,该上班去了。 文静的工作是玫瑰夜总会的坐台小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舞女,有些人也隐 喻地称之为“上夜班的”。这种职业历史悠久,但在今天的中国却是近二十年才 逐渐发展的。在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以齐鲁文化发源地著称的B 市,这种职业只 是从一九九三年B 市第一家舞厅“情未了夜总会”开业才应运而生的。文静是在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第一次迈进玫瑰夜总会,那时她二十一岁,小悦悦刚刚过了周 岁生日。 文静的老家在湖北省石首市一个偏僻的农村,像大多数打工妹一样,她家境 贫寒,自己是长女,只有一个弟弟,为了能让弟弟受到良好的教育,初中没有毕 业文静便辍学回家帮助妈妈干农活,刚满十五岁就到县城的一家织布厂开始打工。 那时的文静头脑简单,只是一心想多多干活,多多挣钱,好帮助父母供弟弟 上学,让父母少受些累。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在织布机的轰鸣中盼着发工资的 那天。无聊时,她独自蹲在厂房外面的墙边看地上忙碌的蚂蚁,劳累时,也只有 躺在宿舍的床上默默地想家,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看琼瑶的小说,在小说中寻找 自己的影子,寄托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弟弟的学业并没 有像家人期盼的那样顺利,初中毕业后便回到家中,再也没有升学,而文静却在 不经意间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 发生在文静自己身上的变化,除去生理上的成熟外,就是那些年轻后生看她 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眼神变得暧昧甚至猥亵。起初在那些眼神的注 视下,文静心里多的是恐惧和厌恶,日子久了,她却感觉那些眼神并没有那么可 怕,甚至逐渐开始喜欢起来。在这些后生中,不只会用眼神让文静喜欢,而且也 会用行动讨得她欢心的只有一人,就是后来成为文静丈夫的程辉斌。 程辉斌是文静的老乡,也是她一个厂子的工友,虽说年龄比文静大五岁,身 高较文静矮半公分,没有帅气的外表和流利的谈吐,就凭每天几次帮助文静将棉 纱搬上搬下,午休时帮文静端水打饭,节假日陪文静回家并代为买价值人民币三 元的车票,就让少不更事的文静感觉他就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文静的初恋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浪漫,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花前月下,就在程 辉斌老练的引诱下成了他的人。第一次性生活留给文静的没有爱抚和缠绵,更没 有高潮迭起,只有下身切肤的痛和逐渐隆起的小腹,她怀孕了。这正是程辉斌渴 望的。 当文静在程辉斌的陪同下站在父母面前将实情一一坦白后,母亲啜泣着进了 里屋。父亲在默默地吸完第三支烟后,用发黄的手指捏着烟蒂,慢慢地将烟蒂在 木凳腿上拈灭,缓缓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已经成了泪人儿的文静,又将目光定格 在眉目低垂的程辉斌身上。 “你们……你们……结婚吧!” 父亲略带祈求的低语就像晴天霹雳,在文静的心头炸开,她不敢相信这话出 自一向严厉的父亲之口。 “爸!” 文静的双腿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对家人的愧疚和对父亲的感激让她发自 内心地用下跪表达出来,在她跪下的同时,整个身体也顺势摊倒在地,昏了过去 …… 几个月后,小悦悦出生了,名字是文静起的,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一生幸 福快乐。事与愿违,随之而来的却是痛苦生活的开始。 程辉斌在家是独子,刚结婚时,程辉斌的母亲为儿子能娶文静这样一个如花 似玉的儿媳妇也的确得意了一阵,对待文静的态度也还算过得去。望着媳妇一天 天隆起的腹部,程母开始盼望文静能给程家添个男丁,承袭祖宗的香火。有了这 种希冀,程母对文静的照顾不能说是无微不至,也还算周到,屋里屋外的活计都 落在了程辉斌的身上,家里人的饭食清淡但文静却隔三差五地打打牙祭。分娩的 当天,当卫生院的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走出产房时,程母立刻迎上前去,将她 那只并不清洁的手伸进襁褓,没等抽出手,已是满脸的沮丧,没想到文静生的是 一个丫头片子。从那以后,程母对文静的态度急转直下,虽然没有对文静非打即 骂,单是不照顾月子里文静的起居饮食,就让她无法忍受。饭是能吃饱的,但已 经和其他人没有两样,连洗洗涮涮都没有人替就更不用说洗褯子了。实在无法忍 受,没出满月文静便在母亲和弟弟的帮助下回到了娘家。 起初,程辉斌也经常在工作之余去岳母家看望老婆和孩子,也表现出一些对 小悦悦的怜爱。后来,纺织厂倒闭了,他也像变了一个人。失业后的程辉斌不愿 住在岳母家,便独自一人回家居住,没有了工作却有了时间的他开始和一些不三 不四的人交往,逐渐迷上了赌博,无论是麻将还是牌九,还有后来兴起的百家乐、 老虎机,只要带“赌”字的,他都乐此不疲。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文静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只是渐渐地发现程辉斌来看望 她们母女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待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来时还总是找些借口 向文静要钱,不是做生意就是随份子、搭人情,钱的数额也越来越大。直到有一 天派出所的同志让村主任通知文静,要她去县里的拘留所给程辉斌送衣物,她才 彻底明白了一切。此时的文静已经身无分文,几年辛苦积攒的并不丰厚的积蓄, 被程辉斌输了个精光。从此,文静和女儿只能寄居在娘家,依靠父母生活。 释放回来的程辉斌没有像文静期待的那样痛改前非,拘留所的十几天对于他 来说却好像去深造培训了十几天,和过去相比,程辉斌的行为变得更加诡秘,赌 博的瘾头有增无减,对待文静母女的态度也更加冷淡。 文静实在无法忍受程辉斌的堕落,也不愿看到父母无奈的眼神。在小悦悦过 完周岁生日后,她决定独自外出打工,用自己的劳动挣钱养活女儿,也让年迈的 父母过上好日子…… 文静的皮肤特别的白净,而且是表里如一,只要用清水将脸洗净,便让那些 花费大把的钞票,整日泡在美容院的女士们羡慕不已。文静的眼睛特别的亮,眼 窝深陷,睫毛长而上眺,不饰眼影都透着黄白混血的韵味。文静的双唇特别的性 感,上唇厚薄适中,下唇较为饱满,唇色玫瑰红中透出浅浅的粉,对于她来说, 唇膏只是起到保持皮肤湿润的功效。在文静眼里化妆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让她 两难的是她的着装。 刚刚离开家乡时,文静穿的是结婚前程辉斌给她买的那件浅蓝色夹克衫,这 是十九岁的她所拥有的第一件价值超过一百元的衣服。到了B 市,在老板的饭店 中打工,文静穿的是统一的红色工服,紧绷的腰身引来许多食客无聊的搭讪。在 走进玫瑰夜总会的第一天,老板娘便带着文静和另外四个和她一起由服务员转为 小姐的姐妹,到一家名叫“梦巴黎”的服装店,每人买了一件晚礼服,在文静眼 中,这样的衣服只有站在舞台上的女明星才配穿。这件价值不菲的晚礼服并没有 留给文静丝毫的欣喜和任何美好的回忆,记忆较深的却是老板娘在替她们选衣服 时说的那句话:“这里的老板以前就是干小姐的,后来挣了钱开了这家服装店。” 文静对服饰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衣服穿在身上,白天大庭广众之下不会让人 联想到自己的工作;晚上夜总会纷繁婆娑的光影中又不失俏丽就行,如果能再透 着点儿性感是再好不过的。就是这点儿要求,也让文静煞费苦心。记得到玫瑰夜 总会上班的第一天,文静独自一人躲在小姐的更衣室,面对着一人多高的镜子, 她的脸绯红,她不敢相信镜子里这个俏丽性感的女郎是自己。此刻,穿在身上的 这件被老板娘和伙伴儿们吹捧得何等漂亮的粉色晚礼服,怎么看怎么别扭。镜子 中自己那光滑圆润的双肩;凹凸鲜明的腰身;时隐时现的雪白大腿,让她不禁联 想到电影里那些站街的* 。这时的文静还不能适应自己角色的改变,农村女孩儿 的质朴和羞涩,让她从骨子里排斥那些轻佻和放荡,别说开到大腿的裙摆,就连 露在外面的双肩也足以让她羞愧难当。文静哭了,她哭自己的命运不好;她哭自 己的丈夫无能;她哭自己不该那么喜欢钱答应老板娘来干小姐;她甚至开始怨恨 自己父母把自己带到人世间,而且让自己又生得这样漂亮……许多互不相干的事 情在此时也都成了她哭泣的理由。这是文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这件晚礼服。 画完妆的文静在她仅有的几套衣服中挑选着,每拿起一件衣服,她都努力想 象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甚至想象别人审视自己的表情。如此的反复, 最终的选择是:上身穿黑色带蕾丝镶边的长袖小衫,下身佩黑色西裤,外套棕色 立领仿皮短夹克,最后,文静又在一堆丝袜中找出两只同色的肉色短袜穿在脚上, 将拖鞋甩在一边,蹬上黑色高跟皮鞋,终于配齐了一身行头。 文静提着手袋,走下楼梯,走过久未粉刷黑漆漆的楼道,走进了夕阳的余晖 里。要上班了,这时才是她一天工作的开始。 文静的家到玫瑰夜总会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这是很多舞厅小姐渴望的理想距 离,不必考虑路上的安全问题,也不用每天花钱打的,更不用遭受出租车司机色 迷迷的调戏、骚扰。 玫瑰夜总会位于锦丽华大酒店的一楼,面积约三百平方米,是锦丽华大酒店 的配套设施,按照四星级的标准装修,在B 市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水平。原来的玫 瑰夜总会是由酒店内部的人员管理,由于经营效益连年亏损,这才实行对外承包, 现在的承包人就是文静原来打工酒店的老板娘李延芳。 李延芳,一个身材娇小、其貌不扬的女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虽不能说风韵 犹存,但举手投足间也展现出精明干练。她原是B 市物资局的一名业务员,年轻 时赶上国家对各种物资的统购统销,政策的倾斜让物资局成为令人羡慕的单位, 当时的军队转业干部放着政府机关工作不干,宁愿托关系、找门路也要进物资部 门工作。这样的工作环境让李延芳实实在在地过了几年好日子,可以说受益匪浅。 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物资部门逐渐失去了一统天下的地位,她也就成了众 多下岗人员中的一员。李延芳没有像大多数下岗人员那样整日唉声叹气、怨天尤 人,凭借多年征战商场的经验和背水一战的勇气,她下海了。先是干自己的老本 行,和别人合伙做钢材生意。怎奈今非昔比,原来都是人家求她,一单业务下来 怎么也能落下几百元的回扣,最起码也是吃吃喝喝。现如今正好相反,不仅自己 要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请客送礼,有时甚至要忍受一些无耻之徒的调戏骚 扰。就是这样辛辛苦苦挣来的几个钱,在三角债的魔圈中也被消耗殆尽。 “开家饭店,谁也不求,盖不赊账,现钱交易。” 李延芳认准目标、拿定主意,在城乡接合部的一个路口,开了一家酒店,名 叫“艳芳居大酒店”,文静就是这个大酒店招聘的第一批服务员。李延芳本想以 清新素雅的装修;热情周到的服务;价廉味美的饭菜在饮食服务业创出一片天地, 无奈事与愿违,虽有“一月赔,二月平,三月挣”的古训,但连续半年的亏损让 李延芳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将酒店低价转让给了别人。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 里,李延芳没有挣到钱,却和文静等几个服务员培养出了感情,虽然欠了她们两 个月的工资,但也让她们之间有了相依为命的宿命。在李延芳四处奔波寻找再次 创业的机会时,文静等几个姑娘在她们的出租屋中,默默地期待着李姐尽快带领 她们开始新生活,也能尽早拿到那两个月的工资。 李延芳就是李延芳,过去在物资局虽然以利益为重,唯利是图,但也结交下 了几个好朋友,锦丽华大酒店的周总便是其一。在李延芳穷途末路时,周总找到 了她,在“工作能力如何强、人品如何好、社会关系如何广、条件如何优惠、机 会如何难得”等花言巧语的说服下,李延芳很快在承包合同上签了字,这也是她 梦寐以求的事。 回到出租屋,面对着眼前这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李延芳哭了,她哭自己的 命运坎坷;哭穷途末路的柳暗花明;哭将要带给几个姑娘的新生活。这四个姑娘 也哭了,她们是被李姐的真情所感动,激动之余,她们将自己的人和对美好未来 的憧憬,一并交给了亲爱的李姐,任凭她去尽情描画。 李姐的心战攻势从晚上的一桌宴请开始。 时间:1999年11月的某天晚上; 地点:锦丽华大酒店二楼餐厅; 贵宾:文静等四个年轻姑娘; 主陪:李延芳。 当四个姑娘走进锦丽华大酒店时,眼前一亮,富丽堂皇的装修岂是“艳芳居” 能比。耀眼的光来自大厅顶部巨大的钻石吊灯,光源经数以万计的钻石状水晶折 射出万道光芒,映得眼睛无法睁开,却也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短暂的适应后,周 围的陈设布置又让她们目不暇接,墙上赝品的世界名画足以乱真,尽显高贵典雅 ;墙角裸露着健美身体的巨大人体雕塑让她们怦然心动;热带植被隔成的酒廊中 隐约闪动着的俊男靓女令她们羡慕不已;站台的迎宾小姐不只是着装得体和高贵, 脸上洋溢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就连脚下猩红色大理石地板都让她们不自觉地 放稳了脚步防止滑倒;再伴随着不知何处袅袅飘来的舒缓悠扬的音乐,姑娘们几 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人间?还是天堂? 四个姑娘的神态被一旁的李延芳看在眼里,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 笑,她知道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 “姑娘们,跟我来。” 李姐的呼唤让四个姑娘清醒,她们立刻收敛了目光,脸上露出淡淡的潮红, 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害羞。 跟在李姐的身后,她们来到二楼的餐厅。餐厅面积很大,整齐安放着几十张 大小不一的餐桌,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桌布上摆放着洁净的餐具,插在细高 颈花瓶中的一只红玫瑰在这洁净与雪白中显得格外强眼。由于来得正当时,还有 一些空桌可供她们选择。李姐在靠近窗子的一张餐桌边坐定,热情地招呼姑娘们 入座。 这桌酒席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对于姑娘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角色的 转变让她们兴奋不已。过去,都是她们穿梭于餐桌之间,被客人们呼来唤去;现 在自己成了服务的对象,除去不自然,还有些沾沾自喜。这种角色转变带来的心 理反应体现在行动上,便是几个姑娘不厌其烦地招呼服务员为她们干这干那,而 酒店服务员始终表现出的和蔼与周到,更令她们得意洋洋。 李延芳见到时机成熟,开始将话题引向主题。在将舞厅小姐的工作性质轻描 淡写地介绍完后,她在四个姑娘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这都在李延芳的预料之中。 随后她开始夸张地介绍这种工作如何挣钱,能够享受何种的待遇,并用手指着 “锦丽华”的大厅说:“这就是我们将要工作的地方。” 四个姑娘的眼神随着李姐的手环视了一下四周,又集中于李姐的脸上。 “以后这就是家常便饭。”李延芳又不失时机地指着眼前桌上的饭菜说。 这时姑娘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惊讶。她们用顾虑和担忧的眼神相互交流了 一下,便是短暂的沉默。 “客人……客人欺负我们……怎么办?”她们中最年长的,来自河南新乡的 刘芳低着头,双手拿着一条餐巾揉搓着,怯怯地说。 “我是你姐姐,欺负你就等于欺负我,我能看着不管吗!”李姐的语气显得 很激动,把刚刚拿在手中准备润润嗓子的水杯往桌上使劲一蹾,双眼立刻被一层 眼泪笼罩。 不得不佩服李延芳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丰富的情感表达能力,此时再看四个姑 娘的表情,仿佛现在李姐让她们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晚宴结束,四个姑娘说笑着走在前面,李延芳随后去吧台结账。当被告知有 条精美的餐巾不知被谁带走要加收十元钱时,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 她知道这一定是那个既小气又吝啬的刘芳干的。 从那天起,李延芳便正式成为玫瑰夜总会的老板兼妈咪,文静和另外三个姑 娘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她手下的坐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