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48赶街 那天没有等到肖锋的电话,文静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 生。 第二天一大早,文静接通了肖锋的电话,她生气地责怪肖锋不接电话让人担 心,肖锋以工作为借口撒了谎。 “以后注意点儿,别老让人惦记!” “好的,放心吧!” “晚上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再忙也得打!”文静在电话里撒着娇。 肖锋一阵阵的心痛,但语气仍然极力保持着平和:“放心吧!我一定照办。” 放下电话,文静顿感神清气爽,就连一大早就蹩进门的程辉斌都好像顺眼了 许多。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她要带着女儿赶街场,采购年货。 农村最热闹的就数春节前的集市,四邻八乡的小商小贩都会聚集于此,盼着 在年前最后一个集市上多赚点钱,也为下一年的经营讨点儿吉利。全村老少,加 上外出打工回乡的人们,都会在这个集市上将年货置办整齐,尽量让春节过得象 样些、丰盛些。 文静和程辉斌一边一个牵着悦悦的手走在前边,母亲推着一辆手推车跟在后 面,路上的乡邻热情地向他们打着招呼,目光中满是羡慕。刚过乡政府驻地的文 昌大桥,赶街的人群已经熙熙攘攘,程辉斌只好将小悦悦扛在肩上,防止被人流 挤散。 购买鱼、肉、蛋以及蔬菜的任务由母亲负责,她能够辨别货物的质量,而且 擅长讨价还价。当手推车被年货装满,余下的工作就由文静来完成了。她先是找 了一小块空地,将手推车放好交由程辉斌照看,然后便拉起母亲的胳膊,牵着悦 悦的小手,穿行在人群中,直到眼前出现了卖服装鞋袜的摊点才停下。 “妈,来看看有没有你穿着合适的。”文静拉着母亲往前挤。 “不是有了吗?我和你爸就散了,给你男人和悦悦买就行了。” “多买两件没啥,这都三年了也没见你和爸置办啥像样的衣服。”文静坚持 着。 母亲扭不过女儿,只好随了她。 先是妈妈的,再是爸爸的,还有文天和小悦悦的,最后,文静还没有忘记给 程辉斌和婆婆也一人买了一身新衣裳。 满载而归时,程辉斌推着手推车急步走在前面,他的脸上满是自豪,本来有 些微驼的腰板也挺得直直的,他用少有的热情回应着乡亲们的寒暄,即便遇到平 日里只是眼熟的路人,她也会主动地打个招呼。小悦悦手里拿着一串红红的冰糖 葫芦,不时伸出小舌头舔食上面的冰糖,胖悠悠的小腮上涂满了糖稀,就像一只 长着胡子的可爱的小馋猫。文静一手搀着母亲的胳膊,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边 走边和母亲商量着自己在娘家还是回婆家吃年夜饭。 “妈,好妈妈,您就答应了吧。” “不行,这样人家会挑理的。” “挑什么理?还好意思挑理!要不是他妈对我不好,我能外出打工吗?” “人家是人家,我们可不能像他家那样行事,叫别人笑话。” 文静的确不想回程辉斌家过年,她想好好陪陪自己的父母和孩子,弥补一下 三年离别的愧疚。从她心底里已经不把程辉斌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她不想再 强装欢颜,敷衍了事。 回到家,程辉斌没顾得上将车上的年货卸下,就从一个个手提袋中找出自己 的那身新衣服,到文静屋里试穿了一下。当他穿上新衣服满心欢喜地站在家人面 前时,父母都夸奖衣服即合身又漂亮。只有文静一言不发,她已经很看不惯程辉 斌的肤浅和幼稚,他的自私也让文静无法容忍。 文静知道,要想让父母同意自己在娘家过年,首先要买通程辉斌,只要他没 有意见,父母也就可以顺水推舟地留下自己。想到这,文静将程辉斌叫到自己屋 里。 “他爸,我想和你商量点事儿”文静没有直呼其名。 程辉斌一边换下新衣服,一边问:“什么事儿?” “我想在家过年,你看行吗?” 程辉斌面露不悦,反问道:“我妈呢?我妈咋过年?” “不是有你嘛?” “我?那你……”程辉斌有些语无伦次。 文静知道应该给程辉斌些甜头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面值的钞票,递 到他的手里,说:“这钱你拿着,回去和妈再买点儿烟酒什么的。” 看到钞票,程辉斌眼前一亮,当看清只有三张时,刚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文静知道他嫌钱少,又从口袋里拿出二百块钱,和先前的三百块一起递过去, 说:“我就这些了,都给了你我就没有回去的路费了。” 程辉斌满足地笑了,而且大包大揽地说:“咱妈那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文静才不会放心呢,她知道这五百元钱很快就会消失在牌桌上,但为了自己 能在娘家过年,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屋外,文静守着程辉斌故意说:“爸,我想在家过年。” 说实话,父亲很希望女儿能在家过个团圆年,但当着女婿的面,他只能拒绝 道:“不行,你婆婆怎么办?”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程辉斌在文静眼神的指挥下,赶紧开口道:“爸, 就让小静在家陪陪您吧,她都三年没回家陪您过年了,我妈那边有我呢。” 父亲惊讶地望着女婿,他不相信这些话出自一向好吃懒做不通事理的程辉斌 之口。他向刚要开口说话的老伴儿使了个眼色,用略带歉意的口气说:“那就不 好意思了,回去和亲家母道个歉,过了年我和你妈一定去看她。” 程辉斌自满于自己的演技,看着文静神秘地一笑。文静故意将手挡在身体一 侧,向他伸了伸大拇指,算是对他的肯定,但心里却别扭的很,看来自己的丈夫 真的无可救药了。 程辉斌口袋里揣着红彤彤的五百元钱,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离开了文家,这是 他三年来过得最高兴的一个年。 女婿的离开丝毫没有影响家人的情绪,文静将小悦悦交给母亲照看,自己和 父亲开始拾掇院落,打扫卫生,并且还将坪坝下的公路边也整理了一下。吃过午 饭,趁着悦悦睡午觉,文静和母亲又将买来的鲜鱼洗净,将猪肉切好,并用香料 和酱油喂上,只等晚上过油了。 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在下班回来的文天的帮助下,不到晚上九点,香 气扑鼻的炸鱼、炸肉,还有许多的美味食品便制作完成。晚饭吃的晚,但也方便, 每人从做好的美食中拿捏点儿什么就能填饱肚子。 哄睡了悦悦,文静依靠在床头,将手机拿在手中,静静地等着肖锋的电话… … 49真相 肖锋赶到队上时,赵涛带领队员们外出抓捕还没回来。 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拿起手机犹豫着。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用电话和 文静交流,每一次通话结束时的吻别都让他心里甜丝丝的像是吃了蜜。但这次, 他没有了以往的迫切,谎言让他不敢从容面对深爱着自己的恋人。犹豫再三,肖 锋还是按下了自己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一振铃,就听到了文静急切的声音。 “喂,是你吗?” 肖锋知道手机一直拿在文静手中。 “是我,你好吗?”肖锋感到自己的反问过于正式,显得很不自然。 文静没有觉察肖锋的失常,她还是冲着自己的爱人撒着娇:“我真得很像你, 想让你抱着睡。” 平日里,文静的发嗲会引起肖锋心里的躁动,此刻却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 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借口工作忙匆匆结束了通话。肖锋将手机放在桌上,眼泪也 随即滴落下来,他又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哭了,哭得是那么的伤心…… “吱……” 一辆汽车停在楼下,接着是赵涛的声音:“下车,先把这家伙放在审讯室!” 看来他们大功告成。 肖锋连忙起身走到脸盆前,胡乱地洗了把脸,刚拿起毛巾,赵涛便推门进了 屋。 “肖队,搞定了!”赵涛兴奋地说。 肖锋匆匆擦了一下脸,将毛巾放回原处,极力装出高兴的样子,笑着说: “很好,辛苦了。” “咦?不对吧,相亲不成功也不至于……”赵涛看出肖锋脸色不对,故意调 侃道。 肖锋不想再让兄弟们为自己的事情挠头,急忙调整了一下情绪,开着玩笑: “不成功?可能吗?只有咱兄弟相不中人家的份儿!我这里也是基本搞定!” 赵涛知道,最近肖锋的心情欠佳,也就没有再刨根问底,他往沙发上一坐, 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今晚抓捕的过程…… 今晚的抓捕对象名叫孔迪,是残害白素珍的嫌疑人之一,也就是黄强的司机。 根据线报,孔迪在外面“跑路”(指在外流窜,逃避打击)非常想家,想利用春 节前这几天回家看看。据孔迪讲,他知道公安机关习惯在大年三十晚上抓捕回家 过年的逃犯,所以想和“老公家”(江湖黑话,指公安局)玩个时间差,提前两 天回家看看。没想到时间差没有玩好,却将自己玩到了局子里。 肖锋等到赵涛讲述完毕,嘱咐了一句:“注意政策,加大审查力度,早点结 束。明天可是大年三十了,争取让同志们早点儿回家过年。” 赵涛站起身,说了声:“没问题,您早点儿回去吧。”便匆匆下了楼。 肖锋没有回家,回家也是独自一人,独处时还更容易胡思乱想。他从书架上 抽出一本书,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开始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大约在午夜时分,赵涛拿着一叠口供材料走进肖锋的办公室。 见到赵涛进来,肖锋坐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交代 的怎么样?” 赵涛将材料往肖锋手里一递,摇着头说:“不太理想,和我们预料的相差太 远。” 肖锋接过材料认真地翻看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赵涛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转身看着肖锋默默地喷 云吐雾。 五、六页纸的材料,肖锋认真地看了两遍,最后抬起头看着回望自己的赵涛, 问了句:“你认为可信度如何?” 赵涛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 开始时,大家从案件的表象以及白素珍的讲述上,都肯定地认为这就是一起 强迫他人吸毒的案件。虽然白素珍的讲述中没有提到黄强,但她提到强迫自己吸 毒的两个嫌疑人,一个是黄强的司机,一个是黄强的手下,就连嫌疑人用的车都 是黄强的,因此大家都错误地推断,这是黄强想要抛弃白素珍而策划的一个阴谋。 但孔迪的口供却不是这样。据孔迪交代,黄强抛弃白素珍是事实,但造成白素珍 吸毒过量险些丧命的罪魁祸首却是白素珍本人。黄强刚开始将白素珍包养时,两 个人的确度过了一段浪漫而激情的时光,但是好景不长,用于黄强的业务繁忙, 逐渐顾不上了这只笼中的金丝雀。而此时白素珍自小养成的我行我素的秉性又开 始作祟。她不安分地出入迪厅、酒吧,在一些“崩克”的诱使下,开始接触摇头 丸等毒品,最后发展成“溜冰”成瘾。当黄强发现他给白素珍的钱都被她用来吸 毒后,黄强也的确试图帮她戒毒,但为时已晚,白素珍的毒瘾已经是必须外力强 制才能戒除的了。就在圣诞节的晚上,当黄强回到他们的安乐窝时,发现白素珍 因吸毒过量已经不省人事。黄强不想让她晦气地死在自己家里,又恐怕将她放在 别处没有人过问只会死路一条,他便安排自己的手下将白素珍抛弃在了锦丽华大 酒店的门前。 情节有些牵强,但细想一下也不无道理。从黄强与白素珍的关系上讲,白素 珍只是黄强的一个工具,她的死活并不会真正地触动黄强的内心,一旦她失去了 使用价值,黄强自然会像丢弃一件旧衣服一样地将她抛弃。从白素珍的角度讲, 她从小养成的我行我素的性格是她悲剧命运的祸根。这种性格使她没有任何的责 任心,只要自己高兴,就不管别人的好恶,甚至对亲人的规劝和希冀都熟视无睹。 最后,肖锋对孔迪为什么外逃产生疑问。 赵涛解释道:“这是黄强指使的,他害怕这件事一旦暴露,被媒体炒作,会 影响他明年成为市政协委员的计划。” “无知又无耻!”肖锋最后下了结论。 “白老那边怎么解释?”赵涛问道。 肖锋也正想到这个问题,他稍一沉思,说道:“还是让白素珍自己去解释吧。” “那孔迪呢?”赵涛又问。 肖锋知道,要想给孔迪的行为定罪量刑难度很大,也没有必要在大年下兴师 动众了。 “明天给黄强打个电话,给他个顺水人情,让他出点儿血。”肖锋是不会放 过任何机会的,他讲求的是“没有政绩,就要有经济”。 第二天一大早,黄强开着他的“大奔”来到刑警队,他给肖锋慷慨地留下了 两万元赞助费,高高兴兴地领走了孔迪。临出门,黄强还没忘了请求肖锋尽量缩 小知情范围,照顾一下他的颜面。 黄强前脚出门,肖锋随后便将邝甜甜叫到办公室。 “这是两万,砸黄强的杠子。”肖锋将钱交到甜甜手里说。 甜甜接过钱,熟练地点验了一遍,一分不差。等她点完钱,肖锋才开口说: “你去造表,每人两千块钱过节。” “真的?我先替大家谢谢你!”小姑娘见钱眼开。 肖锋没有说笑,继续给邝甜甜安排任务:“放假期间值班人员的吃饭问题你 要安排好;还有大门上的灯笼你要找人挂上;再就是每个办公室的卫生……” “我都知道了,老生常谈,你都快成絮大娘了!”邝甜甜打断了肖锋的话, 转身出了办公室。 下午两点整,在会议室召开春节前的最后一次全体人员会议。肖锋强调了春 节值班的注意事项后,给大家拜了个早年,最后安排大家提前下班回家过年。散 会后,肖锋和赵涛道了个别,便开车去了前妻家,他要接女儿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