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杜小亚不放心地又问一声:“单明明,你真的没事吗?” 单明明龇牙咧嘴:“屁股好疼。” 两个人就都笑起来,深感庆幸。 筱桂花的孙子吧嗒吧嗒地跑到他们身边,蹲下,也跟着嘻嘻地笑。他大概以为 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大孩子们跟他做的游戏。然后他学他们的样,就势也往地上 一躺,躺成一只摊开手脚晒太阳的青蛙。 但是随后的事情就不好玩了,因为筱桂花听到动静走出门来了。她没有在意地 上的几个孩子,却一眼发现了撞上石墙的童车。她瞪大眼睛,慌忙地奔过去,把车 子拎在手中,转前转后地看。 “我的天哪。”她说,“我的天哪,才买的新车哎,漆都碰掉了哎!” 她转回头,这才看见正从地上往起爬的单明明和杜小亚。她很准确地认出了其 中的一个肇事者,颤颤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单明明的胳膊。 “小兔崽子!”她气愤地吼道:“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的野小子!你要闯多大 的祸才是个头?啊?你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杜小亚上去扳她的手:“阿姨你别生气,是我不小心撞了你们家的车。” 筱桂花抬手轻轻一拨,杜小亚被她拨出老远,踉跄了几步才站住。筱桂花说: “你别往身上揽事,是谁的错谁担着。单明明你给我听好,我家这辆车可是新买了 没几天,花了我200 多块钱,一转眼撞成个大花脸,你说怎么办?” 单明明恨恨地盯着她,脖子一梗,傲气十足地说:“凶什么凶?大不了我赔你!” 筱桂花正中下怀,立刻逼上去:“你说的?”又转过头对杜小亚:“你听见了 啊,那可是他自己说的。” 杜小亚着急地喊一声:“单明明!” 单明明说:“是我说的。我说话算数。” 筱桂花手一伸:“拿钱来!” 单明明垂下头,一声不响。 筱桂花作势要走:“好,你不拿钱,我找单立国要去。他出去做一天生意,够 买我的车了。” 杜小亚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拦住她:“阿姨阿姨,你听我说,别告诉单明明的爸 爸,好不好?求你了阿姨!车子我们一定赔给你,我作证。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 们要慢慢攒钱。一个月行不行? 筱桂花看了他一会儿,伸出一个巴掌,前后摇了摇:“10天。不超过10天。10 天不赔过来,我找单立国。再不行到你们学校,找老师。” 说完话,她一手抱起小孩子,一手拎起掉了漆的童车,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进门 去。 杜小亚灰白着一张脸,扶起地上的滑板车。还好,滑板车很结实,没有什么破 损处。杜小亚轻轻叹气说:“怎么办呢?200 多块钱啊!”他们两家都不是有钱的 人。单立国是攒不住钱。杜小亚的妈妈郑维娜挣点儿钱都送到医院,付杜小亚的医 药费了,自己平常连化妆品都舍不得用。再说,他们也不敢把这样的事告诉父母。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他们过得很沉重。滑板车自然是不再玩了,谁都没有那个 心思。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单明明家屋顶上,绞尽脑汁地商量一切可能的赚钱办法。 卖废纸、捡可乐罐、帮人做作业、上街擦皮鞋、替公司派发传单……所有这些事情 都有挣到钱的希望,又都不太可能在10天之内挣到200 多块钱。毕竟他们不能逃课 做“流生”啊。 世界仿佛沉到了黑洞洞的深渊里,他们前胸后背都是一片冰冰的凉。 第四章 单明明没有想到,事情在第二天又有了转机。 上学的路上,杜小亚笑眯眯地告诉单明明说:“我差点儿忘了,我们还有一个 挣钱的好机会。” 单明明“哎哟”一声叫,站住脚,又兴奋又责备地:“你怎么也会糊涂啊,昨 天害我急。” 杜小亚说:“我妈前两天就跟我说了,她的剧团新排了梅特林克的六幕梦幻剧 《青鸟》。” 单明明打断他:“梅特林克是谁?” “是比利时的一个大作家,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 单明明“哦”一声。诺贝尔文学奖谁都知道。单明明马上又表示疑问:“这跟 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杜小亚仍旧笑眯眯地:“你听我说啊。《青鸟》今天就要开演了,剧团里要找 两个孩子扮成狄狄尔和弥蒂儿的样子,站在大门口迎客。这是他们的广告手段。” 单明明心里想,狄狄尔和弥蒂儿肯定是剧中的两个人物了。“就站半个小时吧, 戏一开演就撤退,付10块钱的工资!”杜小亚热切地看着他。单明明心里咯噔一跳, 脸上热起来。 杜小亚又说:“本来我没答应,我怕难为情。可是如果有了你,我们就能做伴 儿了。我们一晚上可以挣20块钱。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单明明在心里默算着,一天20块,10天就是200 块,只要剧团演满15场,不, 哪怕12场呢,他们就能把三轮童车买回来了。这样的钱不挣白不挣啊!单明明干脆 利落地说:“去,当然去。” 杜小亚很高兴。他想他妈妈和剧团的人都会高兴,因为合适做这件事的孩子未 必很好找。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