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 大幕刚刚才拉开。舞台上的布景是这样的:一间陈设简单、欧洲乡村风味十足 的樵夫小屋。壁炉里的火正渐渐地暗下去。房内放着一些厨房用具,衣柜、面包箱、 挂钟、纺车、水龙头,等等。桌子上点着一盏灯。一狗一猫各踞衣柜脚的一边,蜷 缩成一团,鼻子埋在尾巴下,睡得香甜。它们中间,放着一大块蓝白两色的圆锥形 糖块。墙上挂着一只圆形鸟笼,里面关着一只斑鸠。背景处有两扇百叶窗,朝内关 着。一扇窗下放着张凳子。左边有一扇房门,门上横着一根大门闩。右边也有一扇 房门。有部扶梯通上阁楼。右边还有两张小孩睡觉的小床,床头各放一把椅子,上 面搁着折叠整齐的衣服。 杜小亚之前曾经看过剧团的彩排,他小声告诉单明明:“所有的舞台布景都是 有用处的。狗和猫都是戴了面具的人,糖块呀锅呀纺车呀也都是人,一会儿都能够 动。没有用的道具不会放上台。” 单明明惊讶地张大嘴:“是吗!” 他们说话的工夫,扮演爸爸妈妈的演员已经从左边的房门上台,看望了睡在床 上的狄狄尔和弥蒂儿,吹熄灯,又从右边房门下台。舞台灯光转暗,表示黑夜到来。 然后一道光线从百叶窗缝里射入屋内,越来越亮。桌上的灯也自行点燃,预示着奇 境的开始。 狄狄尔和弥蒂儿从床上爬起来了,原来他们并没有睡着。这是一个圣诞夜,但 是贫穷的孩子们没有得到礼物,所以他们眼巴巴地趴着窗户看对面有钱人家的孩子 过节。 别急,敲门声响起来,大门闩嘎嘎地自动抬起,身穿绿衣、头戴红帽,驼背、 瘸腿、独眼、拄着拐棍的仙女闪进房内。她要找一只青色的鸟儿,为了给一个小姑 娘治病。她送给两个孩子一顶镶着钻石的小绿帽,戴上它,再旋转帽顶的钻石,平 凡世界会在瞬间变得神奇起来。 瞧,现在舞台上的一切已经令单明明目瞪口呆:老仙女成了一位艳丽的公主; 墙上的石块发出蓝幽幽的闪光;寒伧的家具生气勃勃,熠熠生辉;大挂钟眨着眼睛, 和蔼地笑着;钟门忽地打开,跳出一群时辰小人,他们手挽手地纵声欢笑,翩翩起 舞;面包先生遍体面粉地从面包箱里跑出来;炉膛里的火穿着硫磺色紧身衣追着面 包打闹;狗和猫分别奔向狄狄尔和弥蒂儿,亲切地拥抱他们…… 单明明瞪大眼睛惊叹着:“怎么会的呢?那些东西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的呢? 好像是变魔术啊!” 杜小亚内行地解答:“是灯光和美工师的功劳。排演这样一台戏,他们要动很 多脑子的。” 单明明一下子就被神奇的舞台艺术镇住了。本来说看几眼就走,但是他屁股始 终没有离开过座位。直到全剧结束,他的嘴巴还是吃惊地张开着,后来再合拢的时 候,就僵住了,肌肉被拉得生疼生疼。 放学以后,别人都背着书包纷纷往外走,互相打听着今晚电视里动画片的名字, 抱怨作业太多太难,估摸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 单明明垂头丧气地穿过教室往前走,路过前排杜小亚的座位时,对他用劲挤了 挤眼睛。杜小亚心领神会了。单明明刚站到文老师办公室没有两分钟,杜小亚已经 接踵而至,跟着站到了单明明身边。 文老师装作没看见,埋头改作文本。单明明就咳嗽,用衣服摩擦桌沿,弄出种 种声音。文老师这时候好像忽然发现杜小亚似的,惊讶地看了看他,用手里的红色 圆珠笔敲了敲脑袋:“我好像没有叫你来呀?” 杜小亚说:“我想陪着他。” 文老师赞许地点点头:“好,很讲义气。”又伸出手:“把那张纸条交出来吧。” 杜小亚和单明明面面相觑,心里都感到震惊:文老师当时根本没有回头,他怎 么可能知道单明明给杜小亚传了纸条?他的后脑勺上真有眼睛啊? 杜小亚低了头,从口袋里抠出那张作业纸,递给文老师。文老师只看一眼,噗 地一声笑,对单明明说:“就这么一句话,你都等不及留到下课说?” 单明明跟着咧了一下嘴。 “‘今晚再看一遍’,看什么?不会是什么精彩的好书吧?”文老师两手撑住 桌沿,把身子向后仰过去,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的样子。 杜小亚说:“不,是看话剧。” “话剧?” “梦幻剧,《青鸟》。” “梅特林克的?”文老师一下子放开手,坐得很直。 单明明惊讶地插了一句嘴:“文老师,你知道这个人?” 文老师笑起来,做出不高兴的样子:“你以为我只知道六年级的课本?” 单明明“嘿嘿”了两声,开心地搓着手,为老师的博学而高兴,也为自己扮演 的角色能够被老师熟悉而高兴。 “现在,你们谁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