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织田信玄带朱雩妮到达大厅上时,里边已候立了包括荻原定岳共十六名将领。 他们结直发、配金刀、穿着全副的武装,分成两列,伫立在个个摆满酒食的矮桌 旁,一见到二人来到,立刻致上最恭敬的大礼。 “坐,不必拘泥。”织田信玄 仍紧握着朱雩妮的小手,走至首位,示意她挨着他身旁入座。 别无选择的她,被动地由着他摆布。席上的武士们,她只认和荻原定岳,其 余的仅一、二面之缘,连名字都记不得,但他们却对她了如指掌。为了确何他们 的主公安全无虞,在她入住笼烟楼的翌日,他们便已派出十二名经过严酷训练的 刺探,分别前往中原和小谷城访察她的底细。 历经冗长的备战报告,众将领举 杯预祝这次出征能旗开得胜。 你也喝一杯。“织田信玄的声音无论多轻微, 永远在布达命令—样。”我不会喝。“从小到大,她可是滴酒不沾的。以前在兴 庆王府时,因尚且年幼,不被允许接近那”穿肠毒药“,后来住进小谷城,则根 本没机会喝酒,就连逢年过节,柴羽也不会赏过任何酒酿让她品尝。 “不会喝也得喝,今天是专程犒赏各个将领的,不喝怎么可以。‘他强横地 把酒杯端到她面前。 朱雩妮火冒三丈,却拿他莫可奈何。她把目光瞟向荻,原定岳,乞求他伸出 援手,劝劝这“头”蛮横不讲理的“兽”熟料,织田信玄适时环住她的腰身,力 道之大,几几乎要把蚓盈盈一握的小弯腰扭断。 “喝!”毫无转圃余地,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触她的唇。 喝就喝,朱雩妮明白他是蓄意让她在他的部属前出糗,以惩罚她先前的出言 不逊。他急于要她知道,任何违拗他、反抗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要她难堪?她不偏不从他的愿。 “谢大人恩典。”她嫣然一笑,流转眸光盈抛向众人,邀大伙与她共饮。 按规矩,没织田信玄的恩准,在正式场合,身为部属的人,是不可以迳自举 杯的;然美丽佳人的邀约,谁又拒绝得了呢? 武士们纷纷不自觉地端起桌上的酒杯,齐眉以示尊敬,遥祝他们最敬爱的夫 人。 朱雩妮好乐,存心和织田信玄分庭抗礼,扬起腮帮子,一口干尽。旋即掌击 雷动,一片叫好。 或许是酒意作祟,她泛开着迷人的笑靥,又饮尽满满一杯。此时,上下两边 各有一双灼热的黑瞳紧紧盯视着她。 织田信玄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怒。他素来阴冷内敛,个人爱嗔不轻易形于色, 因此大伙也没太在意他。连续两杯黄汤下肚,朱雩妮眼前已然朦胧不清,昏昏欲 睡。她强打起精神,不甘在他面前示弱,让他越发瞧不起自己。奈何酒意来得全 然无备,一波波涌向脑内,啃噬她的理智,摧迫她的四肢。 受不了了,赶紧找个地方靠,……嗯!右手边这面“墙”不错,挺舒服的… … 当她由梦中溘然惊醒,不是作了恶梦,也并非黎明将届,而是下体锥心刺骨 的疼痛。 她蓦然美目圆瞠,望着那霸住她整个身躯,侵略她灵魂深处的庞大男子。 “你乘人之危!”纷乱间,她口不择言,大声谴责他。“可恶——唔!” 她真是懂得让男人备感挫折!织田信玄懒得理会她,原有的绸缪情欲,被她 搞得啼笑皆非。他已经尽量做到轻怜疼惜了,她还想怎样?她该自动奉献取悦他 的,这是做为一个女人的天职,他的索求并不过分。 他以他得天独厚的优势,迫使她的厉声责骂,转为低低吟哦。 吓!他的吻无所不在,较之上回更为温柔缱绻。蜜意横生。 朱雩妮错愕地凝睇他令人心颤,却无法不倾心的俊逸脸庞,拚命提醒自己, 千万不要被他的柔情攻势给收服了,一旦芳心启动,暗暗相许,她就将万劫不复 了。 “不要闭上眼睛,不要让我觉得你还没爱上我。”他的动作轻巧,然每一下 均直探她的心湖。令她低呼连连,娇端不止。 我本来就没爱过你,自大狂! 朱雩妮横卧在床榻上的王体,已然尽数裸露,与他无可回避地袒裎相见。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地令她慌乱无措,在这种身无寸缕的 情况下,她脑中一片空白,既不能思考,也无遐想。嗡嗡作响的脑袋瓜子,完全 不受控制地发胀、闷热,夹杂着隐晦难喻的情愫和惊惧,只好死盯着散乱一地的 衣裳,暗暗祈求一切赶快过去。 知晓自己彻底降服了她,织田信玄存着挑逗的坏心眼,故意占住她凝脂般柔 美无瑕的胴体,久久不肯稍离。 宛似缠斗了天长地久般绵长的岁月,他雄健的体魄仍滚热地熨贴着她,犹如 狂烈的征服,他出人意表地在野性的冲动后,赐予她最缠绵悱侧的吮拥。过往的, 刺心与憎恶的记忆,一一在唇瓣交融的当口抛弃殆尽,心不甘情不愿的“鱼水之 恶”,居然也逐次卷进酣畅淋漓的快感…… 恍馋这中,她对他陡地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离感。他们几乎要合为 一体了,她对他却怎么也不能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这个战无不克, 攻无不破的武将,无时无刻,任何人事上,要求的都是绝对的臣服?即使对她的 索求?他迫不及待地要她领略他傲人的魅力,要她情不自禁联合会会他预设的网 罗中,屈服在他无违弗届,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不仅当她是妻,更是他手握生杀、 荣辱大权的女人。她是他的,从现在到以后—— 他要命韵无可求药的狂妄自负,岂容得一名没没无名的女子,一面再再而三 的顽抗?即使她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也无法享有特别待遇,更何况,她,包括她 的身躯和她的心已全归他所有。他才是她的主宰。 其实他可以要得更多,凭他雄霸一方的权势,要十个八个妻妾,根本不算什 么。但固执加上一点点呕气,他要的只是她。 由极端疲德中悠悠转醒,发现 自己蜷卧在他温暖的怀里,她猛然起身,端视他沉稳熟睡犹显俊朗的脸孔。趁这 时候,她应该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他,替柴羽一家报仇!不,柴羽和织田家的恩怨 她不该插手,毕竟是她义父先对不起人家,她没理由趟入这趟浑水。 可要杀他总得找个理由呀!杀父之仇?夺夫之恨?毁誉?辱节? 唉!她原来有很多杀他的理由,在她成为他的妻子之前。而现在,这些理由 听来居然有些儿可笑,怎么办呢?此时不动手,她恐怕再也找不到这种绝佳的机 会。 有了!他抢亲!逼婚!罪不可赦。但他并没有亏待她,所有吃的、用的,一 应俱全,而且都是上上之选,以一个丈夫而言,他还真是……无可挑剔?! 这层体认,朱雩妮委实大吃一惊,她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收服去了!? 不行!她与他之间,只有性的征服,没有情感的依变。这个胸膛虽壮硕宽广, 尚不足令她留恋,她不该产生不舍的念头。可…… 嗄!原就胀痛得无法自持的脑袋,经过一翻乱七八糟的思索之后,更加混沌 不明,痛楚欲裂。 算了,先养足精神再说,也许明儿个她可以想出更为妥善的处置他的方法。 朱雩妮想了好一会儿,不晓得该陪他一觉到天明,还是出去让阿发另外替她 张罗一间寝室。留下来,她会有遭到二次残害的危险;就此离去,又……又心有 不甘,这里到底S 她的卧房。算了,先把衣服穿好,再做打算。 “住手!”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粗野的动作,织田信玄把她才拾起的和服用力 掷回地面。“我没允许你自由行动之前,最好老实给我乖乖躺着。”他巨大长茧 的手,拎小鸡似的,将她拉回被窝内。 “我口渴想喝水。”她抽回被他抓在温热掌心的手,“当你的妻子,连喝水 的自由都没有吗?”她的确口干舌燥,并非腮拂逆他,或喜爱跟他唱反调。 “我叫阿发帮你倒。”他干涩的声音微冒着火气。他不是连水都不给她喝, 只是不希望她离开他的身侧,今夜他重拥她人眠,让身心得到全然的释放,以涤 尽他连月来的劳顿。 “夜深了,她恐怕已经睡了。反正就在转角,我自己去便是。你要不要喝, 我顺便帮你端一杯梅子汁,退退火。”他火热的身体几乎可以燎原,朱雩妮香汗 淋漓最是清楚不过了。 唉!干嘛问他呢?他渴不渴关她什么事?真多事!朱雩妮被启己气死了。不 知怎么搞的,她突然觉得,她已经一步步踏进他预先埋设的陷阱,就将万劫不复 了。 “有劳你了。”他答应得可真干脆,连假意推辞和客气统统省下夹。 励房外星星正眨着倦眼,凉风处处,一洗月间的溽暑。朱雩妮淑目四顾,确 定阿发他们已各自回房休憩,她才蹑足踅住厨房。 哈,厨柜上竟有冰镇的莲子、百合、银耳汤、太棒子,迅速盛了两碗,又轻 巧地返回卧房。这一路上,虽然短短几间(日本古长度单位,一间约一,八公尺) 长,她竟莫名其妙地归心似箭。 织田信玄仰卧在被褥上,闭着眼睛调息呼吸。他实在英俊极了,她以前怎么 没注意到他是这么好看的男人?难怪他总是倨做得目中无人! 朱雩妮将两碗莲子汤平放在茶几上,俯身轻触他的手肘。 “你睡着了吗?”睡了最好,她正好可以独吞那两碗香甜沁凉又可口的莲子 汤。 “孤枕难眠;何以入睡?”他不擅说笑,连一句俏皮逗弄的话,也说得硬邦 邦。 朱雩妮没听进去,兀自弯身端起瓷碗。她随意胡乱扎妥的浴衣,领子敞开斜 向一边,没啥目的地,雪白的颈却一览无遗,是相当细致的线条,上面有着看不 分明的绒毛。衣襟斜覆处是低洼的锁骨,如一个浅浅的盛器,十分撩人。她纤瘦 的身子,委婉精巧,看似细小孱弱,却有着勾魂的微贲,淡淡张扬着……。看得 织田信玄心痒难耐,血脉急速奔窜。 “拿去吧!”朱雩妮很不满意他凡事都要人伺候着。他摇摇头,耍赖地,横 卧在她膝上,单手揽向她的纤腰,张开嘴巴,要求她喂他。 天!哪有人懒成这样?她摸黑去替他弄吃的来,就已经够意思了,这超级自 大的臭男人,竟然得寸进尺,要她喂?! “不怕我在汤里下毒,害死你?”她的眸子一触及他英姿焕发的脸,就已节 节败阵下来了,她拒绝不了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流语是荻原定岳教他的。他随口念出, 引得朱雩妮格格直笑。 “既然你如此豁达,请等等,我去抓一把砒霜放进去,让你求仁得仁。” “最毒妇人心。” “这句是谁教你的。”相信他的汉学造诣没那么高,足 以出口成“脏”。“娶了你之后,我自己揣摩出来的。”他扯谎激她,想看她樱 唇生嗔的可爱模样。 “那你应该从小就领略到‘无毒不丈夫’的深沉含意喽?其实你比我们那战 国时代的苏秦卖友求荣,张仪杀妻成名好不到哪里去——”“胡扯!”她指的这 两项根本是无的放矢,他一生坦荡磊落;豪气干云,何来卖友杀妻之说?这样伶 牙俐齿的女人,该罚!“我对你——” “如何?”他敢说一句“问心无愧”,她就发誓跟他辩至天明。拿古人的错 误范例来折损他,主要的目的就是逼他承认,他的确有亏于她。 “隐忍、疼爱有加。”他说得理直气壮。朱雩妮合该庆幸他的火爆脾性渐改, 已较能容忍他人的顽抗放肆。 “厚颜之辈!你不跟我道歉,休想吃这碗莲子汤。” “噢?”他挺身,含住她的唇,磨蹭她的鼻尖,疯狂的举止,在暗示着,他 想再要一次。 “呃……算了,我……我自认倒楣。”唉!她的腰快被他折断了,还侈言疼 惜人家哩,睁眼说瞎话。 为求免于惨遭“毒手”,朱雩妮不再奢求他的道歉,崩着脸,舀起莲子汤, 一瓢一瓢送进他口中。 顽石永远也不会点头的。上辈子不晓得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会沦落至此? 她喂得手疫,他则吃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吃完一碗,还缠着向她要。 “要我随军出发?”朱雩妮被织田信玄这个仓卒的决定,震惊得久久无法平 复紊乱的心绪。 眼看前后左右均由做山僧打扮的武士、骑披着锦绣的马歇、和手持金刀金盾 的武士包围保护着,她才确信他所说的并非戏言。 他为什么要她到前线打仗呢?她手无缚鸡之力,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累赘呢。 “在我生命危急的时刻,我希望你能陪在身旁。”他简短惟了解释,立刻飞 身上马,留下一脸茫然的妻子,兀自望着他的背影发怔, 他们首站暂时在肥前落脚,听完探子回报的敌军战况之后,织田信玄成竹在 胸似地,笑着点点头,便下令部队各自回营歇息。 阿发等人早巳恭候在朱雩妮帐外,打理好吃食及衣服、盥洗器皿。她确实是 个能干的仆人,张罗事情钜细靡遗,一点也不马虎。 “你们也下去休息。” “是的,大人。”阿发手一挥,服侍的六名侍女,便欠身离去。 堪称舒适的营帐里,只剩跪坐在一旁的朱雩妮,和正脱去一身厚重盔甲的织 田信玄。 “你不是一向讨厌穿和服?脱了它吧,今儿天气太热了。”盔甲下的他,竟 着一件月牙白中土侠士的袍子,因着他颀长的身量,予人一股玉树临风的惊喜。 “你??”朱雩妮不明白他为何作此打扮。 “换上这件丝绸,快点!”嫌她动作太慢;索性动手替她解除束缚。这件和 服约有十斤重吧?莫怪她小小的脸蛋,整日泛着酷热难耐的红晕。 朱雩妮觉得他粗手粗脚只会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真不晓得他这件 丝绸是打哪弄来的。 “让我帮忙。”他怀着欣喜和好奇的心,饶富兴味地望着她以及将她玲珑曲 线衬托得曼妙生姿的衣裳。“你们大明的女子,都穿这东西?”在他眼里,它单 薄得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 “是呀。”受不了他炯炯目光紧盯着,朱雩妮几回暗示兼明示他转过身子, 起码也该闭上眼睛以示尊重,他却赖皮地非看个仔细不可。“这袭衫裙,你从什 么地方买来的?” “日本人不可能卖这种‘东西’,这是我特地央请定岳的;母亲做的。”嗯! 她的手艺值得嘉许,他美丽的娇妻穿上它,居然比以前更风流柔媚,惑乱人心。 “她好厉害,从没见过我,竟能替我做得这么合身。”她轻盈地旋身一圈; 快乐得像只小喜鹊。 织田信玄只是抿嘴浅笑,若不是他提供,的尺寸精准无误,就算再厉害的裁 缝师,又岂能做出如此剪裁合度的衣 裳? 高兴不了多久,朱雩妮便垮下双肩,郁郁地叹息。 “夜深了,咱们睡了吧。”他想必只是让她过过瘾,开心开心而已,否则不 会半夜了才要她穿上这袭满是乡愁的衣衫。 “睡不得,春宵一夜值……呃,” 糟糕!获原定岳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回你想学汉语,让我教你 就可以了,不过你得准备丰厚的束修。“由阿发口中,她已经知道,他那笨拙且 有点毒辣的半调子汉语,都是荻原定岳教他的。…织田信玄不以为然地轻睨她, 他怎么也不会给她有那个机会当起他的老师。 “你的态度很不友善,难道我不够资格教你?”别人求她,她还不想教呢。 “你只要尽心尽力做我的妻子就够了。”尽管情意浓浓,他仍不会片刻忘记 她该千依百顺服侍他,他是天,她是地,吞坞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不允许 她借各种名目逾越。, “是,相公。”她学着她娘对待她父王的方式,朝他一颐及地。“小娘子我 又困又累,能恩准我好好睡一晚吗?”滑稽俏皮的尽求外加挤眉弄眼吐舌头,表 明她对他的大男人独作风,打心里头不服气。“不行。我约好了人,咱们现在必 须赶往淀池,你想睡,到那儿再睡吧。” 淀城是丰臣家族的后人所聚居的一庄别业。当年雄霸东洋各诸候,百战皆捷 的丰臣世家,由城主跃升“关白”,最后更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阁”时, 这儿曾经有着通宵达旦的歌舞,和繁华得极盛一时的大排场,“能剧”上演过一 出又一出……它是世人所称颂、羡慕的富丽象征。 然后是聚乐第、伏见城、……他缔造了前无古人的旷世霸业。而今日,它则 只是个销声匿迹,繁华不再的家族,过往的荣耀,仿佛久远的古国,没有人会再 次提起的。 但淀城里的北政夫人却是个好客博学的奇女子,她广结善缘,希冀若有不幸 落难的一天,仍有仗义相助,的好友。这个是个动荡不安的时局,天皇保不了她, 她自己也保不了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是像织田信玄这类英雄豪杰。 年过花甲的她,端着慈谒的笑容,延请朱雩妮和织田信玄入座。 “二位今日前来,真是使淀城蓬毕生辉。”她有女人家难得一见的爽朗笑语 和豪迈性格,教人一见即产生好感。 在中原,像她这类的人物应属于稗官野史里记载的江湖儿女,即令她的三名 公子,及一名女儿,也都散发着浓浓的侠客风格。“淀君过奖了,寅夜打扰,我 夫妻俩还深深觉得过意不去呢。”织田信玄搂着朱雩妮,示意她向北政夫人请安。 “夫人好,冒昧前来,请多包涵。” “好说,好说。”北政夫人忙阻止 她行礼,满是细纹的眼眸,盯阒她看了看,尤其她身上的衣衫格外引起她的兴趣。 不止她,她的三个儿子对这位突然光临的翩翩佳人,更是陡然惊心,炫目且 迷恋不已。 “你们能来,是老婆子我的荣幸。现下,就让百合子引两位到厢房休憩、梳 洗一番。百合子!”一回头,才发现她的女儿看着织田信玄看痴了,浑然未闻她 方才所说的话。 “百合子!”她低斥着。在贵客面前,如此失态,真要不得。 “啊!”百合子神魂乍合,如梦初醒,“娘,您叫我?”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汗颜呐! 北政夫人冲着织田信玄尴尬一笑,盼他千万别介怀才好。 他豁然颔首,全不萦怀,世间女子,他只在意身旁的娇妻,其余的何足挂心? “抱歉,叨扰了。”他的笑又令百合子失神了好一会儿,才羞赧地领他们往 后院而去。 朱雩妮暗暗觉得好笑,趁百合子走在前面时,朝织田信玄扮一个鬼脸,嘲讽 他只会伤纯情小女子的心。 他只是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作无言的喊冤。人长得英俊又不是他的错。 “就是这儿了。”百合子指着“抚风坊”,请他二人进去。“里边的器物一 应齐全,,若有不足,请不必客气,尽管告知侍女,告辞了。”临行,犹流连地 瞟一眼织田信玄。 奇怪!朱雩妮给弄糊涂了,她没事干嘛喉咙发酸?不是吃醋,绝对不是,即 便是,她也不会承认的。可……百合子看他的眼光,的确让她感到很不自在。 “咱们不过睡个觉,有必要大老远地跑到别人家来吗?”留下三万名静候出 征的兵士,他还真放得下心。 “娘子有所不知。”他看百合子已然走远,便打发伺候的侍女也一并离去。 然后抱着朱雩妮,三两个纵跃,上了廊外的飞檐。“左边的寝室,瞧见没?” “呀?!”朱雩妮低呼着,骇然淀城竟聚集这么多人,而她进来时,却丁点 也没有察觉。 那间寝房,约莫十六张榻榻米大,错落地或站、或立了二十余人,个个神色 慌张,窃窃私语,不知商议什么大事。 织田信玄冷冷望了一眼,即肇足返回屋内。 “他们是谁呀?”朱雩妮迫不及待地问。 “是我们这次即将去攻打的加藤清正手下。他从容自若的样子,好像说的只 是寻常百姓。 “是他们?那你还带我来?”难不成要自投罗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很得意能把这句汉语说得流利且恰到好处。 要得虎子你大可自己去得嘛,干嘛硬拖人家下水呢? 朱雩妮才慢慢对他增生的好感,一下子统统抹煞掉。现在好了,不仅没得睡, 还要陪他在“虎穴”里,居危思安。 “然后呢?”她哀怨地问:“你是不是准备拿我当诱耳,去‘钓’的虎子?” “你?”他贼贼地笑得好坏,“嗯,这招不错,我怎么没想到于好吧,在充 当诱饵之前,你必须先去彻底洗个澡,浓郁馨香,才好引敌人人瓮。” “什么节骨眼,谁有心情沐浴?”差劲的提议,朱雩妮不依,瘫在榻上,坚 持补足睡眠。 “放心,在他们的主公没来之前,不会有任何行动的。”不容 争辩,恃强地将她抱起。“现在,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泡个暖暖的温泉澡。” 温泉是日本老少皆喜爱的特殊“汤水”,这种他们叫“汤”的滚热泉水,只有少 数富贵人家,才有办法引到屋里来鞠。 据说它具有养颜美容的特殊疗效,可惜朱雩妮到东洋整整六载,却无缘得以 享受。现在有福气享受了,竟是在众多敌军的环伺之下,光用想的,就觉得恐怖。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