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找信件 终于为心上人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我感觉自己是个人物了。和秋生打架 后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期待幸福时刻的到来,我为我的壮举感到无比光荣和自 豪。不是说付出就有回报吗?我笃信这句名,时刻期待琳琳给我一个暗示,给我一 个信号,我会全心全意做她的守护神。 全校大会后的第三天,琳琳终于有所表示了,那个课间我一个人在墙根儿晒太 阳,她走过来冲我面前狠狠吐了口唾沫,我当时脑子轰一声,一点思维都没有了。 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为什么她会给我这样一个回报,因为在她心里,我是无法与 秋生比的,秋生是圣洁的化身,而我只是个痞子,我输给秋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秋生没打赢我,却是大大的不正常了。 我从激越的顶峰一下子跌落到冰冷的深渊,那种心情没法描述,受煎熬的感觉 在几天内就把我摧残得面黄肌瘦。秋生却仍然是春光无限春风满面,对我也特别大 度,几次遭遇,他都给我一个真诚的夸赞:“好样的!”,当然,他不论和谁说话, 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 那几天我特别的沮丧,我的心思只停留在琳琳身上,对鱼干的仇恨竟然淡化得 没剩下多少了。鱼干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在我倍加失落的时候他几次试探 着向我靠拢,只是我的神情让他畏惧,其实他大可不必害怕,我心里边是多么渴望 能有个人和我说说话儿,尤其盼望听到鱼干的声音。 中午刚刚到校,鱼干从花墙根儿闪了出来,他说在这里等我好久了。这家伙神 神密密的,我敢断定准不是什么好事儿。鱼干急于向我表述他中午为我做的一件事 情,从他讨好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是在将功补过。鱼干说他翻看了邮箱里所有的信, 在信箱里,他找到了这个——他的动作像变戏法儿,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就擎出了 一封信。这封信他已经拆看了,是秋爽写给秋生的。鱼干做的这件事情确实出乎我 的意料,我既兴奋又激动,搂住他的脖子结结实实亲了一口,亲的他极不自在,脸 腾地一下红到耳后。我当时真得特别激动,感觉这世上唯有鱼干才是我最值得交往 的人。 激动与兴奋只持续了几分钟,看了信的内容后,我大失所望。这封只有一页半 的信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字与情和恋有关,倒是让我和鱼干知道了一个秘密:秋生 和秋爽是姑表兄妹! 真他妈没意思。我不甘心也绝不相信秋生会这么干净。 鱼干受我的情绪传染,说他也这么想的,并且保证一定会揪住秋生的尾巴,他 计划每天都去翻邮箱。鱼干说这话时非常地郑重其事,看来这次他真要在我面前好 好表现了,我留意到他整个下午都在为此事动脑筋,果然,课外活动他塞给了我一 张纸条,这张纸条的性质类似于委任状,大意是让我任全权代表,可以自由出入邮 局查看邮箱,并且有权查阅所有人的信。 有了这一纸委任,我觉得自己掌握了生杀大权,别人的命运在我手里主宰着, 那感觉真是飘飘然妙极了,我甚至开始考虑生死薄上的第一批人选了。 但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去完成这份计划,我毕竟还有点理智,知道这么做是最 卑鄙的,我不敢想像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会承受什么样的压力和打击。所以,我 多半是在幻想中完成了对某个仇恨的人的厄杀,如左明宇之类,而并没有真的去邮 局查找什么信件。 鱼干与我不同,他认真履行起自己的诺言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那天一大早, 他竟然跑到我家里去,说是叫我一起上学,实际上我明白他定有重大发现。 鱼干的重大发现是查到了秋爽写给琳琳的信。还没等我展开信看,他就忍不住 把重要内容都讲了出来。 我又有了一种被别人戏弄了的感觉,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从这封 信中我渐渐理出了一个头绪。可以肯定的是琳琳和秋爽保持了好长时间的通信关系, 这些来来往往的信中,反反复复交流的竟然只有一件事情:秋爽没完没了地回答琳 琳没完没了的追问(追问她和秋生的关系)。难得秋爽有那么大的耐心,琳琳的行 为也让人感到无聊,她怎么对秋生这般在乎?既如此,那我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个什 么位置? 我突然思念起林英英来,她如今在哪儿?她真得把我忘记了吗?我期望鱼干能 够带给我一个惊喜,带来英英的消息。 这几天鱼干疯了一般为我到处搜集情报,晚自习他还真得给我带来了惊喜。他 溜到我的桌位上,给我打开一本相册。这本相册是秋生的,我问他怎么弄到手的, 他说是秋生借给他的,我半信半疑。管它呢,看了再说。鱼干迅速翻过前半部份, 翻到最后,我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我夺过相册,死死盯住那张情调十足的合影: 秋生得意地拢着林英英的肩,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幸福和满足。 你能想像出我当时的感觉,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神色越来越凝重,鱼干说了 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那晚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大哭起来, 哭得伤心欲绝,仰望着点点繁星问苍天: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 鱼干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暴打了一顿,听说是武校人干的。我说你怎么得罪了这 帮家伙?鱼干委屈地说实在冤枉,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帮他进行了详细的分析, 断定问题出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拆了不该拆的信。二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言 外之意是你太两面三刀了)。三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鱼干听我的话立马翻脸了: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五讲四美我学的比谁都好。“我毫不示弱:“你发什么火? 你以为你是老几?你以为我是瞎编?你想想对不对?事情肯定与这三方面有关系。 “鱼干被我呛白地翻了翻白眼,张张嘴却无话可说。 我从武校的兄弟那里打听到,是秋生干的。但我并没有告诉鱼干,不知从什么 时候起,我对他多了些戒心。那些天,鱼干的情绪一直低落,听课老是走神儿,成 了任课老师批评的重要对象。作为好朋友,我不忍心看他窝囊下去。晚自习前的一 个多小时,我就拽他到校后的山上遛达。看来这家伙受的打击确实不少,他削瘦的 脸上多了些大人的沉重。更让人头疼的是他的心态完全变了,变得极端地愤世嫉俗, 什么道理也听不进去,说多了他还烦躁。什么办法都使了,不灵,我想刺激他一下 :“你这样下去,女生们可就要小看你了。“这话还真有用,他停下来不走了,问 我怎么个小看?我哪儿知道?这小子整天以为自已有多么优秀呢。我说你自己去悟, 说出来没意思。然后我又说:“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故意不用同学和朋友这个词), 以后,我会保护你,只要你重新振作起来,我就是你的保镖。“鱼干大受感动,一 把抓住我的手握紧了,叭哒叭哒直掉眼泪。 我所在的南坡联中是全公社重点中学,据说这里的老师水平高,升学率高。在 这儿就读的学生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全社选拔上来的优秀学生,一种是通过 关系进来的后门货(我是其中一个),最后一种是就近上学的。前两部分人都集中 在重点班,后一部份,也就是占绝大多数的同学,分散在其它班级,用左明宇的话 说:我们是花儿,他们是草。左明宇什么话也敢说,挺反动的,校长对他并不欣赏, 可人家的学历高,水平也不差,带的班是全社升学率最高的,单凭这一点,他的地 位就无可动摇。在学校里,有相当一部份同学是非农业户口,我们私下里称他们为 贵族分子。他们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优越,除了对老师表现出应有的谦恭和尊重外, 对我们这些农民的孩子不屑一顾。我最大的自卑就是来自于并不是非农业户口,这 一点,对老妈来说,也是最心疼的一桩事情,她对我们说起此事,常用遗恨和失败 两个词来形容。对“非农户口”这四个字,我是既羡慕又妒恨。南坡中学在公社所 在地,非农户口的同学多,对他们,我一向敬而远之,只交往了鱼干一个人,原因 似乎很简单——他不像其他非农户口的同学那样孤傲。而且我能镇住这家伙,如此 我心里多少有了些平衡。我们读书的目的,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考出去,成为吃国 家粮的非农人口。对我们姐弟三人来说,不仅要达到这个目的,还要胜别人一筹— —成为国家干部。国家干部到底好在哪儿?我并不清楚,但肯定是非农户口无疑。 所以我要好好学习,考出去,别无选择,否则,回家拉锄钩子。拉锄钩子有什 么不好?如果社会上没有了拉锄钩子的,非农人口吃什么?这是我的逻辑,我懂这 个道理,但是,这个道理归于没出息之类,是不能随便说的。有次我说出来,老妈 连嘲带骂地狠狠批了我一晚上。从此后我更恨非农人口了。 林英英不是非农人口,赵琳琳不是非农人口。 秋生是非农人口,秋爽是非农人口,后来确认那个黄毛丫头吴瑞芹竟然也是非 农人口,只是她的户口不算光彩,是她叔叔给的指标。 班里学习好的同学中,非农户口的了了无几。这使我更有信心和理由成为优等 生。老师评价我时,给我最多的肯定是:脑子好使,但就是不用功。我是从老妈的 训导中得知这些说法的,但可信度要大打折扣,原因是这些中听的话,多是老师们 从老妈那里买到了便宜货后言不由衷说出来的。但老妈却是坚信不疑,加上姐姐考 上了大学,我便没有理由考不上。 我的脑子好不好用不敢说,但学习不用功那是肯定的。于是我决定用用功,力 争期中考试拿个好名次。另外这个阶段姐姐每次回来,都要给我上一课,她提醒我 说:要想转到红旗中学(县重点中学),你必须考个好成绩。 为了实现姐姐的愿望(不是我的),我决定安下心来往前冲一冲。琳琳对我的 疏远,鱼干的萎靡不振,都是我的有利条件,我可以好好地学习几天了。 老师们的洞察力就是厉害,我再小的变化也逃不过他们敏锐的眼晴,我听课时 的认真和专注感动了老师们,他们像找到了金矿一样兴奋不已,直接的表现就是课 堂上提问题、爬黑板时也有了我的份儿。 离中考剩下不到一周时间,左明宇把我调离了禁区,一杆子插到前排去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