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信件惹的祸 陈蕾的变化让人心痛,她变得沉默寡言不爱活动了。 我写了几页箴言,晚自习后偷偷放进她的桌洞里。这些格言对陈蕾的作用还是 挺大的,第二天她看我的目光里就有了意韵,不像以前那么大胆和坦率,眼神儿里 多了些温柔和羞郝。我把这一切对徐兴春讲了后,他神采飞扬,激动不已,好像始 作俑者不是我而是他。但不知为何,我却高兴不起来,反觉得有些悲哀,一丝内疚 袭上心头,我鲁莽的举动,会不会给我和她之间加了一道墙?不过,想到自己的真 诚心意时,便欣慰和释然了,我迫切希望能和她再一次坐下来,面对面谈理想谈人 生,甚至唱歌、跳舞。 什么原因让我这么迷恋陈蕾?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也没搞明白。 我收到了鱼干的信,说他那里也出现了谈情说爱的热潮,他都快顶不住了。我 和鱼干虽然不常联系,但友情却更深厚。我担心他就此沉沦,打算好好鼓励他一番。 我用了一节课时间洋洋洒洒写了五页信纸,还觉言犹未尽,又请徐兴春和刘恒补充 几句。哪知道刘恒也正在为情苦恼,在旋窝里苦苦挣扎,情啊爱啊的,迷茫得他都 快不行了,日见消沉和萎靡。 还是先挽救刘恒吧。 我给他看了鱼干的信,不料却勾起了这家伙的愁绪,一整天没放过我,喋喋不 休地向我倒苦水,晚上又挤到我床上,大谈过去的风流韵史:初中毕业不久,他结 识了临村一漂亮女子,他老爹却极力反对,女孩子那边也不赞成,逼着她快快嫁人。 一来二去,她喝了农药,幸亏抢救及时,没死成。后来嘛,他便和代玉好上了。不 过,刘恒说他现在看好陈蕾,决心摆脱已经大了肚子的代玉,坚决把陈蕾娶到手。 这家伙算是彻底毁了,我不知说什么好,真是爱恨交加啊。 给鱼干的回信我没急于投递,冷处理了一些日子,东拚西凑了些动情的话语才 完事。寄这封信,花去了我三分之一的零花钱。 从邮电所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刚进宿舍门,就看到精彩一幕:刘恒和贺东打 得不可开交。 男人打架动手不动口,只闻发力声,不闻口角争。贺东和刘恒显然不是一个级 别,这小子怎么敢惹刘恒?难道他不知道权力在势力面前,是没多大作用的? 人高马大的刘恒,双臂钳子一样锁住贺东的臂膀,凝固成经典的中国式摔跤架 式。奇怪的是宿舍里那么多同学,没一个对这场战争感兴趣的,大家各忙各的,就 像没有这码事。我想拉开他们,却粘住了一样,挺结实的,我说你们累不累?贺东 瞄了我一眼,意思是:“帮帮我。”我视而不见,只是吼了一声:“你们累不累, 真他妈的!”这话就像对他们喊“加油”一样,贺东冷不丁抽出一只胳膊死死薅住 了刘恒的头发,眼看刘恒要吃亏,我又喊:“照脸上砸两拳多痛快!”刘恒果然听 懂了,腾出右手攥紧了,朝贺东的脸砸了下去。 打架这差事,只有见了血才能出效果,双方才会发狠。刘恒这一捶,砸出了血 性,扭打的场面终于有了可观性。目的已经达到,我不想再看下去,抓起换下的衣 服到后院搓洗去了。 刘恒和贺东这一架是早晚的事儿,并不出人意料。这次的导火索是:刘恒在宿 舍烧信件时发现少了一封,怀疑贺东作祟,找他索要,话不投机,俩人便动了手。 好在他们打架一事,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班主只是找他们谈了十几分钟话, 就放过了他们。 满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班主却借题发挥,开始了第二轮的整风运动。下午自 习课,他手里攥着一摞被验明正身了的信件,严肃地开起了班会。讲的还是老一套 :“中学生坚决不准谈恋爱,下次再发现这样的信,统统开除。……”此次讲话还 是很具震慑力的,晚上就有许多男生溜回宿舍,纷纷烧起了信件。 祝海飞怎么也没想到,班主查封的那些信中竟然会有他的,而且是十一中女生 写给他的情书。祝海飞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刚下自习课就急急离校, 赶往十一中找那妮子算帐去了。 我呢,虽然逃过此劫,心中却惴惴不安,暗暗祈祷:风头正紧,千万别给我来 这么一封。 还好,这些天信件虽然多,却没我的。 秋晨凉爽的风涤荡着村庄里飘出来的炊烟,送进门窗里来,我闻到一股烧干柴 的辣味,多么亲切而熟悉啊。 外边的空气水一样流淌着,教室前簇簇白菊开得正艳,象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压歪了身子,娇妩可爱,透着灵气。纷杂的鸟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来,引得我想 家的思绪更强烈了。 这些天我特别乏,午后不得不找借口回宿舍躺在床上看杂志,在朦胧的睡意里 熬过一个多小时后才能恢复精气神儿,每次醒来都发觉有人给我盖严了被子,并且 把杂志藏在了我的褥子底下。看来我的人缘还可以,他们对我这般爱护和保护,我 感到非常欣慰。 不料这个中午出了事。 班主把祝海飞喊了去,又是信件惹的祸。班主截留了一封十一中来的信,落款 仍然是给祝海飞写信的那个女生。班主把信丢到他面前:“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写了些什么?简直不堪入目!” 祝海飞觉得此事蹊跷,取过那封伤痕累累的信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收信人的名字, 十分委屈地说:“老师,不对啊,这不是写给我的嘛。”班主说:“不是你的?是 我的?是他的?”又加重语气质问:“那你说是谁的?”祝海飞说我哪儿知道,反 正不是我的。班主很不高兴:“祝海飞,你不要耍小聪明,你以为我那么好胡弄? 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吧。”祝海飞还想辩解,班主瞪起了眼珠子:“你回去好好反 省反省,想通了再来找我,不管这信你不是你的,你都要给我个说法,你最好给我 找出这个收信人来!” 祝海飞恼得要命,让他找收信人?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他在宿舍趴了半天, 后来找到了我:“你记得咱班上谁叫琳萍吗?”——他说的咱班,是十一中的那个 班。我认认真真回忆了一番,说没这个人。“你不是去找过了吗。”我问。祝海飞 说:“是啊,可没人知道琳萍是谁,根本没这个人。” 我心里忽悠一下,有了某种预感。 我没敢把这种预感告诉祝海飞,敷衍他说:“这可能是个恶作剧,别理她。” “班主任可不这么认为,他还等我回话儿呢。”我说:“你就那么胆儿小?理直气 壮说明此事不就完了吗,真是的。” 祝海飞并没按我说的去找班主,这小子竟然窝囊地躲在宿舍潸然落泪,一脸的 悲愤和无助。 我对那封信的预感是:琳萍定是赵琳琳无疑,因为她日记中曾经用过这个名字。 可她为什么会给祝海飞写信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此,我的心情坏到头了,很烦,感觉进退两难:与祝海飞讲明了的话,必然 得罪了他,不讲吧,又栽了他,而且纸终久包不住火,迟早会让他知道的,那时, 你赵琳琳吃不了可要兜着走。真是的,十一中这拨插班生的脸,算是让我们丢尽了, 再也不敢奢望能在班主心中留下完美印象。 我也没了办法,只能继续安慰祝海飞:“你在班主面前胡乱编一个外人的名字 搪塞过去再说,琳萍方面的事,我包了,一定帮你查到底。”祝海飞不置可否地点 了点头。 做一回小人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