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多愁善感的 被无名的烦恼充斥,那滋味真他妈不好受。我不敢看外边那个清新的世界,不 敢听外边的喧嚣,坐卧不安,脑子里象塞了一块橡皮,闷得慌,堵得慌,我眼光不 敢长久地停留在某处,不敢仔细注视某种东西,否则我的意志就要蹦溃。只有永远 躺在沙发里,在冥冥的睡意中思想着才能找到些许安逸。我又怕太静,躺了一会儿 就感到脑袋膨胀,嗡嗡作响,打开录音机,我才渐渐迷糊过去,缠绵的歌声渐淡漠 渐遥远终于至无。可瞬间又醒过来,想到还是回学校吧,在家里更痛苦。 邻居家里传出电视剧《黄土地》凄凄切切的歌声,勾起我无限伤感、悲绪和苦 恼。我手里还攥着秋的信,而录音机里邓丽君、刘文正也还在多情地唱着。 难啊,我的已去的年华,我的黄金时代,我的痛苦的追求,就如同这初冬的落 叶,纵然你有千般御冬抗寒之力,也无法抗拒它的蹂躏,会慢慢地凋落,随风而去, 不知所归。这静静的夜,这淡淡的灯光,这凄婉的歌。 我在慌恐中等待着,象死囚等待行刑那一刻的到来。苟延残喘,极珍惜地度过 这安闲的几天。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急风暴雨的日子,再也别想悠然自得了。 实际上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的反常行为,竟然没有引起家人的注意,老爸老 妈也没过问,他们对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又逃过了一劫,心情也因之好转了许多。 晚饭后,巧抱了孩子来到我家。 我和巧似乎已经隔了一个世纪,变得陌生而遥远了。她的变化是明显的,成了 一个腼腆的人,只从生了小孩后,她极少出门露面,而且常住娘家,让人琢磨不透。 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但这是她们大人的事儿了,对这些奇怪的现象,我并没太 大的兴趣。 巧刚洗过头,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散发着肥皂的香味,圆圆的脸上泛着红润, 写满的幸福和满足。老妈故作惊讶地打趣巧怎么舍得来玩,巧羞涩地笑答:“我跟 妈说,好多日子没到婶家玩了,今黑儿我得上去看看,就来了。”她回答得那么自 然,声音那么好听,可我的心却如滴血般难受。我瞟了她几眼,看她是否在意我的 存在,但我很失望,她只是在正间里站着,而且始终低着头说话,并不留意我。此 时的我正倚着房门、腋下挟着那支祖传的铜箫,用热切的目光看巧,期待她能看过 来。过了一会儿,我的愿望终于实现,她审慎地扭转身来,故作惊讶地、轻轻地问 我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的回答完全是出于礼节,客气地说了两个字:昨天。然后我不再作声了。 老妈和巧在炕头坐下,哄睡了孩子,她们一起剥花生。蜡烛的火光映着洁白的 房间一片通明。女人们话多,我一直沉默地倾听她们的闲聊,本来我希望能有机会 与巧多说些话,但爷爷和老爸回来了,我彻底没有了机会。 爷爷和老爸晚上都在鸡场看木料,要翻新鸡舍,他们的话题自然离不了这些, 一说起场里的事,巧的话也多了起来,而这正是我感觉特别无聊的。 但他们说起小姑的事情,我非常吃惊。虽然他们说得都很隐晦,但我听得出来, 小姑出了什么事。 我斗胆问了句:“小姑怎么了?”巧接过了我的话说:“她呀,她走了。”我 明白“走了”的意思是——被场里开除了。“怎么会事?”“因为……”巧嗫嚅了 一会儿,看了几眼老爸才巧妙地反问我:“你认得李兴旺?”我怎么会不认得他? 鸡场技术员。我很快领会过来:“作风问题?”巧点点头:“他们闹得很凶。” 而一边的老妈脸色早就难看了,终于冲我怒斥一声:“杰子,你的心事怎么这 么多?” 是的,我还是个孩子。 我不敢再作声了,我在努力想像小姑和那个技术员是怎么样作到一起的。妒恨 悄然袭上心头,我暗暗攥紧了拳头,让这种仇恨的情绪一直延续着。 八点多钟来电时,大家收住了话题,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电视上去了,在以后的 几个小时里,我们一直关注《中国姑娘》,而巧却一直垂着头,飞速地剥着花生, 那动作干净利索。任凭剧情怎么热烈,她都一声不响,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恬静的 神态,令我钦佩。 我记得老妈虽然对巧的印象一直很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热情得有些夸 张,而且平时她常在我面前提到巧,盛赞她多么勤快多么多么让她宾服,唉!老妈, 你早干啥去了? 十点多钟巧才离去,这是她公开在我家玩得最久的一个晚上。临走前她顺手翻 了翻我眼前的课本,好是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告辞说:“我得走了。”母亲帮她抱 好了孩子出门去了。 我也送到门外,走在巧身后,手电筒昏黄的光映着她动人的身材,更凭添了我 许多哀愁。我心恢意冷地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独自享受那份清苦。 我也搞不清我王连杰怎么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种!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