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之痛 我刚刚收到吴瑞芹一个月前写来的信,已经揉得不象样子了,而且封口也被打 开。班主递给我时,那神情和举止让我畏惧和担心。他把信捏了几捏掂了几惦后才 抛给我,在他冷峻目光注视下,我的脑袋“嗡”一声砸开了,脸也涨得通红,如果 地上有条裂缝,我会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 这封信盖了三个戳,说明了几经周转和沧桑才到我的手上。信虽然被拆开,但 也不一定是班主干的,当然,他肯定是看过了。 我怀着不安的心情打开信,一边读着,脸上发烧,心里的惧怕也在一分一分增 加,吴瑞芹火辣辣的话语使我不敢想象由此带来的后果。 我惧怕的不是吴瑞芹,而是看过这封信的人。 恍忽中,我上完了上午的课,刚一放学,我就迫不及待地找徐兴春诉说自己的 猜测和担忧,徐兴春觉得此事是挺棘手的,不过他也拿不出好主意。 到了这般地步,唯一可行的,就是咬紧牙关不承认写信人,再说吴也没署写地 址和姓名。 徐兴春让我去找刘恒想想应对的办法。 我单独约了刘恒回宿舍,说完自己的顾虑后,刘恒并没急于发表意见,而是把 吴瑞芹的信要去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一把塞到我手里:“你也太敏感了,就这信? 这字迹?这内容?班主也得有耐心看下去!你觉得信里有什么过份的地方?”我说 是啊,刘恒不屑地哼一声:“是什么是,除了姐啊弟的话以外,哪个地方触目惊心? 嗔!”拔腿而去。 经刘恒这么一说,我心里有了底,不过仍不踏实。 再次找到徐兴春,向他说了刘恒的看法,这小子来了精神头儿:“刘恒说的一 点不错,这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一副极其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说“是不是也太乐观了?你们没看见班主给我信时的表情?” “没看出来。”徐兴春不愿在此事上继续耗费脑细胞,不耐烦起来:“好了好 了,你就等着吧。” 指望不上他们了,只能寄希望于看过这封信的人读不懂写的什么,包括老师在 内。 但我是看懂了的,而且看得心惊肉跳,吴瑞芹分明在暗示我:非你不嫁,尽快 完婚! 我真得不敢确定能不能把握住自己,说不准又要去她家约会。我可是发过誓的。 自从上次去过后,我对吴瑞芹的感情正一点点湮灭。我已经决定忘掉她,可谁知道 她仍然缠着我。 一天过去了,班主对信件一事毫无反应,看来此事不了了之。但第二天他召开 了一次紧急班会,吓了我一身冷汗。他在班会上做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演讲,演讲中 称自己是有名的蛙眼,眼光很尖锐,不论谁的一举一动,远远他就能瞧清楚,比如 说你在自习课上看小说,“只要我推门进来,马上就能捉到你。”班主透露了一点 点其中奥妙:“心里有鬼的人,会有条件反射,你的手臂只要有一点点不正常的举 动(遮书或抽书),就逃不过我的眼,反过来说,如果你不惊慌,自管安静地看, 我可能不会在意……”真不明白他干嘛讲这个,这与信件有关系吗? 还是小心为妙。 我是小心了,可同学们却并不以为然,班主的这次演讲没什么大作用,他讲他 的,我做我的,班会一结束,刘恒就把《红楼梦》递给了徐兴春,这可是禁书啊, 但没有在乎禁与不禁,照读不误,包括女生们,她们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 我又开始想家了,怀念着家里的一切,归心似箭。在学校过这种无聊日子着实 没什么意思,虽然最近这个阶段我步入正规了,但心还没完全收回来。 现在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开夜车了,晚自习时常常溜回宿舍睡觉,一点熬夜 的心绪和兴致也没有,感觉自己就象经历了一场冷风暴雪,刚刚回到春暖花开的境 地,复活的心懒洋洋的接受着阳光的抚慰,懒得去想、去做那些我曾经自诩为最崇 高而有吸引力的事情,连写信的激情也消耗殆尽了。 这就是生活?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我现在只需要舒适和安逸,那些狂烈的幻想都是些虚无缥渺,去它的蛋吧!我 只要我的悠闲、我未来和睦的小家庭,最好还有一份顺心的工作。我感觉自己就象 刚从恶梦中醒来一样,从睡着的梦跌落到醒着的梦,从云空跌落到尘埃,我太需要 休养生息了,需要给自己一段充裕的时间,让流血的心得到愈合,而且我还需要别 人输来的新鲜血液。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一点进取心也没有了,更不愿意面对外边的一切,我怕 面对家人的目光,怕在他们的盯视下痛苦地徜徉,怕因之而失去生的勇气和活的信 心,怕面对和我好过的女人,怕面对她们无情地责问:你为什么伧慌背叛? 我感觉现在的生活就是无形的囚禁,是困在密林里的小鸟,与初中生活相比, 太平淡,太冷酷,太无聊了。 难道就这样庸庸碌碌过一生?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命运会是怎样的? 前途能不渺茫吗? 我感觉自己的狂烈已经萎缩,激情也在颠簸中坠落了。一点学习的心情也没有, 只有空虚和寂寞,以前的奔放和豪情彻底失落了。 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成长中的痛吧。 这个痛的过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我的举动,我的言语,都变了,我的性 格变得玩世不恭,随便和庸懒,除了吃和睡,就是玩,而且心情一天不如一天。 回家去吧,我不想再读了,甚至连未来也不想要了。就这样活下去,不也很好 吗?何苦去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就算是理想实现了,会带来多大幸福?会解脱心 的桎梏吗? 陷入这种痛苦和迷茫中的,不止我一个,徐兴春的反应比我还厉害,他成了绕 舌妇,总是在我面前无来由地喋喋不休,在别人面前也会发一通牢骚,华而不实, 泛泛而论,不可扼止。 但有何用呢?难道别人的同情或嘲弄的目光,能缓解我们的症状?能带来启发 和勇气? 总觉得还是一吐为快的好。 可是吐过以后更憋闷得慌。 我是不是即将倒下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