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开除了 班主生气了,脸色特别难看:“你回家把你父亲叫来,我和他好好谈谈。” 让我叫家长?污辱人嘛。我气愤地离开班主宿舍,推出自行车要走,徐兴春死 死拽住我,让我冷静一下。 我扑到床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呆呆坐了一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撕着本子,桌上堆起 了一大包纸屑。 留级?退学?高考?三条路,三个前途,三种希望。 最终我决定退学,只要拿到证书,我马上回家。明天,等明天找班主再谈谈, 取得他的谅解和理解,不要惊动老爸,给我放条生路,我会感激他一辈子的。这个 学校,呆一天都会使我感到压抑,我依恋乡村,向往那里的质朴的生活。 晚上班主开了个班会,讲的就是留级问题,他在讲话中是这么说的:“……所 谓让你们留级,不过是想治治你们身上的毛病,改改你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熊脾气, 看来你们已经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我也不再动员你们留级了。这么说吧,就是你 们想留,也没有班级愿意要……” 总算逃过一劫,剩下的事情只有毕业证了。 我又接到秋的来信,我发现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她不再规劝我“走向正路”, 也不要求我转学,只是轻描淡写地谈了谈她的现状,最后说我们的交往到此结束, 她竟然连句祝福的话也没给我留。 我决定很快忘掉她,而且准备记恨她。 这些天班级突然混乱起来,接二连三失盗,刘恒的牙膏、徐兴春的白衬裤、祝 海飞的肥皂,还有我的鞋垫——那可是小姑一针一线为我扎出来的。 找班主报警,他却一声不吱,也不追查。徐兴春对此耿耿于怀,恼怒不止,把 怨气撒在蓝球上,中午打球时,他飞起一脚,教室的门玻璃应声而落。这小子倒是 解恨了,可祝海飞却惊慌不已,今天是他的值日,处分不仅会落到徐兴春头上,还 会殃及他。我和他在宿舍里合计了一会儿,决定偷梁换柱,从宿舍后窗撬下一块玻 璃换过去,此事这才不了了之。 下午天气骤然降温,并且刮起了刀子样的西北风。 毕业证突然间变得无着落了,听说我们的档案还没转过来,而且发不发毕业证 还难说,我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绝望、恐怖和悲哀中,就象刑期将到的囚徒,突然 又被宣布加了刑,那种感觉,逼得人简直要发疯了。我又不敢去找班主,深怕说不 明白的话,会闹得更糟,可是不去找他,此事更没希望。 晚自习后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来到班主宿舍外,却见里边灯光明亮,人影幢幢, 进屋去的那点勇气马上就没有了。 只好等下去,明天再说吧。 我悻悻地回到宿舍, 天真得冷了,冰冷的西北风从那块没了玻璃的窗格里吹进来,冻得我缩紧了脖 子,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上午选举班级先进青年,程东投了郑红一票,而她只得到这一票,在黑 板上孤零零的,看着可怜。 除此之外,便是我投的三个女生的名字,每人一票,好可怜,我是划票的, 每写一笔,心就揪紧一次。 高二开始分文理班了。这儿的文科班成为邻近几所高中的大本营,转学来的 不少,但学校不能全部收留,筛下三分之一作为留级生,即使这样,高二班也 有些超重了,班主提出抗议,校长却不理他们的呼声,强制推行下去。 但这一切都将与我无关了,我很有预谋地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 1985年11月17日,我决然卷起铺盖,背起行囊,离开了学校,头也没回地走了。 这个学校留给我的最后影象是陈蕾身上那件火红色的衣服,绝妙地衬托出她丰 韵的体态,她很少穿这件衣服,除非是特殊的日子。 走过葛家镇时,我感到饥饿难耐,顺便买了斤油条,一边骑车一边吃着,也不 顾骤风掀起阵阵沙土往我嘴里灌。 近了,过桥就到家了。 深褐色的五龙河水在白净净的沙滩里流淌着,扯起条条水线,远远看去,水是 纯蓝色的,镶在洁白的不规则的镜框里。那些黑点是鸭儿们的身影,扒鱼的人高卷 裤角,在水的冰冷里撒网。 我驶过大桥,按响了一串车铃。 我的毕业证呢?算我走运,校长盖新房子,缺石料,爷爷去石青凿了两方上好 的石材,老爸用拖拉机送到校长家,才把这张沉甸甸的卡片拿到手。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