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的你和我 犹豫了几天后,我决定还是给姐打个电话。 妇联的电话很好打,接电话的人也很热情,尤其知道我是谁后,她们表现得特 别积极,很快就叫来了我的姐姐。 “我都知道了,正要找你呢。”姐显然不太高兴:“怎么搞的,出了这么大的 错儿?”她的话听着刺耳,我想解释,姐却没给我机会,叹了口气说:“唉!基层 的工作就是乱,知道你的难处,先这么干着吧,慢慢等机会吧。领导那边,我会联 系的。” 总算吃了颗定心丸。 姐的跑动很有效果,我保住了饭碗,可秘书的活儿是保不住了。我被发配到农 技站,做了一名普通的农技员。 我恨秋生之入骨,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以后的命运,说不准就会攥在他手 里。这小子得便宜还买乖,在我离开办公室的那几天里,常到我屋里做我的思想工 作,说农技站是个好部门,受提拔的机会多……。此时的他一扫往日的懵懂,老练 得像一个官场油子。 秋末下了一场暴雨,抗洪形势严峻。各级政府连连召开会议,做多方的安排部 署。领导给我们的要求是:不论何时,降雨超过一个小时,本乡镇的干部都要自动 赶回政府。 这个不论何时让我摊上了,下雨那天我正在家里分担老爸的忧愁。他的鸡场面 临巨大考验——鉴于我爷爷经常为村子里的事仗义执言,村委会决定中止合同,收 回老爸的鸡场。不管老爸怎么争辩,村干部绝不松口,为此老爸老妈每天都要轮番 找村官们打嘴官司(得留一人看住爷爷),可一点作用也没有。我建议找姐参与一 下,老妈却显得很为难。后来我才知道,姐和姐夫之间出了点事。 雨是在晚上八点下起来的,看来不止下一个小时。我找块破塑料布披上,匆匆 上路了。赶到乡政府时,已经快十点了。以为自己晚了呢,到了后却发现,只来了 两个同事,而且都是南坡村的。 对我的高度自觉性和责任心,领导大为赞赏,虽没有在口头上表达出来,在行 动上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令他的专车把我们分头送到几个紧邻水库的村子,这是绝 无仅有史无前例的,因为这辆小轿车是专车,全乡只领导一个人有资格享用。 我在水库下游的漏斗村和村长们一起守候到下半夜,雨还是不停地下,水库水 位已到警戒线。午夜两点,政府电话命令泄洪。于是,民兵们迅速扛了砸药直奔溢 洪道。 轰隆隆几声巨响,涵道口被炸开,湍急的水流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而下。 泄洪成功,险情排除。我受到了书面嘉奖,并且发展我为预备党员,吴书记做 我的介绍人。 鉴于我的优异表现,不久,我被提拔为统计站副站长,大小也是个官儿吧。 心里头刚平衡了几天,却又感到郁闷,为的是秋生,他进了两委班子。这家伙 的官运实在亨通,提升的速度像火箭。 既然我们都得到了领导认可,姿态和心态就应该高一点,所以,我主动缓和了 与他的关系——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至于秋生,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这 家伙可能从来也不屑于我的存在。没办法,在一个锅里抹勺子,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此后和秋生打交道时,我真诚多了,也表现出了到位的恭敬。人嘛,都吃这个。 秋生非常满意,晚上到我屋里串门的时间又多了起来,我俩就像刚刚认识的朋友一 样,谈话很投机,谈人生,谈理想,谈女人,就是不谈过去。 某天他带给我一个意外的消息:“你们班那个吴敏芹对你挺痴情的。”他聊起 了这个话题,我感到很突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别装,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他狡黠地一笑。 “我和她能有什么事儿,别听人家胡说八道,我恨这号人。” “不是听别人说的,是她亲自对我说的。” “谁?” “她,就是你那个吴妹妹。” “扯不你。”话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发虚,没准是真事。 “是真的,昨天我见过她。她一直打听你的情况。” 看来是真的了。 秋生说昨天到街上理发,去了一家新开的发廊,没想到是吴敏芹的店。秋生对 吴并不陌生,只是没有深交而已。吴敏芹毫不掩饰对我的追求,还透露了在此开店 的目的,说是为了方便与我约会,她还托秋生捎话儿,要我去见她,或者她来见我。 这是一件非常突然的事情,让我很尴尬,也很反感。说实话,对吴敏芹,我早 没了感觉,不仅如此,还在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厌恶。 所以,我对秋生说:“这不是真的,是她编的。” 秋生淡然一笑:“真假与我无关,反正我把话捎到了,记着我的人情啊。” 综合分析,我认为吴敏芹不会有什么动作。但几天后,她竟然真地出现在政府 门外,好在我在窗子里一眼看到了她,紧张过后,我马上离开农枝办,跑到隔壁屋 里躲了起来。 躲了一下午不敢出头,秋生不干了,晚饭后他气咻咻找到我:“连杰,你也太 不够意思了,你躲清闲,害我陪她俩钟头,这算怎么回事?” 我连连解释,并且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 “你也不用谢,只要承认你和她的关系就行了。”这小子打我的埋伏。 事到如今,我只得承认。 那以后,我就不敢在办公室里久呆,上班点名后,马上找借口下乡。满以为时 间久了,吴敏芹的热情会减弱,但事情并不是我想像的这么简单,见不到人,她就 写信,然后托秋生捎给我,秋生每次把信递到我手里,都要冲我翻白眼儿,甚至给 我难看的脸色。 收到吴敏芹的信已经有十几封了,可我一封也没看,全压在了铺底。这件事让 我很头痛,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照此下去,说不准要出大事,秋生的忍耐也是有 限度的。 我不得不硬了头皮去见她。 我去的那天晚上,她屋里的灯光很暗但很温馨,房间不大却很洁净,散发着阵 阵香气。吴敏芹没想到我会来,一时间呆愣在那儿看了我好久,脸上的表情也渐渐 复杂起来。本以为她会很热情地迎接我,但她的神色却暗淡下来,散乱的长发掩了 半边脸,却掩不住她的忧伤和怨恨。 吴敏芹起身让出坐椅,拍了拍椅背说你坐这儿吧,然后远远地坐到床边去了。 我把编排好的一大堆措辞和理由从容不迫地讲了出来,很有些演讲的味道,想 借此取得她的谅解,更重要的,我是想让她明白我们之间以后没戏了。 吴敏芹一直安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多小时里,全是我个人的表演, 这让我感觉很累也很滑稽。如果重复先前的话,岂不显得我苍白和虚伪? 索性我也沉默,静观其变吧。 吴敏芹还是不开口。 她离开床铺,走过来,走过我的身后,到门边那儿咔嚓一声把门上了锁。 “你今晚还回去吗?”她按着门锁问。 上了锁才问此话,其中含义傻子也能明白。难明白的是她此刻的平静,就像什 么也没发生似的。 我有些急:“当然要回去,不走不行,我们的纪律很严,影响也……”还要陈 述若干理由,吴敏芹却麻利地开了锁,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占用了你这 么多时间,你走吧。” 我认真审视着她,看出她也是认真的。 我悻悻地站了起来,向门外走,临了关照她:“早点休息,别累着。” “谢谢,我还有活儿干。” 我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听到她又说了句:“回去把那些信烧了吧,我们 从此两清。” 真是,女人永远难以琢磨。 回到宿舍时,我的心情已经轻松无比,愉悦万分,妈的,终于甩了这个包袱。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