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孙明祥立刻派周虹去庄家了解情况。 周虹这时有些自责,早提醒一下裴毅就好了。胡松林那天啰里啰嗦一通,她当 时没太放在心上,觉得老胡过于敏感。所以后来见到裴毅也没问,怕生出是非。看 起来有些话该说还得说,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人就要有预见性。 周虹在楼下乘车时,胡松林歪着嘴冲她笑,那意思是说,怎么样,出事了吧? 周虹扭过脸,装着没看见。 裴毅的初恋周虹是知道的,裴毅曾跟她说起过,不过不叫庄严,而是叫庄晓蝶。 前些年周虹要给裴毅介绍对象,裴毅屡屡谢绝,周虹就感到他心里有东西。因此周 虹分析,他和庄严的邂逅可能会产生一些波动,这很正常,警察也是人嘛。但又相 当麻烦,秦为民偏偏是裴毅初恋情人的丈夫,而裴毅的妹妹又是秦为民的相好,关 系复杂了,矛盾自然也尖锐。要处理好这些关系,难。 周虹到庄家时,庄严刚下班。庄严最近在县一小代课,这儿是她最早任教的地 方。为了父亲和儿子,庄严顾不得许多了,只要有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行。 从庄严疲惫的神情中,周虹看到了这个女人眼下的状态。周虹迎上前打招呼, 庄严冷着脸说:“怎么,又来了一位劝阻我离婚的?告诉你们监狱领导,离婚是我 的自由,和别人无关,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说罢,进了里屋。 周虹低头看自己的警服,没换便装是个失误。但庄严那番话她听明白了,裴毅 找她显然是工作需要。周虹跟进里屋,笑了笑,说:“对不起,庄老师。你误会了, 我今天来不是劝阻你离婚的。我叫周虹……” 庄严态度平和了些,请周虹坐。 周虹端详起面前的女人来,清丽,柔弱,眼窝深陷,嘴唇没有血色。她心里生 出一丝同情,说:“我和裴毅是同事,也是朋友,很早就听他说起过一个叫庄晓蝶 的会跳舞的姑娘,就是你吧?” 庄严淡淡地说:“庄晓蝶早就死了。” 女人与女人其实更容易沟通。这个晚上,她们谈了很多,这些年庄严还是第一 次向人敞开心扉,也许就因为她是裴毅的朋友? 离开庄家时,周虹拉着庄严的手说:“如果你真想离婚,不是不可以。只是希 望你能把这件事办得稳妥些。无论是秦为民,还是裴毅,他们俩眼下都处在人生的 关键时刻……” 周虹最后这句话很有分量,庄严从她微蹙的眉头间,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显 而易见,因为她的离婚,秦为民的告状,裴毅受了牵连。周虹说得很对,无论过去 有多少恩怨,这个时候自己都不能看着他们倒霉,尤其是裴毅。阴冷、尖刻的副市 长夫人,这时又变成了善良的庄晓蝶,她要出来全力保护自己爱过的人。 第二天,监狱小会议室烟雾缭绕,一场斗争在这里展开。胡松林少有的激奋, 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今天是党内民主生活会,大家都是共产党员,有话就直说。我认为裴毅同志 单独会见服刑人员的老婆,这么做很不合适……” 有人拖长了声音说:“工作需要嘛。” 胡松林冷笑道:“不做工作还好,一做工作,秦为民几乎要拼命。瓜地里不系 鞋带,李子树下不整帽子,这个理儿作为一名心理学硕士总该知道吧?退一步说, 就算真做工作,他娘的难道非要半夜三更在果园梨树下做不可?裴监区长是不是也 太浪漫啦?” 有人嘻嘻笑开了。 关于那天天色如何,是不是在梨树下,裴毅记忆有些模糊。不过有一点很明确, 自己找庄严确实是为了工作。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裴毅说。 胡松林的黑脸绷起了,说:“谁是鬼?给你提意见的同志是鬼?还是对你不满 的服刑人员是鬼?裴毅同志,我希望你端正态度,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我现 在是以一名老共产党员的身份,挽救教育你!” 会场顿时乱了,下面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 周虹站出来说:“大家静一静,我来谈点情况,这里面确实有误会……” 胡松林不满地打断道:“让不让我说话?我还没说完嘛……”看到周虹坐下了, 胡松林接着说,“出于对裴毅同志的爱护,当然也为了咱们夏米其监狱的太平,我 有个建议,给裴毅挪个窝儿。让他和秦为民两个大情敌守在一块儿,将来他娘的麻 烦肯定少不了……” 这番话是胡松林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的。让你裴毅出了丑,面子扫地,而后再 施以宽大态度,老胡觉得自己蛮慈悲。 不少人表示赞同,孙明祥看了一眼尼加提。 尼加提不表态。 这时艾力进来,对孙明祥一阵耳语。孙明祥起身开门,庄严已凛凛然站在了众 人面前。 “非常报歉,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秦为民的妻子庄严。我可以为裴毅作证, 裴毅找我,是为了劝阻我跟秦为民离婚。为了监狱人民警察这片苦心,我向大家保 证,秦为民只要呆在监狱一天,我就一天不离开他!” 说完,庄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