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送走尹长水,郝如意拿着一瓶酒和一碟点心来到地下室。 现在陈晨已转移到这里。怕她毒瘾发作,闹出动静,郝如意把她捆在铁架子上。 陈晨反抗过几次,后来就成为一种习惯,只要郝如意拿着绳子出现,她会主动伸出 两条胳膊。看到她胳膊上一道道经久不消的印迹,郝如意生出父亲那样的心疼来。 这辈子他是没机会做父亲了,从那个叫茉莉的女人死后,严格地说,他就不能称之 为男人了他出现了严重的生理疾病。也许这是上帝对他的惩罚,郝如意常常这么想。 郝如意斟好了酒,递给陈晨,说:“祝你快乐!” 陈晨举着酒杯,木讷地与郝如意碰杯。她喝得太猛,呛得连连咳嗽,眼泪咳了 出来。 早在两天前郝如意就告诉了她出国的事。能出国当然是好事,上大学时她就渴 望将来有机会出去深造。可是这个人凭什么带我出国?自己是他什么人?陈晨不敢 相信。刚才听到主仆二人的争吵,陈晨相当不安。现在马上就要出国了,陈晨挺高 兴的。 喝下半瓶酒后,郝如意进入状态。他两眼发直地看着陈晨,看了好一会儿,说 :“我杀过一个人。” 陈晨吓了一跳。 郝如意说:“是个女人,”他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我用菜刀杀的她。” 陈晨愣了半晌。看到郝如意泛红的眼睛时,她信了。她胆怯地问:“为什么?” 郝如意说:“她把我女儿抛弃了。” “你女儿现在呢?” “她死了,是的,死了……”郝如意垂下眼睑。 “怎么死的?” “你真想知道?以后告诉你。好了,我们该走了,郝铁梅……” “郝铁梅?”陈晨感到这个名字很怪。 “对,从现在起你叫郝铁梅。”郝如意认真地说,并且把那件红西装披在了陈 晨身上。 陈晨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发抖。她不知是感激,还是感动,突然扑到了这个中年 男人的怀里。两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凝视着,像一对父女那样。 郝如意眼里亮晶晶的,是泪光。 郝如意和陈晨出门时,清风习习,明月当空。陈晨有很久没有看到过月亮了, 她仰着脸感受着那月的清凉。少女时的梦就藏在这月亮里,常晓就藏在这月亮里, 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月亮都会跟着她…… 此时,常晓就藏在离她不远的树丛后。尹长水刚才离去,他看得一清二楚。这 么晚了,他干吗把车留在这里步行回去?难道说主人另有安排,或者说准备单独出 去?按说常晓这时候该撤了,可是心里一犯嘀咕便留了下来。虽然入了秋,但气温 居高不下,到了夜晚湖边尤其闷热,蚊虫肆虐,常晓脸上、身上叮得到处是包,肚 子也饿了。 有一只手突然抵到背上:“举起手来!” 常晓佯装投降,猛地扭过身,拧住裴玲的胳膊。裴玲哎哟一声,说:“疼死我 了!” 常晓笑道:“你还真贼,找到这里来了。” 裴玲说:“警察的妹妹是半个警察,我是来协助你执行任务的。” 裴玲带了几个烧饼和茶叶蛋,俩人坐在湖边吃起来。 裴玲说:“喂,常晓,你的小白老师呢,不要你这学生啦?” 常晓自嘲地说:“为一个女犯被开除,说出去都丢人,谁愿意找我这样的男朋 友?” 常晓被开除后,与白玫的关系便宣告结束。 裴玲说:“那个叫陈晨的大墙美女是不是爱上你了?” 常晓说:“我常晓虽比不上裴哥,但也不是歪瓜裂枣,加上还是个青年诗人, 哇,哪能没点震撼力?” 裴玲哈哈大笑,笑罢,认真地说:“那你喜欢她吗?反正你也不是警察了,说 实话,喜欢不喜欢?” 常晓想了想,说:“有那么一点儿……比如说她穿着红西装对着镜头的时候, 大眼睛眨巴眨巴,别说你还真觉得她可爱……”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常晓一拍屁股站起。 目标出现了!郝如意穿着一件白风衣,拎着手提箱。后面跟着的穿红西装的女 孩儿是陈晨,常晓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的天,陈晨还真的藏在这里。二人一前一后 向汽车走去。郝如意打开车门放手提箱,陈晨似乎有些犹豫,朝这边环视。这次不 能再让她跑了,必须截住她! 常晓像一只皮球,弹了出去,叫道:“陈晨!” 常晓一声喊,把陈晨吓得一哆嗦。他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一直守在静湖等着 抓自己?陈晨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她还真渴望回归监狱,那儿有 电视台,有排练大厅。而自己攥在一个大毒枭的手心里,苟且偷生,不如一死!可 是,眼下郝先生就要带她出国了,她放弃这个机会不是犯傻吗? 陈晨飞快地上了车。 汽车像一头受了惊的马蹿出去。郝如意朝窗外看了一眼,哀叹自己背运。机票 订在明晨六点,先飞阿拉木图。出于谨慎,郝如意选在夜间出行,可是没想到出门 就撞上了鬼!郝如意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心口咚咚地跳个不停,像有一只手在使 劲地擂。他必须甩掉这个祸害! 见郝如意的车远去,常晓心急如焚。他让裴玲赶紧与裴毅联系,自己在路口截 了一辆摩托车,继续追。 这一片车辆稀少,道路宽广,通往机场和农村。郝如意把车开得飞快,转过一 个弯,才松口气。可是就在这时他从后视镜里发现了目标,常晓追上来了!臭小子, 看起来你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今天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人到了这个时候,好可 怜,好无奈,连选择的时间都没有了。郝如意蓦然想起吴黑子,吴黑子肯定有过这 种时候,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生与死的弓上徘徊过?说徘徊其实是不可能的, 就像眼下已行至三岔路口,无论怎么走,都必须走!命运的弓绷着,不是断裂,就 是把箭发出去! 发出去吧!发出去吧!! 郝如意连手心也开始冒汗了。 陈晨摇下车窗,朝后看了一眼,说:“停车,让我下去!”见常晓穷追不舍, 她怕了。 郝如意不理她,两眼盯着前方。 陈晨摸到了车把手。她不想再逃了。郝如意是什么人?大毒枭,杀人犯,你当 真要跟着他出国?别做梦了吧!陈晨朝郝如意大喊:“停车” 前面是一个坡道,急拐弯,郝如意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减速。当摩托车超上来 时,郝如意向左一把方向盘,汽车像一头猛兽扑将过去嗖!摩托车一闪,从车屁股 那里斜擦出去,飞向空中! 随着一声巨响,郝如意大喘一口气。这场车祸来得可真是时候,那小子肯定粉 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