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中和崔嘉伟感觉到由衷的快意了,他们就像要钓大鱼的渔翁那样,稳稳地坐 在高高的岸上,目睹着落入水中又胡乱翻腾的天通,心里满足极了。 为了隆重庆祝华通初战告捷,苏云哲盛情邀请王中和崔嘉伟到美国吃喝玩乐的 城市拉斯维加斯,这个旅馆、秀场、赌场遍布的不夜城,简直是荒凉干燥的大沙漠 里的明珠,人们还用西班牙语“肥沃的草原”来命名它。 王中和崔嘉伟玩得还算尽兴,他们住进那里最早的豪华酒店,那是四十年代芝 加哥黑手党魁为他爱恋的小女人兴建,并且用小女人的名字命名的弗莱明戈酒店。 然后,他们又搬进刚刚开业不久、有五千多个房间的世界最大的旅馆米高梅饭店。 他们不分昼夜地到秀场里观赏巨星秀、音乐歌舞秀、法国式丽都上空秀、百老汇音 乐秀。他们疯狂地在赌场里玩二十一点、百家乐、轮盘赌、幸运轮、宾果、基诺。 他们还疯狂地吃了几顿美国色情大餐。总之,他们简直要忘记中国在哪个方向。 从拉斯维加斯返回到北城不久,王中就有了新的任务。 如今,他开着那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匆忙地赶往郊外的度假村。他和赵易文约 好了在那里的私人别墅里碰面。王中已经很久没有拜见过赵易文了,但是他们还算 是老朋友,至少王中觉得赵易文不应该忘记他。二十年前,他们在宁夏贺兰山区林 场下放时曾经合伙倒卖购物券,虽然没有赚到大钱,却也结成了同党。那个时候, 赵易文就是王中的庇护伞,如今他照样还是王中的庇护伞。王中离开天通之前,曾 经颇为欣赏孔则同倡导的那句生意圈里的名言,说只有四种关系的人才能结为生意 上的死党。 这四种关系是:一起扛过枪的,一起下过乡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分过赃的。 王中觉得他和赵易文就算是这种关系,除非赵易文翻脸不认人,那又何必呢? 当然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王中能够和赵易文保持着密切的关系,是因为赵易文 看着孔天引的面子。谁能想到呢?风水流转以后,王中和孔天引却是不共戴天的仇 人了。赵易文还是中立地夹在孔天引和王中的中间,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 不在乎——赵易文在乎的只有利益。 在约见赵易文以前,王中陪同苏云哲去了马来西亚吉隆坡,专门拜访了BK集团 的后台老板。那个马来西亚富商对孔天引和天通集团简直失望透顶了,因为他投入 巨资的电视剧竟然可能颗粒无收。不仅如此,天通还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烦。 马来西亚富商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个谨慎的生意人,不喜欢大起大落。结果呢? 天通频繁发生的地震都快把他的心脏震碎了,所以富商断然决定从北城地王项目中 撤资,他实在不敢把那么大的项目托付给一个不谨慎的生意人。 既然这样的话,华通与马来西亚富商的谈判就比较顺利了,富商决定终止和天 通的合作,转而与实力雄厚的华通集团合作开发北城地王。因此,只要华通把北城 地王的土地拿过来,马来西亚富商就会与华通合作。那样的话,天通集团就会一败 涂地。 眼下。王中就肩负着这笔大生意的重任,他需要和赵易文认真地、耐心地谈谈 这笔大生意。来拜见赵易文之前,苏云哲和崔嘉伟专门辅导了王中,他们觉得王中 是个头脑简单的生意人,行事卤莽没有分寸。他们就像是辅导刚刚踏进生意场的愣 小子那样,彻头彻尾地教导了王中,帮他洗了洗脑袋,又填了填思想。 无论如何,王中都必须完成这份艰巨的任务,因为这可是华通和天通之间致命 的较量。 王中要去的别墅是个四四方方的农家小院,像是仿造了老北城四合院的格局, 也是青砖灰瓦的。院子外面还整整齐齐地种了许多农家作物,却早已过了秋收的节 令。院子门口立着两座汉白玉雕刻的狮子,左门廊的狮子张着嘴,右门廊的狮子紧 闭着嘴,大约意味着财富只进不出。院子里的地面上斜斜地铺着长方形的黑色砖石, 院子中央种着一棵幼树苗,看上去像是外地移植来的名贵楸树。整座四合院大约有 十多间小房,虽然风格大体统一,却又各具特色,都是古色古香的木制门面。 王中刚刚跨进院子里,一边关上大门,一边客气地跟赵易文打招呼,像是阔别 多年的战友重逢了。 赵易文已经提前到了一会儿,看来也是带了钥匙的。赵易文自个儿端坐在客厅 里高矮合适的太师椅上,面前的仿古方桌上就摆了一壶茶水,屋子里也没有别人。 屋子里的装修虽然是纯粹的中式风格,却是十分地考究。所有的桌椅家具都是 上等的红木制成,样式却是仿造着宋朝富商家居文化。墙壁上有秩序地挂着若干幅 收藏的先秦风格的字画,地面上铺了整块色彩绚丽的新疆细羊毛厚地毯,地毯上绣 了一幅《百鸟朝风图》。 王中满面风光地笑着就走进了屋子,又客气地跟赵易文套了几句近乎,顺便就 把外套挂在墙上的衣帽钩上。然后,王中就小心翼翼地坐在赵易文的对面,又客气 地帮赵易文斟满了茶水。 停顿了片刻,王中就笑着说道: “谁说人往高处走呀?在城里头住惯了,有钱人都想吃农家饭,住农家院,连 农家妹都受欢迎了!” 赵易文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疲惫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来。 王中却饶有兴致,仍是笑着,又接着说道: “这栋院子,您要是觉得不大合意,您就送人得了,总有人喜欢这种品位嘛!” 赵易文心里很清楚,王中这么说话是不拿他当外人,是在努力地奉承他、讨好 他,想要紧密地傍上他。说实在的,赵易文进了这座院子,就满心地喜欢上了。但 是,眼下他却需要格外的小心。 他的那个大靠山,也就是把他的父亲当作恩人的大靠山,不久以前在权力的博 弈中失败了,势力也被大大地削弱了。大靠山的势力被削弱以后,赵易文也开始胆 战心惊了。 道理上说,赵易文没有必要把大靠山的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也没有必要那么谨 小慎微。赵易文毕竟是个能做大事情的官员。 问题是,赵易文还面临另外的窘境。另一个杰出的对手正在处心积虑地超越他, 甚至可能在新一轮竞选中把他挤出局。不管怎么说,这些烦恼都像是毒瘤那样窝在 了赵易文的小脑里,让他夜夜不安。 赵易文琢磨了一会儿,就迅速地抛开那些烦躁的心思了。然后,他稳定了情绪。 笑着回答说: “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是了解我的。做官不比做生意轻松,也要谨慎的!” 赵易文说出这番话,也就是暗示王中暂时不要再提别墅的事情,以后他也许可 以接受这栋小别墅,现在却不可以。换句话说,赵易文希望王中也像他那样谨慎地 处理问题,安全可靠地做事。 王中却管不了那么多,也藏不了那么复杂的心思。王中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把北 城地王的生意谈成,其它的一切事情都可以从长计议。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要给对方面子,王中仍是满脸笑容地说: “谨慎好!谨慎好!在贺兰山。我就是不懂得谨慎,把自己弄进了监狱…… 现在可不会啦!“ 王中话音刚落,赵易文的脸就立刻变了颜色。心里头也咯噔一下。 赵易文当然没有想到,王中竟然还牢牢地记着在贺兰山合伙倒卖购物券的事情, 也没有想到王中竟然当着他的面儿,再提到那件往事。当年,王中也是为了掩护孔 天引和赵易文才进了监狱,如若不然,赵易文也没有今天的仕途成就。问题是,那 段往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呀。 对于一个政客来说,历史尤其是附着污点的历史是最大的忌讳,因为政治斗争 的核心就是“揭底”。如果是彼此之间没有争斗,什么都好说;倘若彼此之间有了 争斗,那么“揭底”就成了最惯用的斗争武器。因此,官场上为了销毁老底儿而勾 心斗角,明争暗斗,乃至杀人灭口的事情司空见惯。眼下,王中所说的贺兰山区倒 卖购物券的事情,就是赵易文的老底儿。 在这关键的当口,这个老底儿绝对不能被揭穿。 赵易文思绪翻腾,表情却渐渐地镇定,手中却拿着细瓷的杯盖轻轻地滤着茶叶。 赵易文当然不能立刻回话,却要听听王中接下来怎么说。 王中也学着察言观色了,也是装作不经意地窥探着赵易文脸色的细微变化。 王中觉得自己还是把准了火候,踩着了正点儿,也就不想继续卖关子,就温和 地说道: “我们都要向前看了,虽然向后看也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做大事的人得向前看 嘛!我听说北城地王项目出了大麻烦,马来西亚要撤资了,人家不愿意和毒贩子合 作大生意!” 王中稍顿片刻,看赵易文在仔细聆听,又继续说道: “这倒也无所谓,都是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嘛!但是,咱们可不能眼睁睁 地看着自己的伙伴掉进去呀!这么大的项目要是出了差错,谁能背得起呀?” 王中算是把话说得非常清楚明白。 北城地王是赵易文亲自批示的大项目,如今天通四面楚歌,而马来西亚却断然 要撤资。天通纵然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一口吞下这头大象。既然如此,赫赫有名 的北城地王就可能变成死水一潭,那可是在赵易文的自家老底上又抹下一个重重的 黑点。而且是涂也涂不去的黑点。 倘若背着这个大黑点,赵易文还怎么去参加激烈残酷的政治竞技呢?因此,在 毒瘤还没有发育成熟之前,赵易文要果断地做出决策切除掉它,必须找到势力强大 的生意伙伴接手北城地王,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天通的篮子里发霉烂掉。 冷静地想了想,赵易文的心态就放得平和了。 无论如何。赵易文也不能在王中面前惊慌失措呀,因为他在心里永远瞧不上这 种头脑简单、行事卤莽的粗人。在赵易文看来,王中充其量就是个骗了点小钱的蠢 货色,无非就是抓了他一点儿把柄的莽夫,凭什么还当着面儿地威胁他、教导他呢? 反过来说吧。如果不是眼下的形势比较被动一些,赵易文可以随手把王中掐死、 灭掉,就像踩死一只幼年的蚂蚁那样简单。不过,赵易文心里想得也非常明白—— 王中永远都是他利用的工具。毕竟,赵易文觉得自己天然就是个贵族,何必跟个马 夫一般见识? 想到这里,赵易文皱了皱眉头,又轻轻地叹口气说道: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有些不相信华通呀!我们毕竟还一起做过一点儿小 事情,那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情,但是至少让我们彼此之间有了一些了解。北城地 王是出了点问题,但是政府解决这点问题还是很轻松的嘛!当然了,我代表政府感 谢你的好意!我们是开放的,包容的,如果华通真想为北城做贡献,我们也不拒绝 嘛!北城地王是好生意,谁不想做呢?” 赵易文说完以后,就从包里拿出了一盒美国香烟。 王中赶紧地擦着一根火柴,帮赵易文点上了。 王中这才觉得赵易文的底气还是很足,远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用几句威慑的 话就把对方吓倒了。赵易文的话也是非常直白了,无论如何都是华通恳求他办事, 因此华通都要承着他的人情和面子。商不跟官斗——这是任何生意人都通晓的道理。 而且,王中此次必须要谈成这笔生意,因为这可是华通下达的死命令。王中心 里就有些急了,额头还冒出了细汗。他开始担心起来,倘若得罪了赵易文,别说北 城地王的生意谈不成,就连华通的任何生意也都可能遭殃。那样的话,王中和崔嘉 伟甚至华通都休想在北城里再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买卖了。 王中也不敢冷了场面。就用献媚的语气说道: “您说得都在理呀!咱们不是老朋友嘛!华通是想做这笔生意,他们也知道, 没有你支持什么大买卖也做不了呀!我这是先拜访您,他们得准备准备再拜见您! 生意成不成的也不打紧,华通是看好和您的关系嘛!” 王中哕嗦了一大堆,话虽然没有落到实处。赵易文也能听出他的意思。 既然王中已经把姿态放对了,把位置也摆正了,赵易文就不再想兜圈子了。 既然是谈生意,那么就索性直来直去地把个人利益谈清楚。 于是。赵易文就直接地说道: “他们有这个心意就好,你就直接地说说吧!” 随后,王中也是非常直接地把华通的计划用汇报的语气说了一遍。紧接着又谈 了谈利益分配的问题。说实在的,赵易文并不关注华通怎么想这笔生意,怎么做这 笔生意,他只关心个人利益问题。王中汇报完以后,赵易文就知道华通的承诺要比 天通开出的条件合算一些。 生意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就谈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男人之间的最沉重的话题就是说到自己的女人,反过来男人之间最轻松的话题, 就是说说别人的女人。王中通过大虫了解到赵易文喜欢一个红得发紫的年轻女歌星, 每每市里搞文艺大汇演,宣传部的人就把那个女歌星请过去唱两首。王中就火速地 与女歌星取得了联系,而且这种事情对王中来说向来都不算难事,娱乐圈谁不知道 天堂夜总会呢? 因此,王中并不避讳地说道: “那个歌星现在正当红呐,到处开演唱会,哪能挣得完嘛!人们喜欢她漂亮。 都说她是偶像派,我看她是实力派嘛!” 王中停顿片刻,也喝了些茶水,清润了嗓子,就接着说道: “她说了好多次了,说是仰慕您!您办运动会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原来 也是想当个跳水皇后,后来就觉得当歌星容易。她就仰慕您说过的那句大实话。您 说运动会如果办不成就从长城上跳下去……这次,您就给个面子见她一面。政府也 得听听娱乐界的心声嘛!” 王中连珠炮似地说了许多话,赵易文就听着、笑着,脸色也渐渐地红润起来。 他不停地干咳着,又不停地喝水。然后,他就装作非常无奈地说道: “那就见见吧?政府的会太多,没有办法呀,快没个人生活了!” 两人都爽朗地笑了起来,各怀心事。 北城的冬天没有飘雪,但是却干冷干冷的。 已经是傍晚了,空气里呼啸着寒冷的北风,马路上的汽车还是有些拥堵,北城 里的富裕人家越来越多,路上的汽车也就越来越多起来。老安驾驶着那辆深蓝色林 肯轿车淹没在车水马龙里,他需要按时把孔天引送到赵易文办公的政府大院。 孔天引坐在宽敞舒适的软皮座椅上,冷冷地注视着车窗外面的世界,右手不停 的摩挲着左手的银指环。他像是在认真地沉思着,几天前秦正告诉他说赵易文拒绝 在天通中心顶层的书房里碰面,孔天引立刻就预感到可能有大麻烦了。 拒绝在孔天引书房的小隔室里会谈,通常意味着三种情况:一是双方的关系还 比较疏远;二是所谈的生意不大;三是没有会谈的诚意。首先,孔天引和赵易文的 关系当然不算疏远,反而是亲密的老伙伴。其次,孔天引要约赵易文谈判的生意当 然也不是小生意。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即赵易文没有会谈的诚意。 孔天引还是冷冷地望着车窗外,表情十分严肃,却是很客气地问道: “查得怎么样了?” 老安一边认真地开着,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一边干脆地回答说: “女记者叫丘亿亭,二十八岁, 《大华时报》的编辑室主任,和崔嘉伟的天 地娱乐公司往来密切;女主角吸毒确有此事,也是天地娱乐公司掌握了她的吸毒证 据。所以她决定和天地娱乐公司签约合作。” 老安的语速十分缓慢但是却十分干脆利落,准确地回答了孔天引提出的问题。 自从天通女主角吸毒事件爆发以后,一连串的生意麻烦接踵而至,孔天引就特意派 遣老安查了查丘亿亭和女演员的真相。现在看来,老安的调查行动仍然算得上是迅 速敏捷,而且基本上不出什么差错。 事实上,自从孔天引把老安招募到名下,并且委托他打理老朋友饭馆的生意以 后,老安就死心塌地地跟随着孔天引,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忠心耿耿的将领。 老安帮忙料理老朋友私家菜馆,协助打理老朋友俱乐部,偶尔也协助天通娱乐 公司。当然了,这些都是老安的副职罢了,因为那些生意都有专业的生意人去经营 打理。老安真正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充当孔天引的司机和保镖,以保障腰缠万贯 的富翁的人身安全;二是充当天通集团与黑道人物往来的使节,保障天通的生意不 受黑道社会的明显干涉。因此,很多复杂的麻烦都需要老安出面摆平。或者打点路 子去清查来龙去脉。 听完老安的回答,孔天引皱了皱眉头,又撇了撇嘴巴,然后又接着问道: “天地娱乐的投资人呢?” 老安立刻回答说: “幕后的投资人是华通集团,据说是有美国背景,但是华通的后台就不清楚了。” 老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轻微的不安和歉意,好像是表示没有出色地完 成任务。孔天引却丝毫没有责怪老安,当然心底里也没有责怪他,因为老安算是个 忠心耿耿的干将,做事情也很稳妥。事实上,这些事情孔天引都能摸得很清楚,即 便不用去调查,只要在心里揣摩几天,也就差不多能想通畅了。因此,孔天引故意 吩咐老安仔细地查查,又认真地询问他结果,也无非就是在心里确认一下自己的判 断罢了。 孔天引不再说话了,习惯性地、轻轻地摊了摊双手,又顺手拿起身边的《大华 时报》,随意地翻阅着。报纸上刊登着天通女主角吸毒的旧新闻,只是添加了许多 编撰的细节,还刊登了高等法庭要开庭审理副市长自杀大案和再次公开审理市委书 记的消息,说是建国以来反贪污腐败的最成功案例,还刊登了中国总理跟西方记者 谈论紧缩的宏观调控政策要持续多久的文章。 无论如何,电视剧的失利、女主角的吸毒丑闻、贸易公司的藏毒丑闻都处理得 差不多了。现在。孔天引遇到了最致命的麻烦,马来西亚BK集团已经正式发来了通 牒,断然宣布要从北城地王项目撤资。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大盆冰冷的水,恶狠狠地 泼到了孔天引的头上、脸上。把他呛得措手不及。 北城地王本来是天通打翻身仗的好机会,孔天引早已经盘算得一清二楚了,内 线透露说银行马上就要大幅度地降低贷款利率,还要掀起新一轮的投资和消费高潮, 眼看着投资紧缩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凭借天通和银行的关系,只要再忍耐一段时 间,孔天引就可以用北城地王作抵押筹措到大笔贷款,然后天通就可以乘机购买更 多的土地。另外,股市也是连续不断地上涨,整个投资市场为之疯狂不已,因此孔 天引还打算利用北城地王赚来的暴利,投到股市上去,再大赚几把。 眼下,北城地王的审批还是在僵持之中,一切工作都似乎停滞不前了。 难道这些宏伟的生意计划就要泡汤了吗?这个投机大亨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肥肉 叼在别人的嘴巴上吗?孔天引冷静地思考了一天以后,就决定亲自登门拜访赵易文。 无论赵易文心里打了什么算盘,他总是要给孔天引这个面子。 车子畅通无阻地、如一条黑龙钻进了政府大院,接受了大门哨兵精神抖擞的迎 宾礼,然后车子又曲折蜿蜒地拐到了院子角落的一栋灰色三层小楼前,缓缓地停下 了。 老安刚刚准备下车帮孔天引打开车门,孔天引就挥挥手示意他停下来。这时候, 孔天引放松地躺在靠椅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车窗外。于是,老安赶紧地在位子上 坐好,也顺势向窗外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出了小楼,又 迅速地钻进了停在外面的豪华法拉利跑车。老安立刻认出了男人是王中,女人是那 个发红、发紫的女歌星。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豪华法拉利跑车一溜烟地开走了,老安这才转过脸来,望着 孔天引。看孔天引没有说什么,老安就赶紧地下车,并且小心翼翼地把后车门打开 了。 孔天引一个人上楼,老安又返回到轿车里,静静地坐在里面等候着。 这是孔天引第二次来到政府大院赵易文的办公室。第一次来这里是几年前北城 举办国际运动会期间,当时赵易文负责筹办运动会,孔天引是带头捐款的富商。那 次前来,孔天引是为了给赵易文做面子、捧场面。除了那次以外,孔天引和赵易文 的会面大多都是安排在天通俱乐部或者天通中心顶层的书房里。 这一次。孔天引亲自登门拜访赵易文,并不是他自己愿意前来,而是赵易文坚 持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会谈。 孔天引不是独自进来的,而是由秘书领进来的。孔天引坐下以后,秘书立刻热 情地倒上了茶水,然后就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了,事实上却不知道孔天引只喝清水。 赵易文先是热情洋溢地笑着,与孔天引寒暄客套一番,然后又坐在了自己的官 位上,微笑着对孔天引说道: “天引。我是盼望着与你见面好好聊聊,可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呀!中国经济 高增长,有什么办法嘛!” 孔天引也客气地微笑着,放松地靠在了沙发上,态度友善地望着赵易文,然后 说道: “都是在忙大家共同的事业嘛!我们是生意人,也不习惯那么闲暇地呆着,除 了每天不停地谈生意,再没有别的生活了!” 赵易文爽朗地笑出声来,依旧是神采奕奕的,又接着说道: “忙了好!忙了好!大家都为北城做贡献,北城就赶上东京、巴黎、纽约了!” 孔天引不想再这样兜圈子说那些无聊的废话了,而是需要名正言顺地把生意摆 出来谈谈。大家都没有必要捂着、藏着,本来就是堂堂正正的生意嘛!在这以前, 他们对北城地王的生意早就熟悉透彻了,如果不是出了不愉快的麻烦,大家根本不 必要坐在这里重复地会谈。 想到这里,孔天引扬了扬右手。语气平淡地对赵易文说道: “事情你都知道啦!最近,天通的生意不大顺利,这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做生意哪能一帆风顺呢!但是,我们的伙伴可不那么看,人各有志嘛,他们要 去忙别的买卖了……“ 孔天引稍停片刻,皱了皱眉头,继续像跟老伙伴讲故事那样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们只是暂时,我说是暂时缺点钱周转一下。你知道,我们都是希望踏踏实 实的生意人,我们谁也不希望北城地王出什么大麻烦。如果我们的土地审批手续能 够再快一些,银行也会信赖我们,生意就顺风顺水啦!” 孔天引说完以后,态度平静地望着赵易文。 孔天引的这番话,已经把要表达的意思说得清楚而且直白,什么也没有遮拦,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遮拦。他这么直白地谈出自己的想法,也是要暗示赵易文 没有必要拐弯抹角了,他们没有时间再互相隐瞒什么了。 赵易文站了起来,不再热情洋溢地笑了,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没有回到原来的 座位上,却在孔天引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也许,赵易文觉得自己不能总是那么正襟危坐在官椅上,却把孔天引晾在一边 的小沙发上。在孔天引的书房里,他们向来都平等地面对面坐着。坐同样大小、同 样高矮、同样款式和同样颜色的沙发,没有谁会假意地充当伪善的正人君子。当然 了,孔天引可以忽略这些细微的待客之道,对赵易文宽容大度一些。 赵易文装模作样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语气无奈地说: “坦白地说,我知道你的麻烦,也知道你的生意遇到了问题。但是……你们捅 了那么多娄子,市委刚刚被大清查、大整顿,风声那么紧,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呀!” 赵易文说完话,就自顾地喝茶了。 孔天引听得很清楚。赵易文的话里都改成了“你”和“我”,而不再说“我们” 和“你们”。也就是说,赵易文刻意地把他和孔天引的距离拉开了。关系界线也划 得清楚了。 孔天引并没有说话,神色不变地望着赵易文,右手不停摩挲着左手中指的指环。 赵易文似乎悟出了孔天引的想法,继续补充地说道: “当然了,不管是为了哪一方的利益,都需要小心谨慎,你说不是吗?” 孔天引耐心地、礼貌地望着赵易文,又同样耐心地、礼貌地听他拐弯抹角地兜 圈子,哕嗦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废话。 孔天引当然听得出来,赵易文分明是拒绝了他的请求,也就是说这个老伙伴当 真翻脸不认人了。不管赵易文翻脸的理由是什么,结果都是既定不变的了。坦白地 说,他们可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伙伴,赵易文是天通利益同盟上最重要的角色之 一。因此,这么多年来,孔天引对赵易文真算是慷慨大度了,丝毫也不愿怠慢。 赵易文不仅分配了充足的财富,也靠着天通的财富支撑而在仕途上扶摇直上。 当然了,这些小事情都可以暂时忘却,问题是孔天引给了赵易文太多的面子。可是 现在呢?赵易文不愿意再给孔天引一个薄面,似乎也不愿意再接受孔天引的面子。 看到赵易文不想再说下去,也不愿再说下去了,孔天引就无奈地摊了摊双手, 礼貌地说道: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得尊重老伙伴的意见。我们就暂时忘却这些事情,忘 掉这笔生意。等到形势不错了,我们从头再来吧!” 听到孔天引说完以后,赵易文立刻就兴奋地站了起来,笑着说: “是呀!是呀!天无绝人之路嘛!风雨过后就是彩虹嘛!” 孔天引也站了起来,附和地笑着,与赵易文像亲密的朋友那样客套了几句。 然后,他们又紧紧地握手告别。孔天引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的茶水,还是 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孔天引滴水没喝。 孔天引走出了小楼,外面的寒风像是裹了一大片沙砾那样扑打到脸上,穿在身 上的深黑色呢子大衣也被风卷了起来,他连忙扣紧了风衣的扣子。老安敏捷地从车 里钻了出来,又快速地打开了后车门,像个铁铸的人像那样站在后车门旁,纹丝不 动。见孔天引钻进了车子并且坐稳了,老安才轻轻地关上车门,又敏捷地钻进了驾 驶室。 林肯轿车又如黑龙那样地曲折蜿蜒地开出了政府的大院。 老安一直黑着脸。沉默着,仍然像个大雕塑那样固定在驾驶座里,安静地开着 车。孔天引不说话时,老安通常也不敢多问什么。 孔天引坐在轿车里,有些疲倦地靠在后座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对老安说: “通知秦正,今晚到俱乐部的书房来。” 老安估计孔天引的这次谈判也许不顺利,可是他自然不敢多想,声音很清晰地 说: “知道了!” 林肯轿车转了个小弯以后,爬上了长安街。 老安踩了踩油门。车子就快速地在宽阔的长安街上穿梭而去。 华通可真是出手不凡呀,一开始就打了个大胜仗。 到这个时候,崔嘉伟和王中才忽然觉得他们原来也是天才的商人。也是可以指 挥若定地依靠智慧做成大生意,也可以像恺撒大帝那样勇往直前地在生意场上征战 四方。如今,华通投资的大型电视剧,将如期地在那家全国性电视台的黄金档期播 出,天地娱乐公司和崔嘉伟都将成为影视界的大腕。华通地产则顺利地夺取了北城 地王,而且他们通过赵易文的关系可以搞到大额抵押贷款,这个大型地产项目简直 就是座金山银矿。 当然了,所有的生意在名义上都是崔嘉伟和王中的天地集团负责经营打理。 崔嘉伟觉得非常解气,长期堵在他喉咙深处的湿棉花也突然地被拔了出来。 新鲜的空气吹进来了,阳光、甘露、清风、花香、鸟鸣……也都吹进来了。幸 福、自由、欢乐、理想、温情也都吹进来了。那该死的六年监狱生涯憋闷在他心灵 深处的压抑,也都融化了,消逝了,变成了一场遥远世界的虚空。 如今,崔嘉伟要回到现实生活中来了,回到活生生的生意场来了。他是恺撒、 是庞贝、是阿喀硫斯、是达摩,要与梦魇和恶魔搏斗,向狂人和浪人挑衅。 他在心里嘲讽挖苦,继而扪心自问:孔天引算什么呢?算是个有种的男人吗? 王中当然也是飘飘欲仙了,虽然没有崔嘉伟那种贵族层次的感怀和情绪。却同 样是看到了眼前的金光大道。他想亲自跑到孔天引书房的小隔室里,当面羞辱他一 番,羞辱那个神秘兮兮的小隔室,或者早晚把那个小隔室卖掉算了,索性也把孔天 引扫地出门。 两个人这么愉快地想着,笑着,盼着,春天的太阳暖暖地照耀在别墅的屋顶花 园。他们就躺在大摇椅上,愉陕地讨论生意上取得的成就,舒心地猜想着如何把孔 天引踩在脚下。然后,他们就谈到了正经的生意。 这笔所谓的生意就是天地娱乐公司要隆重地举办一场大型演唱会。庆祝天地娱 乐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同时借机炒作北城地王项目。娱乐业可真是其它任何生意的 好工具,聪明的生意人都把明星当成了促销生意的玩偶。 崔嘉伟为此亲自奔赴香港,盛情地邀请了演唱会的主角,也就是香港最流行的 “天皇歌星”。如今,演唱会的事情就要筹备齐全,剩余的琐事全部都委托给大虫 办理。 王中用不屑的口吻,嘲讽地说道: “什么天皇呀,名字听上去倒是非常霸气,看到真人就吓了一跳,都是面黄肌 瘦,像是抽了大烟的!” 崔嘉伟不怀好意地笑了,接着说道: “中国人最喜欢骗人,中国人电最容易被骗,这就是辩证法!娱乐公司能骗, 观众喜欢被蒙,生意就做成了嘛…即便这样,大虫也是费尽周折把价格砍下来了。 先付三成订金。” 王中猛地抽了一大口雪茄烟。粗着嗓门说: “三成都多了!我们哪有钱呀?看着我们的生意做得大,可是缺现钱呀!” 两人就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就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苏云哲依然西装革履,依然老辣深沉,不像许多美国年轻人那样喜欢穿休闲服 装,以示自由民主。他把孔则同几年前送给他的那辆美洲虎敞篷跑车换掉了,买了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就是那种上了年纪的生意人才开的德国豪华轿车,这羊更显 得老气横秋了。 旧金山的春天,空气已经有些湿热。苏云哲还是在蒙哥马利街附近的猎豹基金 总部,沉着老练地向巴仑特汇报了生意的进展。巴仑特高兴极了,立刻就放下了手 里的酒杯,放下了点燃的黑雪茄烟,象征性地友好地拥抱了苏云哲。他喷在暗红色 衬衫上的意大利香水,散发出刺鼻的苦涩味道。 巴仑特笑容满面地,声色沙哑地赞扬道: “还是那个道理:我们是去中国赚钱,不是去中国投资……干得真不错呀!” 然后,苏云哲和巴仑特又一起吃了简单的美式早点,顺便就讨论了一些生意上 的细节。巴仑特反复地提醒苏云哲要懂得利用银行贷款,要懂得在合适的时机买些 股票,再选择合适的机会卖掉那些股票。 “股票生意并不复杂,要学会判断:市场上,聪明人的数量到底有没有超过愚 蠢的人?” 巴仑特说完这句话,就愉快地拍拍苏云哲的肩膀,表示他们交流得很愉快。 和巴仑特的会谈结束以后,苏云哲打算回家看望母亲,可是并没有事先跟家里 通电话,而是直接就驾车回洛杉矶了。 苏云哲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真是很想念她。他偶尔跟母亲通个电话,也只是 谈谈在中国的生活,母亲也从来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情。有些时候,他的母亲在电 话里也会询问他的个人问题,希望他早点找个如意的姑娘。每当母亲提到有关姑娘 的问题,苏云哲并不是很愉快,因为他丝毫没有顾虑到爱情,更不想母亲催促他早 点恋爱。苏云哲的心思只挂念着生意,还有他的母亲。对苏云哲来说,如果能跟母 亲通个电话,或者跟母亲一起吃顿浪漫温馨的晚餐,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在苏云哲心里,自己的母亲比任何女人都要温暖得多,而且美丽得多。有时候, 苏云哲也打电话邀请母亲到中国住上一阵子,可是母亲总是委婉地拒绝,也没有什 么明确的理由,只是拒绝了他。总之,只要想到母亲,想到那个把他拉扯大的东方 女人,苏云哲的心里就温暖极了,也安全极了。 换句话说吧,林禾是苏云哲心灵深处的惟一港湾。 奔驰轿车穿越一大片开满烂漫山花的大草地,又穿过一片小树林以后,就达到 了那栋熟悉的别墅。夕阳已经落山了,剩下红红的霞光覆盖在远山上、大草坪上、 小树林里、别墅的院子里、房子的红屋顶上。苏云哲下了车,走进了小院子,看到 别墅厨房餐厅里亮着微微的灯光。 “母亲也许正在准备饭菜,真是赶得很巧呀!”苏云哲心里这么想着,就走到 了屋子前,轻轻地推开了门,迎面就看到林禾正站在客厅里,面带惊讶地望着他。 林禾一边接过了苏云哲手里拎着的礼品,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云哲?……你来了可真好!怎么没有打个电话?” 苏云哲连忙地微笑着,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微笑,接着无拘无束地说道: “我太想您了,所以回来看看。您好吗?妈妈?” “我很好……对了……则同……” 林禾话未说完,就看到苏云哲面色尴尬地望着她的身后。 孔则同从厨房里走出来了,就站在林禾的后面,面色温和地望着苏云哲。两个 男人面面相觑。显然,苏云哲没有预料到孔则同会在他的家里。竟然和他的母亲一 起在小厨房里做晚餐。 这么多年来,苏云哲对孔则同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只是看在母亲的分上。 才像对待长辈那样尊重他。同时,他也在心里不断地琢磨着孔则同,琢磨他与 林禾的关系。这么说吧,不管孔则同以前和林禾是什么关系,苏云哲都不希望母亲 和任何男人有亲密的往来,这会让他感到嫉妒。他那么地爱着他的母亲,这种爱超 越了任何他可以支配的情感,可是他不敢承认这是所谓的恋母情结。不管怎样,他 讨厌孔则同像个老男人那样纠缠着他的母亲。 孔则同走上前来,非常热情地,并且带着温和的微笑,对苏云哲说道: “真好呀!云哲回来了……一起吃晚餐吧?正准备着呢!” 苏云哲听到这句话,就极不愉快地干笑了一下。 他感觉到非常的不愉快,孔则同怎么能这么对他说话呢?就像是主人对客人打 招呼那样。这可是他和母亲的两人家庭呀!孔则同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苏云哲 就感觉到有些憋闷了。他不在美国的这些年。孔则同会不会常常来找林禾? 会不会和林禾已经有亲密的关系了? 不管怎样,苏云哲内心里并不喜欢孔则同,反而觉得孔则同是个失败者。是个 生意场上的逃兵,是个沉迷于无聊理论研究的学究派。当然了,他更加反感孔则同 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林禾,简直就是个阴影! 这些激烈的情绪都隐藏在苏云哲的内心深处,因此并没有直白地表达在脸上, 否则实在是会让林禾感觉到莫大的难堪。苏云哲还是尽量装作友好地朝孔则同点了 点头,算是打了个冷淡的招呼。 然后,三个人就走进了厨房里,又在小餐桌旁边坐了下来,围成了一个小半圆。 “喝杯冷咖啡好吗?一路上很辛苦吧?” 林禾一边说,一边帮苏云哲倒了半杯冷咖啡,轻轻地放到他的面前。她的语气 充满了诚恳和关切,和蔼地、幸福地望着苏云哲年轻硬朗的面庞。林禾并不想过问 苏云哲在中国的生意,而只是关心他的生活,希望他的生活健康充实,并且幸福陕 乐。那样的话,她也会因此感觉到幸福。 “谢谢您!妈妈!” 苏云哲端起咖啡杯,低着头喝了几口,不再说话。 虽然苏云哲的态度依然是淡淡的,孔则同还是友好地望着苏云哲,目光里充满 着关切。 “在中国,一切都习惯吧?” “不错……都还好!” 看来,苏云哲还是没有什么兴趣和孔则同交流。 林禾多少感觉到有些尴尬。 这些年以来。林禾都热切地希望苏云哲能够和孔则同成为朋友,就是那种可以 坦诚地交流的朋友,结果却让她有些失望。这两个男人都是深深地用生命爱着她的 男人,似乎永远也做不了朋友,似乎永远都有不可揣摩的隔阂,就像她生命里的两 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没有机会让他们 产生矛盾,好像是两个天生性格迥异的顽固分子,谁也不愿意过多地谦让对方一步。 林禾又能怎么办呢?人生中许多难解的谜团,只有时间和上帝能够解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