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于是,舒卉便向那个男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唉!我和金川的相识,开始于一 段很凄美的故事,因为它让我失去了一段,我在生命中视作最珍贵的友谊。当时我 和金川虽然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但同级不同系,所以彼此并不认识。但是我有一个 叫蒋红的同班同学。我们俩的性格虽然不太一样,但趣味相投,平时无话不说,在 学校里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有一天蒋红很神秘地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人,爱得疯狂而又痴迷,今生如果 有缘做他的妻子,让她少活三十年都值得。我说那还不简单,你赶紧给他写一封求 爱信,我当回红娘不就得了。蒋红摇摇头说,没有这么简单,那个人实在太优秀, 她得用点功夫,慢慢地在他面前展示她自己,否则欲速则不达。 舒卉的声音优美而又悲戚,往事随着舒卉的叙述像电影中的画面一样在她眼前 晃动着。 有一次,蒋红邀我去参加他们同乡组织的舞会。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凑热闹的人, 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蒋红对我说,去了就可以认识她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就会 知道他有多么的风度翩翩。我很想去见见到底是什么人让我的好友夜不成寐,可偏 偏谁都没想到我在纷乱的人群中,却和蒋红爱慕已久的金川彼此一见钟情。 那晚,阳光俊朗的金川越过那么多人,过来邀请我跳舞时,我感到他有些紧张, 说话甚至都有点结巴,但是我们却一下子,就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爱情的光芒。 我看见蒋红对我扮着鬼脸,就预感到我和他之间也许要发生一些什么。 舞会结束后,蒋红问我:“你觉得金川怎么样?”我立即回答她说:“蒋红, 金川太棒了,给我当红娘去吧,我仿佛已经爱上他了。”我当时的语气虽有几分调 侃,但也不否认是我的真心话。蒋红旺怔地看着我问:“你说的是真的?”我幸福 地点点头说:“是真的。”蒋红立即甩下我,独自往前走去,我当时还以为她是急 着去当红娘。结果她还没走两步,便扭伤了脚踝,我去扶她时,她粗暴地推开了我, 我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因为疼才对我那样。 后来,金川开始频繁地到我们中文系来听课。我心里明白,他来听课的原因是 为了见我,所以心里很幸福,也很感动。那种令人脸热心跳的感觉,使我心绪翩翩, 快乐得直想要飞翔。但我仍然不知道金川就是令蒋红害着相思病的那个人,我不仅 把自己的心里话悄悄说给悲伤欲绝的蒋红听,还常常逼迫蒋红也说出她的白马王子 到底是谁。尽管我感觉到蒋红的脾气突然一下子变得很坏很坏,我却因陶醉在爱情 的蜜缸里而不和她计较。 由于金川来自农村,自卑感和对蒋红的歉疚,使他迟迟都没有对我表白。后来 还是蒋红捂着自己的伤痛,为我们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于是,我们很容易地得到 了彼此的爱情。后来,我还是从金川那里知道了蒋红心中的秘密。虽然我心中涌动 着深深的愧疚,却是宁肯粉身碎骨,也无法舍弃我已深爱的金川。于是我得到了爱 情,却从此失去了和蒋红那份珍贵的情谊。 孤单的我和金川很快便热恋起来。金川的家境虽然不富足,但我们的恋爱仍然 是浪漫、幸福而又难忘的。毕业后在我家人的帮助下,我俩又幸运地分在了一个地 级小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生活真就像泡在了蜜罐里。惟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和蒋 红从此彻底中断了联系。 婚后第二年,我们就有了儿子。儿子的出现,不但没有影响我们俩的爱情,反 而像给我们的小日子拌上了蜜糖。当然,我们偶尔也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但吵过以后,我们都会心疼对方。 都会特别难受,和好后反会变得更加亲密。我以为日子可以这样永远幸福地过 下去,我每天都感谢上苍赐给了我这么美满的生活,这么好的丈夫,可是哪知道一 切美好的东西原来都是无法长久。 我们儿子两岁那年,金川想放弃安逸舒适却不适合他的党政机关,要下海赚钱 让我和儿子过富裕舒适的日子。我不是一个追求荣华、羡慕富贵的女人,但我却无 条件地支持了他的选择。果然,金川下海后简直如鱼得水。不久他便离开和朋友合 开的公司,自己成立了公司。从此我包揽了全部家务。从此我们家的钱越来越多, 房子越换越大。从此我却越来越寂寞。不仅在家里寂寞,出门也寂寞。比如每次我 去商场购物,虽然我兜里的钱很多,可以任意地买我喜欢的东西,但是每当看到别 的女士是在丈夫的陪伴下,悠闲而幸福地购物时,我就会特别地羡慕。我真希望金 川也陪在我身旁。 哪怕我们没有钱,买不起东西,只要夫妻能相伴相陪,恩恩爱爱。 随着金川事业的不断发展,他越来越风光。他经常出入一些灯红酒绿的歌厅舞 厅,常常醉醺醺地回家来对我发酒疯。我仍是一如既往、任劳任怨地照顾着金川的 母亲和兄妹,尽职尽责地关心丈夫,抚育儿子。只要他心里还有我,仍然爱着我, 我就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把我的忍让看成软弱,把我的 善良看成过时,更没想到他会伤害我。直到他亲口对我承认那件事时,他曾经对我 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还在我耳畔回荡。 我感到措手不及,方寸大乱,仿佛陷入了冰冷而又深不可测的黑洞之中。痛苦 和悲愤使我通宵达旦地失眠。我想和他离婚,可好多朋友甚至连我的亲人都劝我原 谅他。他们说一个离婚的女人会很难很难,可是我心里却在告诉自己,我没法原谅 他。谁都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发生后,对全身心都付给爱情的我,伤害是有多么的巨 大。它就像把我推进了最黑暗最阴冷的深渊。在最初的几天里,我曾经想到过死, 想到过吃安眠药,也曾试着用刀片割过手腕,但总是在最后的一刹那里,没有勇气 去实施。其实我并不是怕死,我是怕万一死不成,该有多么受罪和丢人。 随着一声发自心底的长叹,舒卉痛苦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舒卉当时没有意识 到,她是为了竭力挽留这个潦倒而又落魄的男人,才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尤其是最 后那几句话,她完全是在暗示吸烟鬼,如果你从这里跳下去,万一摔不死,岂不是 更受罪? 舒卉在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悲悯而又温暖的感情,使她有了一 个大胆的想法:为何不让眼前这个既绅士又善良的男人,陪我去天南海北地走一走 呢?一个人即便是到人间仙境也不免有些孤单,何况如今的社会治安又如此不好。 我不仅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劝说他留在人间,还可以让他当我的旅伴兼保镖,何乐 不为呢?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了。星空更加灿烂,月色愈加美丽,山风却更加寒冷了。 只有那不知疲倦的松涛声仍在一如既往地啸鸣,显得这蒙山极顶更加的静谧。 舒卉因对眼前的男人还缺乏了解,所以她并不着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试探 性地问道:“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你还决定去死吗?” “如果我不死的话,明天就得开始饿肚子了。唉!新的一天就要来临了,我却 要在这黎明来到之前选择诀别了。唉!我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再吸上几口烟。可 惜呀!唉!” “别这么悲观,也许生命中随时都会有转机的。” “哼!能有什么转机呢?对了,您快走吧,去您温暖的房间里睡觉吧。”吸烟 鬼说着站了起来,稍停后继续说道,‘’但愿我没吓着您,但愿我没有败坏您的兴 致,但愿您明天能有一个好心情,但愿、但愿您的明天会好起来!也谢谢您在我临 死之前陪我度过了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您快走吧,否则天就要亮了,我不愿吓着 您。 我会在临死之前祝福您的,好了,再见吧。对不起,您得走了。您快走吧、快 走吧。请把这儿暂时留给我一个人吧。您快快走吧、走吧。这山顶上也太冷了,连 我的牙都快被冻麻了。您穿着这件大衣下山吧,别脱下来,反正我用不着了,只是 您快走吧,走吧……“ “要是、要是我管您吃住的话,”舒卉边起身边说,“您可不可以不死?”舒 卉也把“你”改成了“您”,在这生死离别之际,两个陌生人都突然特别客气起来。 “姑娘您错了,如果有吃有喝就是活着的理由的话,我想,我还不至于做出死 的抉择。” “我知道,您追求活得精彩和活得有意义。难道您没发现我不是正需要一个陪 我游览蒙山的伙伴吗?” “您想让我陪你一起游蒙山……” “对!还可以当我的保镖。” “来沂蒙山旅游不需要保镖,沂蒙人民向来善良,民风淳朴得很。” “那您就当导游,而且您还可以写游记,展示您的才华,体现您的价值。” “这……”男人虽然有些犹豫,但仍是拒绝了。“这些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了。” 舒卉见他仍是拒绝,竟急不择言地这样说道:“那么,您、您只是为了陪我呢? 你看我—个人多么孤独?因为我还有一个年高的母亲,一个让我牵挂和疼爱的儿子, 又不能和你一样选择去、去死。” “这……” “这什么?咱们就一言为定吧。现在、您现在就送我下山好吗?” “唉!姑娘,我下一回死的决心不容易,可是我真是愿意陪您几日。就像现在, 虽然我冷得连骨头都快没有知觉了,但和您在一起真是令人感到愉快。” “那就这样定下来吧,起码今天先别死了。好吗?” “好吧,那我就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你能这么说,我真是非常高兴。” “好吧。我不仅可以陪您游览蒙山,我还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导游呢。” “太好了。一言为定。我叫舒卉,请问您尊姓大名。”舒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 挽留了一个人的生命,有些激动地把手伸向他。 吸烟鬼握住舒卉的手,说:“我叫闻森。” 舒卉抽回手时,突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烧,心想我怎么就如此轻易地相信了这么 一个人呢?管他呢,先救人一命要紧! 舒卉想到这里,本想拿出手机看看表,这才发现手机没有了。 “咦,我的手机呢?” 舒卉和闻森同时想起手机是在舒卉差点跌下悬崖时,掉到山下去了,于是两人 不约而同地向山下望了过去,又同时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笑声顿时驱走了陌生和尴尬。当他们走下那块著名的观海石时,闻森已经十分 自然地搀扶着脚穿高跟鞋的舒卉了。如果是不了解内情的人,一定会把他们看成是 一对相爱的情侣,月光皎皎,夜峰离离。月亮在如水的星空中,一路跟着舒卉和闻 森来到山间那家叫“青叶行”的星级宾馆。 值班的小姑娘,透着一股深山里的少女特有的灵气和纯朴。她扑闪着一双纯净 如秋水似的大眼睛告诉舒卉他们,已经没有闲着的房问了。面对这寒冷的深夜,舒 卉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身份证亮给小姑娘说:“实在没有闲房的话,这位先生可以 到我房间去睡沙发吗?”说完这句话,不光闻森,连舒卉自己也不由一怔,不明白 自己何来如此大的勇气,竟然毫不迟疑地让一个陌生的男人去自己的房间过夜。可 是更莫名其妙的是,她还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坚持着这个主意。 姑娘面带为难:“按规定是不允许的。” “规定不是人定的吗?特殊情况不能特殊对待吗?”舒卉镇静地说。 姑娘有些为难:“可是你们是不同性别的客人……” “天就要亮了,先将就几个小时好吗?”舒卉耐心地和姑娘商量着。 “这个……这得问问我们经理吧。”姑娘有些犹豫地说。 舒卉说:“那麻烦你赶快去问问好吗?这么冷的夜,总不能让进来的客人再到 野外去吧。” 姑娘像是下了决心似地说:“算了,我们经理这会早睡了。你们自己没枣见的 话,就先这样将就着住吧。” 于是闻森跟着舒卉来到了她的房间。 一走进房间,舒卉就指着橱子说:“你饿了吧,橱子里有大碗面,还有沂蒙山 煎饼什么的,你随便吃点吧。” 饥肠辘辘的闻森听舒卉这么说,感到就像春风细雨滋润心田般的舒服,可是却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算了,这房间里的东西一定很贵。” “贵难道比挨饿重要吗?你饿了就吃吧。”舒卉笑着说,“对了,烟你也可以 吸,你现在不是最想吸烟吗?” “好的。”闻森拘谨而又眼含感激地说,“谢谢您。” 舒卉去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今天晚上, 你就在沙发上先将就一夜吧。” “谢谢。这已经很好了。”闻森说。 “对了,我听导游说,明天早上能看到日出。”舒卉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站 住说,“如果你早上能醒来就喊我好吗?” 闻森眼睛一亮:“太好了,就算不睡觉,您也得去看看蒙山日出,” 舒卉说:“那好,祝你晚安,我先去睡了。” 闻森说:“祝你晚安。” 随着卧室的门在舒卉身后轻轻关上,闻森立即像饿虎扑食一样的奔向了橱子。 他先是抓出一根火腿肠,动作粗暴地用牙齿撕开,像猪八戒偷吃人参果一样送进嘴 里。接着又拽出一个大碗面,边用牙齿撕咬边嘟囔着,就吃一个、就吃一个……然 而当他终于住口的时候,橱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了。 躺在床上的舒卉,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嘀咕起来:“我是不是也太行侠仗义了, 毕竟我和他素昧平生,我怎么竟敢坚持让他到我的房里来住呢?万一他是一个超级 大骗子呢?而且他还知道我的底细。如果他进来把我杀了,抢了我的钱跑了怎么办? 如果他吃饱喝足有劲了,把门撬开进来欺负我,我怎么能敌得过他……尽管舒卉想 了很多,但心底却并不真正有多么害怕。她的某种潜意识里,甚至在渴望闻森就是 一个大骗子,不仅抢她的钱财,还应该把她当人质,去狠狠地讹诈讹诈金川那个狗 汉奸,最好让他破产,若是那样,她到底要看看苏然那个小狐狸精还能怎么臭美? 至于要是把她杀了,她似乎觉得也不算是很坏的事,反正她活得已经很失败很痛苦, 如果咀天她就能结束这一切,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她最害怕的结果,是她被强 暴,那也有点点好处,起码是能给金川那狗汉奸,戴上一顶好看又可爱的绿帽子。 尽管舒卉有这些下意识的想法,但是外屋里毕竟是睡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她还 真是有点因害怕而无法安宁,于是她下床检查了门是否锁好后,又悄悄地把挂衣服 的架子抱到了门口。因为此时她心里想着,她不能让她的儿子没有母亲,一个孩子 如果离开母亲的疼爱,即使物质上享受多少荣华富贵,他也是一个最可怜的,缺疼 少爱的孩子。当她慢慢地转身离开时,一只脚踢到挂衣架的底盘上,幸亏她反应灵 敏,及时抱住了那欲歪倒的架子,否则那挂衣架准会砸在她的脑袋上。她还有所准 备地把电话机也扯到了枕头旁边。她想,如果外边的人真是个大骗子,那他遇见我 可就是倒大霉了,衣服架子会通知她提前做好一些防预工作,在他的任何一个目的 得逞之前,接到报警电话迅疾赶来的警察,就会把他像别烧鸡一样别到警车上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后,舒卉还仍在瞎想八想呢,隔着一扇门,闻森不算太响的 鼾声传进了舒卉的耳中。舒卉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顿时羡慕起这个想要自杀 的人来。唉!自从金川再次对她坦白了那件令她无法容忍的事后,她就一直找不到 睡意。其实舒卉倒也不是急着要睡着,反正白天也没有什么事做,再不用担心早上 万一睡过了头,误了儿子的早餐,也不用费脑子考虑早上该为金川父子做些什么吃 的,才能更适合他们的口味和足够一个上午的热量。 可是在深夜里,这么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确实是一种很痛苦很折磨 人的滋味。 “唉!睡不着、睡不着,我干吗总是睡不着!”舒卉恼怒地在床上拧过来翻过 去,感觉身子底下的床垫子硬得就像是蒙山顶上的石头。 “唉,连一个对生活失望到想要自杀的人,都能这么快就睡着了,我为什么就 是睡不着?唉,原来这个要自杀的人都比我幸福,虽然他是想自杀,但他却走得轻 松,毕竟他无牵无挂呀!,,舒卉又痛苦地翻了个身,”假如我不是牵挂着儿子, 担忧着母亲,我这点该死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也一死了之了痛快痛快… …“ 舒卉又在心里哇哇地大哭起来,因为她实在无法抵御自己对儿子的那份牵挂, 和牵挂儿子时却承受的这份自责和思念的双重折磨。可是眼下她不把儿子扔下,不 这么义无反顾地跑出来,她又能怎么办呢? “是呀,我能怎么办呢?金川一时半会的又不答应和我离婚,难道真的让我承 受明知金川外边有了女人,还心甘情愿地做他的老婆吗?不能,肯定不能呀!那么 我还要继续呆在家里,听那些好心人的劝说,和接受那一束束同情的目光吗?可是 我怎么能忍受得了?” 想当初,为了儿子,为了金川,为了他们共同的家,她不是没有原谅过金川。 她甚至表现得比从前更贤惠,尤其是当着金川面的时候,她总是把她的伤心掩藏起 来,怀着耻辱,强装欢颜,表现出一副乐哈哈的样子。因为她心疼金川,她怕金川 因为做了那种事,心里太愧疚产生负罪感。可是结果怎么样,金川不但没有觉得愧 疚,没有产生负罪感,反而变本加厉地、明目张胆地提出要和苏然好下去呀。 “儿子呀,妈妈实在对不起你,把你扔下不管了。可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 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妈妈没法子在那儿再呆下去了。妈妈是一个要脸面的女人, 妈妈有自己的尊严要维护,实在没法在那种状态下继续和你生活在一起,照顾你关 爱你了。儿子呀,但愿你不要想妈妈。儿子呀,妈妈对不起你……”舒卉想起自己 知道金川仍然和苏然在一起时,那种狂怒,那种想歇斯底里地砸毁家里的一切,甚 至连她自己和金川一起毁灭掉的冲动,被压抑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所 以,儿呀,你知道吗?妈妈如果不逃出来,妈妈就只有毁灭,只有一死了。如果妈 妈死了,你就成了一个无娘的孩子,永远也见不到妈妈了。再说,妈妈怎么能为了 狗汉奸这种人去死呢?” “呸呸呸!要死也应该是让狗汉奸去死,和他那个小情人一块死,开车时翻到 山沟下边去,连汽车一块爆炸了,让他们死无完口……” 舒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她本性骨子里的善良,让她觉得这样的诅咒未免是有 些过头了一点。她像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似的,狠狠地翻了一个身,停止了对金川和 他情人的诅咒。唉,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真就是这么奇妙吗?他们好的时候,义无反 顾,直到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他们恨的时候,不顾一切,就算要了对方的命也不 足所恨吗? 舒卉只所以没有彻底地狠下心去诅咒金川,是因为在她灵魂的深处,竟然可恨 地存在着一丝对金川的谅解,尽管这份谅解还不足以使她接受并容忍金川的胡作非 为。可在她的灵魂里边就是存有那么一点该死的对金川的谅解。 “毕竟金川是个男人,男人大多数都有花心,何况苏然是那么漂亮,又那么风 骚。如果他只是和她逢场作戏,说不定我会为了儿子,为了我们的家,再原谅他一 回。但是,金川是逢场作戏吗?他是那种人吗?”舒卉虽然从来都没有承认也没有 意识到,自己有时候会产生这种可诅咒的想法,但是她却很轻易地原谅过金川一次。 至于这一次,连她的妹妹舒蕾都跑到金川的公司里,把苏然当面骂了个体无完 肤,还踢倒了金川的老板椅,摔碎了金川办公室的电话机。舒卉的哭闹却始终只限 在他们自己的家里,尽管金川一连好几天都没回家,她却从来也没有打算跑到金川 的公司里去闹腾。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也要给男人留足面子,这是舒卉做女人的原 则。尽管这个原则,在目前情况下,早已被她丢到九霄云外,但因为她在潜意识里, 残留着对金川的一丝谅解和感情,最终她宁可出走,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 —个小时又—个小时过去了,毫无睡意的舒卉仍然辗转在床上唉声叹气着,她 一会儿想儿子,一会儿咒骂金川,也为自己的明天担忧。 “唉!毕竟我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无忧无虑地围着丈夫、儿子和家庭转了十 几年之后的我,就像是一块已经生锈的铁块一样了,再重新跳进社会这个大海洋, 我还能干什么呢?遇到事的时候谁来帮助我?我的心事向谁去诉说?该死的金川, 该死的苏然,这一切都是被你们害的!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生了病我也不 知道。好在母亲是一个比较心宽的人,还不用我太担心。唉!明天我得去买个手机, 无论走到哪里,也得天天和儿子通个电话。起码我得每天都知道儿子的情况……” 舒卉就这样七想八想地在床上不停地翻来拧去,几个小时过去了,她却连一分 钟都没有睡着。其实在这个时间里,躺在床上辗转不能人眠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是舒卉的丈夫金川。 金川的生活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乱套。妻子离家出走了,儿子罢学罢饭,且 哭闹不休,偏巧母亲又从乡下赶来,舒蕾随时像是要吃人,苏然还这么不通情理… …想起这一切,他真是焦头烂额,烦恼至极。唉!舒卉,你到底去哪儿了?舒卉你 就不能回来吗?回来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切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呀。 金川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意识到,舒卉在他的生命和生活中,原来是这么重要。 自从知道舒卉出走后,他就像丢失了魂魄一样,他还以为苏然能够理解他的感受, 苏然却只会醋意十足对他发脾气,还十分尖刻地说,舒卉为什么要用出走来要挟我 们?你根本就用不着这样害怕,舒卉她是—个大人,还能走丢了不成!? 是的,舒卉是一个大人,可能不至于走丢,但是作为她的丈夫,难道对他妻子 担心也是多余的吗?苏然犯得上生我的气吗?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就因为我不允 许她讲那样的话,她就远离我吗?唉!情人就是情人,看来真正理解你,能为你设 身处地着想的人,只能是你的妻子。可是这些年来,我都对舒卉做了什么?我,我 到底是怎么了? 金川越想越感到内疚,如果自己不是这么胡作非为,平常能够多些关爱舒卉, 舒卉会离开自己温暖的家,抛下自己心爱的儿子,漂泊到异乡去吗?唉!舒卉她现 在在哪儿呀,她心里会有多么寒冷,多么哀伤呀!母亲说我这是在作孽,我这样不 是作孽是干什么? 儿子他现在还小,他只能砸毁他心爱的玩具,发泄他心中的不满。如果舒卉万 一有点什么不测,他会不会把手中铁锤砸到我头上来?还有那个小辣椒似的小姨子 舒蕾,她会不会真把我活吃了?舒卉你快回来吧,如果你万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我、我该怎么办呀?舒卉你快回来吧,舒卉我爱的人是你,我疼的人是你,我担心 的人也是你,舒卉是你呀,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是你、是你还是你。想到舒卉正一 个人,心中装满哀痛,孤寂地漂泊在异乡,金川的心中真是追悔莫及、如刀在割。 金川对舒卉的担心每秒都在增加,尤其是今天下午,金川终于接到了舒卉的电 话,本来舒卉正讲着话,却突然一句话也不再说。 金川对她说了那么多好话,赔了那么多不是,甚至告诉她儿子有多么想她,并 且还罢学罢饭,舒卉也没有再回一句话。后来金川的手机没电了,当金川换块电池, 再把电话打回去时,舒卉的手机却无法接通了。真的是手机无法接通了,还是舒卉 遇到了什么?舒卉当时会在什么地方,她是遇到了坏人,还是她正坐在车上……金 川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让自己想下去了。偏巧儿子又在噩梦中大哭起来,他迅 速跳下床,想去儿子的睡房安慰儿子,儿子的房门却从里边反锁着,使他无法进去。 他站在门外叫醒了儿子,儿子却仍在哭喊着那句话:“我要我妈!我要我妈……” 金川的母亲披件外衣,忧心忡仲地来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川儿, 快把舒卉找回来吧,否则你怎么配给准准当爹?” 金川深深地点了点头,说:“妈,你快去睡吧,我明天去,天一亮我就去找舒 卉。” 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金川,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当爹娘的,要给孩子做榜样, 否则孩子不尊重大人不说,孩子也不会走正道。” “妈,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金川底气不足地低着头说。 准准仍在他的房间里哭喊着那句话:“我要我妈!我要我妈……”在寂静的深 夜里,哭喊声传得很远,惹起远远近近的一阵狗叫,把—个完整的黑夜,捅上了许 多个窟窿。 金川看着母亲沉重的背影,心里为舒卉担心,竟至于无法站稳。他瘫坐进沙发 里,用颤动的手掏出手机,又一次拨打起舒卉的电话,却仍然无法接通。 “哦,舒卉、舒卉,你在哪儿,你究竟在哪儿呀?” 此时,舒卉仍躺在那张十分暄和,她却感觉硬得就像石头一样的床上辗转着。 突然,舒卉像是听见外屋的闻森起来了。由于卫生间是在里边的屋里,所以闻森先 是开门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过来轻轻地敲舒卉的门,敲了一会又喊道:“嗨,舒 卉,舒卉你醒了吗? 嗨!舒卉。“ 舒卉似乎是刚要寻到一点睡意,她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透过窗帘的一点缝 隙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外边还是漆黑一片,不由心里一阵紧张,声音颤颤地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 “舒卉,你醒了就起来吧,要是想看日出,这会该起来了。”闻森的声音很轻 柔,像月光一样漫过耳畔。 “哦,我知道了。谢谢。”舒卉倒不是十分想起来去看日出,她现在除了对她 儿子,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兴趣。可是外屋的那个男人已经起来了,她再这样赖 在里屋的被窝里,感觉真是比失眠还难受。于是她很快就起来了。虽说她有点后悔 不该让他叫自己起来看什么日出,但是几个小时前,自己曾嘱咐让他叫她起来看日 出的,她怎么能在几个小时后就把这话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