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 那晚舒卉喝了个烂醉如泥、吐了个人仰马翻,同样是半醉半醒的闻森费了好大 的劲,才把她从青叶行连拖带抱地弄回到酒店里。 醉得疯疯癫癫的舒卉,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不光是不停地唠唠叨叨,并且还吐 个不停,弄得闻森简直就像一个劣质的陀螺一样,东转转西歪歪,忙了个一塌糊涂。 最可怕的是,她还醉眼朦胧地把闻森当成了金川,不仅把闻森端给她漱口的水用力 地泼在他的脸上,还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地斥责他,直到折腾到凌晨两点多钟,她才 渐渐地安静下来。 翌日中午,舒卉从沉睡中醒来时,像是已经忘记身在何处了。 她用一双迷惑而又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客房里的一切,一圈又一圈,仿佛是过 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恢复了记忆似的。她一骨碌坐了起来,看见了睡在另一张 床上的闻森,此时他正张开着嘴巴,鼾声如哨地沉睡在他的梦里。 舒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十分慌张的神态。“咦,他怎么睡在我的房间里了?” 她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不仅穿着内衣,而且就连外衣也完好地穿 在身上时,脸上慌张的神情才逐渐消释。 “喂,闻——”舒卉正欲叫醒闻森,却突然记起了一些昨晚的事情,她感到羞 愧极了。她觉得她真不好意思再面对闻森,她悄手悄脚地下了床,迅速地梳妆打扮 了一下,理好了自己简单的行李,准备悄悄地离去时,却突然又犹豫了。她想,身 无分文的闻森,如果离开了自己,他还会选择去死怎么办? “毕竟相识就是有缘,对,要不我给他留下一点钱吧。”舒卉想着,迅速掏出 钱夹,将钱夹内的钱一分为二,欲把其中一份放到闻森的枕边时,她看见闻森满身 污物,比在观海石上时,更显出几分潦倒和狼狈。随着她走近闻森,一股刺鼻的恶 臭几乎把她熏晕过去。 猛然,舒卉意识到,这股怪味是自己昨晚醉酒后的“杰作”。 顿时,一股发自心底的歉意,使她把放下的钱又装进坤包,并拔脚向门外奔去, 却不料“砰”的那一声关门声,把正在梦中畅游大粪池的闻森救回到现实。 当舒卉在酒店的超市里,为闻森买回了里里外外全套的新衣时,闻森已经把自 己清洗得千干净净了。他穿着饭店里的浴衣正在洗那些脏衣服,看见舒卉抱着一些 大包小包地进来,显得有些不安地说:“今天你得自己上山了,你看我的衣服全都 洗了。” 舒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穿着浴衣的闻森,她一边把衣服放在床上,一边说 :“对不起,都是我弄的吧?我帮你在楼下买了一些新衣服,你穿穿试试吧。已经 和人家说好了,如果不合适你可以下去调换。” “哦,给我买了新衣服?真是太好了。”闻森边说边快步走近衣服,显得像孩 子似地兴奋。 舒卉心想:“这个人,怎么也不知道客气一声,要知道这些可是花了大价钱呀。” 于是她几乎是带着命令似的口吻说:“换好衣服,你就赶快下楼,这屋里的味太大 了。”说着提着坤包大步向门外走去。 “哦,好!”闻森沉浸在喜悦之中,他边答应边大声说,“谢谢你哟!” 舒卉的嘴角浮现出轻微的一笑:“他还不太傻。” 舒卉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边看报纸边等闻森,突然,她看见一个身着笔挺西 装的英俊男子笑容满面地向她走来。舒卉以为那人是认错了人,仔细一看竟是闻森。 “呀,你、你这么快?” “哈,你差点没认出来吧,看来,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呀。”闻森愉快地说着, 刚刚洗过的头发柔软而又蓬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快乐却很出众的风度。“如果再 配上一条像样的领带和皮鞋就更能衬托出这身衣服的档次了。不过出门旅游穿它也 不合适。你等一下,我去换一套别的。” “算了,这儿也没有其他牌子的西装了,皮鞋和领带以后再说吧。”舒卉心想, 虽然这身服装显得他气度不凡,但他想得也太美了。有了好西装还想要像样的皮鞋 和领带。 “你就等一会吧。”闻森说着,头也不回地快步向酒店超市走去。 舒卉有点愠色,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出了酒店。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一个林 密树奇、花香醉人、溪流欢唱、沟深石怪的山谷。 面对这醉人的美景,舒卉却感到格外的孤单,她强烈地渴望能够有人来和她共 同分享这大自然的赏赐。正当她为刚才自己的小家子气而懊恼时,闻森像是突然从 地下冒出来似的,一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嗨,你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先走了?” “你!?”舒卉吃惊地望着身穿运动装,显得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闻森。此时 他那落魄的神态,已经完全被找到了舒卉的喜悦所取代。 “幸亏有人看见你到了这儿,要不我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你。往后,你到 哪去可别忘了先告诉我一声。哦!”说着他扬起左手中的那只大包,“看,我也给 你买了一身运动装。旅游穿这个又舒服又随便,你找个地方换上看看合不合适。” “你还给我也买了运动装,你不是没钱吗?” “哈,一身名牌西装换两身名牌运动装,外加我一双旅游鞋和一个高档剃须刀, 还剩三百多块呢。”闻森边说边把自己的脚抬高了给舒卉看。“看,很酷吧,本来 也想给你买一双,怕不合脚就没买。这是剩下的钱,还给你。”说着把一卷钱递向 舒卉。 此时的闻森,虽然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目光炯炯,浑身透着股清晨第一束亮光 似的光明。刚刚刮过胡子的地方泛着青幽却健康的光芒。虽说神彩飞扬,已看不到 他昨日潦倒落魄的痕迹,但仍有几分他气质中固有的忧郁,迷人地滞留在他眉目清 秀的脸上。舒卉觉得他不仅可以信赖,而且还有几分可爱了。同时,也为失而复得 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旅伴而欢欣。由于心中对闻森的一丝歉意,使她没好意思接闻森 还给她的钱,她说:“你留着买烟吧。” 闻森面露喜色,嘴上却客气道:“那、那怎么行呢……” “我说行就行。”舒卉说这话时,心底的喜悦直往脸上涌。这是她脸上许多天 不曾有过的那种灿烂如阳光般晴朗的气息。 闻森隋不自禁地夸赞道:“哦,你的笑容真美呀!” 舒卉一把抓过闻森手中的大包,说:“走哇,陪我回去换衣服去。” 舒卉换上了和闻森一个款式的运动装和旅游鞋后,和闻森一起来到一户山民家, 准备在那里吃一顿正宗的农家饭后,再去山上游玩。不想在那位山民家里,又遇见 了在山顶上卖早餐的那位纯朴而俊俏的小女孩。小女孩忽闪着洁净清澈的眼睛,热 情地将舒卉他们带进一间小房子里。她仍旧还穿着昨天那件碎花褂子,两根又粗又 黑的长辫子,闪着油亮的光泽,垂在她纤弱的后背上。她感觉到舒卉看她时,显出 害羞又怯生生的样子,更是分外惹人爱怜。舒卉因为心情好,便主动和小女孩的母 亲聊起话来。 “大嫂,你家小妹长得可真美。她有多大了。” “山里妮子,长得丑俊有啥用?到割麦天的时候就满十三岁了。” “她还不到十三岁呀,你怎么不让她去上学?”舒卉面带惊讶地问。 大嫂叹口气说:“唉,小妮倒是一心想去上学,但她命硬,没有那福分。” “怎么没那福分?”舒卉面带严肃地说,“大嫂,再困难也得让小妹去学文化 呀。” “俺也知道不让小妮去学校,会耽误孩子一辈子,可是自从她爸从崖上摔下来 ……” 原来,小姑娘曾在山外的学校里上过学,并且成绩也很好,可是半年前,她父 亲因在雨天上山采药,不慎摔下悬崖后,家里便没钱再供她读书了。 “大嫂,你看我身上还有点钱,如果你让小妹去读书,我就先给你们留下,往 后我也会年年都为小妹寄来读书的钱,你看行吗?” 舒卉边说边把身上的几千元钱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目光诚恳地望着大嫂。 闻森也把舒卉送给他买烟的三百多元钱,掏出来搁在了桌上。 “哎呀!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大嫂抓起那些钱,边往舒卉的包里塞着 边说,“各人有各人的命,俺替小妮谢谢你们这俩好心人了。只是这钱,俺无论如 何也不能收……” “不,大嫂,这点钱不算什么,还是让小妹去上学要紧……” 舒卉正在和大嫂推让,小姑娘却泪流满面地一下跪在了地上,面带坚韧眼含感 动地哽咽着说:“谢谢大哥哥大姐姐,我要去读书,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再报答 你们……” “小妹,你快起来,快……”舒卉正欲去扶起小姑娘,大嫂也一下跪在了舒卉 面前说:“你看,小妮是得上学迷了。这可让我怎么谢谢你们好哟。” “不谢、不谢。大嫂、小妹你们快起来,别、别这样,快起来……”舒卉急得 一下子冒出一身细汗来。 舒卉很想要来小女孩的地址,好再寄钱给她们,但大嫂坚决不肯,说这些钱已 经够小妮上学了,而且她们很快就要搬到山下去了。最后,在小姑娘和大嫂的千恩 万谢中,舒卉和闻森像逃跑似的告别了她们,顺着一个长着杂草野花的山坡,往蒙 山的高处攀去。 “哦,舒卉你可真是个人美、心更美的好人。”闻森说。“你这样的人,一定 会得到好的报应。” 舒卉粲然一笑:“这有什么,你不是也把你的钱留下了吗?” “我、我那不是向你学吗?”闻森腼腆地笑着说。他看着身穿运动装,显得英 姿飒爽的舒卉,从来不知道女人穿运动装会显得那么精神、那么美。“看来我的眼 光也还算可以,你对这衣服还满意吧?” “是的,我很喜欢。”舒卉不加掩饰地说,“谢谢你,我怎么没看见超市里还 有运动装?” “因为运动装没有像西装一样挂出来。” “怪不得我没看见。” “那么接下来,我报告一下今天游玩的线路吧。”穿着新鞋子的闻森边磨拳擦 掌,边蹦蹦跳跳,一副田径运动员待跑的架式。 在温暖而又和煦的山风里,舒卉深深地呼吸着湿润而又清新的蒙山空气,说: “用不着报告,今天你说了算。” “我?我说了算?” “Yes.” “Yes ?” 舒卉微笑点头:“今天你带我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闻森调皮地甩了甩头,说:“好吧,那就跟我走。”他用一根树枝挑起自己的 帽子,像个真正的导游似的边走边向舒卉介绍着蒙山的情况。 “蒙山现为国家级四A 旅游区,它四季分明,景色各有千秋,春来蒙山,百花 盛开,彩蝶飞舞;盛夏前来避暑,定会欣赏到云蒸霞蔚,瀑流悬空;秋游蒙山,红 叶如醉,硕果压枝;冬至蒙山,银装素裹,一派北国风光。不论何时登山,你都会 领略到心旷神怡和重返大自然的闲适与旷达。蒙山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含量极高,被 誉为‘天然大氧吧’,是健身休闲,养生长寿的最佳胜地……” 舒卉边走边折着路旁的山花,才走不几步,手中的山花已是姹紫嫣红的一大束 了。 闻森看见,却装作没看见似地说:“可是有些游客,来蒙山旅游却不注重保护 环境,随手采花摘果。长此下去,蒙山上的植被就会受到严重的破坏,水土就会大 量流失了。蒙山是人间花果山的美名就名不符实了。” 舒卉正在采一束开得十分璀璨的满天星,突听闻森这么说,脸上骤然生出一丝 愠色。但看闻森并没回头,便以为他并不是说自己。她恋恋不舍地看看手中的花, 悄悄地将花放在一块石头后面,说:“哼!你这人,环境意识倒还挺强呢。又不是 连根拔了,折几枝野花有什么了不起的。” 闻森用余光看见舒卉把花藏了,忍不住偷偷乐,说道:“可是,花的种子都在 花朵里。” 舒卉想了想,说:“有点点道理,可是有这么满山遍野的花,折几朵也没大碍 呀?” “折几朵是没大碍,可要是人人都这么想,折花的人多了就有大碍了。” “嗨,你还越说越有道理呢。为了让你少说两句,我马上选你当环保先进模范。” “谢谢奖励,为了子孙后代,这是我应该做的。” “看把你美的。” “咦,坏了!我好像把你的包丢了。”闻森说着往回跑去。 “嗨,先进人物,上哪乱找呢,包在我手里呢。”舒卉笑着扬起手里的坤包叫 闻森时,他正巧跑到了舒卉藏花的地方。 “噢,原来是你自己拿着呀,看我多没有绅士风度。来,给我。”闻森说着佯 装很不经意地发现了藏在石头后的山花,“哇,一束花。” 舒卉的脸色顿时变得绯红,可是还没等舒卉发出脾气,闻森便笑道:“折花又 弃花,如果让我逮着,非罚他个狠的。”闻森说着把花捡起来,“不过,我可以借 花献佛了,舒卉请收下。” 舒卉面带狡黠的冷笑:“哼,我才不要捡来的花!” “花虽是捡来的,但心意是真诚的呀。” “我不要。” “要吧,没有女人不爱花的。” “难道就没有例外?” “哦,真没面子。”闻森自嘲地说,“那个采花的人真可气,采花却又弃花。 让我逮着,非狠狠地批评教育她。” 舒卉不好生气,又怕闻森把花丢了可惜,便说:“要是我给你面子,被人说我 不保护环境怎么办?” “我证明这花不是你采的。” “那好吧,我就给你个面子,拿过来吧。” 舒卉接过花,脸上顿时现出少女似的欢喜。见闻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便有 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哟,这花还很鲜呢,摘花的人看来还没走远吧?” “对。要是咱早一步过来,我一定对她进行批评教育。狠狠地训训她。”闻森 怕舒卉看见他幸灾乐祸的笑脸,快步走在了舒卉的前边。 舒卉恼羞成怒地在闻森的背后抡了抡拳头。闻森似有感觉,猛一回头,笑问: “舒卉你干什么呢?” “我、我……”舒卉一时不知道把举着的手放在头上,还是叉在腰上,偏巧有 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她便急中生智地说道:“我、我在捕蝴蝶呢。” 闻森哈哈地大笑起来。舒卉似有所悟:“好呀,你竟敢——” 喊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向闻森掷去。 闻森大笑着,快速地向山顶攀去。 山路越走越窄,闻森像个体贴人微的大哥哥一样,时而搀扶、时而指点着舒卉 绕过一个个险崖危岩,经过玉泉流枕的人间仙境,通过了一线洞天,眼前豁然出现 了一面宽阔的飞瀑。飞瀑下有一个自然天成的大碧潭。碧潭的两边是松柏苍翠、怪 石嶙峋的山坡,正面是一片如白毯般平整而又细柔的沙滩。 阳光明媚地荡漾在水面上,一晃一晃的像有一池银鱼在跳跃。 舒卉忍不住赞叹道:“好美呀,就像是画上的仙境。” “这儿就是云蒙湖的源头。”闻森兴奋地说着,突然他稍一思索又说,“干脆, 咱们今天就在这儿游游泳吧,你看怎么样?” 舒卉哈哈地大笑道:“诗人,你疯了吗?这还不是游泳的季节呀。” 闻森抬头看见蓝天下的一群飞鸟,鸟儿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飞舞着,它们那特 有的鸣唱似乎是在鼓舞着他做些什么。于是他激动地拉起舒卉的手说:“舒卉,快 乐起来吧舒卉。喜剧大师卓别林曾经说过,‘没有欢笑的一天是浪费的一天!’大 诗人雨果也有句名言说,‘世界上最大的就是人的胸怀。’咱们为何不欢笑着敞开 宽广的胸怀,去开心去疯狂去放纵去轻松一回呢?来吧舒卉,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一 切,整个世界的欢乐就都是你的!来,舒卉跳起来吧,蹦起来吧!管他现在是不是 游泳的季节呢!咱就看看谁最先去拥抱那美丽的碧潭吧。”闻森充满激情地说着, 已经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向碧潭奔去。 闻森充满激情的一番演讲,像一束火把将舒卉的热情点燃了。 “咳!你等等我——”舒卉喊着,也学着闻森的样子,脱掉了鞋子,踩着平滑 而又被流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石头向碧潭奔去。 闻森已经跑到了那片细软的沙滩上,他边高兴地嗷嗷怪叫着,边把自己的上衣 脱下来,旋着圈圈将衣服抛向远处。舒卉也忍不住啊啊地尖叫着跑了过去。临近水 域时,闻森又以同样的方式甩弃了裤子,只穿背心和裤衩像只青蛙似地一下就蹦进 了水里。 也许是因为水还有些凉的原故,他在水里弓着身子像个大虾米似的,随着水浪 又蹦又跳又欢叫。已经跑近水面的舒卉将裤腿卷起来,边做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边 高声问道:“嗨!水凉不凉?” “哦,水、水有点点凉,不过我先教你做几个热身动作就会没事了。”闻森说 着回到岸上,开始教舒卉做热身运动。 但是,由于他浑身冷得直打哆嗦,做出的热身动作不免有些滑稽。舒卉还没学 两下,就笑作一团,歪倒在沙滩上。闻森见状,也一下倒在地上,说:“行行行, 就这样在沙滩上蹬蹬腿,伸伸胳膊也行。”边说边做示范动作。 闻森的动作实在可笑,令舒卉笑得肚子仿佛抽筋。闻森便急道:“嗨!嗨!你 别光顾笑。”他边说边向舒卉的方向打了几个滚,结果浑身湿透的他,就像变成了 一个沙人。 舒卉更是笑得岔气,干脆边笑边向闻森扬起沙子:“你看你、你看你,都成了 沙子人了。哈哈……” “好呀,我教你热身,你却对我扬沙子,看我怎么还击你。”闻森说着连滚带 爬地逃到水中,向岸上的舒卉泼起水来。 舒卉一边哈哈大笑着逃跑,一边趁机也向水中的闻森扬沙子。 一时间两人仿佛都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和处境,像小孩子一样打闹起来。 闻森喊道:“有本事别跑,快下来!' ‘舒卉边逃边喊:”有本事你上来、上 来。“ “有本事你下来、下来。” “下去,下去就下去!” “好呀,快快快,舒卉,水一点都不凉了。”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没骗你,骗你是小猴。” “小猴,哈哈哈……”舒卉边笑边指着一棵形状怪异的树说,“你可能就是那 棵树上的猴子变的吧。” “是,猴子去带你。”闻森说着跑上岸来,拉起舒卉的双手把她带进了水中。 “哇!不行,水简直太凉了!”舒卉尖声叫道。 “不凉、不凉,适应了就一点都不凉了。”闻森打着冷战说。 “哇!冷死我了,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舒卉边说边欲回到岸上。 闻森一下抓住舒卉说:“舒卉,别走,跳,快跳。”说着拉着她的手,在水中 跳跃起来,“啊——真好、真好,快跳,舒卉快跳,跳一跳你就感觉不到冷了。快 跳……”舒卉只好像闻森那样跳起来,没想到,她一跳便立即得到了一种飞升、一 种眩晕、一种幸福得令人无比痛快着的感觉。 闻森高声狂喊:“我们要挑战极限!” 舒卉也狂呼:“我们要超越自我!哈哈……啊——好、真好,啊——哈,太好 了……” 闻森:“我们要做最勇敢的人!” 舒卉:“我们要做不可战胜的强者!” “啊——哈——啊——哈——……” 他们越来越疯狂地跳着,越来越狂野地喊着,那喊叫声嘶力竭、穿云裂帛。群 山的回应声也响成一片,震得群鸟发出惊异的怪鸣,四处里飞散。就像是性爱达到 了高潮,虽说有点痛苦,但却痛快,虽说有点伤感,但却快乐。他们如疯如狂,欲 仙欲醉,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在飞。 此时,他们已经感觉不到水的凉意了,因为他们的心中正燃烧着熊熊烈焰,使 那池碧水仿佛也提高了温度。 舒卉喊着,跑到岸上拿来那束鲜花,和闻森一起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来,愉 快地蹦跳着吆喝着将花瓣洒在水里。 突然,舒卉脚下一滑,刚跳过来还没站稳的她,一下子歪倒在水里。舒卉吓得 大叫:“啊——救命呀,啊——” “哈哈哈……这回你全湿了。”闻森边欲拉起舒卉边高兴地说。 舒卉却哭腔哭调地像个没成年的女孩在大人面前撒娇似地说:“你、你还笑呢, 人家浑身都湿透了。你、你还笑,不准笑!” “好,我不笑。” “你看看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湿了更好,不湿怎么玩得痛快。”闻森说着不仅放弃拉起舒卉, 反而又把她推倒了。 “啊!你竟敢……快、快住手!……”不管舒卉怎么喊,闻森却像个大男孩似 的,边向舒卉撩水边笑哈哈地说:“住手可没这么容易,有本事你就还击吧!” “好呀,你等着吧。”舒卉说着也撩起水来向闻森泼去。 互相泼了一阵水,虽然彼此没分胜负,但却都感到无比亢奋和轻松畅快。舒卉 气喘吁吁地问道:“闻森,我们俩是不是已经疯了?” “疯了就疯了吧。人生难得一回疯,不疯怎么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痛快。” “痛快?好痛快呀!”舒卉在水中喊着,向远处游去。 “舒卉,你别看你在那边,但我一样能抓住你,你信吗?”闻森雄心勃勃地说。 舒卉看看和闻森在水中相对遥远的距离,说道:“我觉得你不能。” “如果我能你怎么办?”闻森充满自信地问。 舒卉想了想说:“如果你能抓住我,我奖励你一千块钱买烟抽。”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提醒你,到时候我可不只要一千块钱的烟钱!”闻 森喊着向舒卉游去。 “你还想要什么?!” “问什么?还不快跑!” 舒卉在水中拚命地游起来。边游边在心中感谢上帝。上帝呀,我是多么幸运呀, 本来是一个遭人抛弃的妇人,出走后本以为更加无依无助的我,竟然会遇到闻森这 样一个志同道合的人,看我们此时的疯劲是多么的默契呀。除了一千块钱的烟钱, 他还想和我要什么?管他呢!只是上帝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丈夫却更寂寞的 女人,也有很多名分上有丈夫,实际上却早已遭抛弃的女人,您也让她们也遇见她 们的闻森吧,她们是那么的柔弱而又善良,她们应该享受美满和幸福,就像我此时 此刻的轻松,哪怕只让她们的人生中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时,也不算太枉然。 青山碧水中,舒卉和闻森开始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充满激情的放纵。他们像鱼 一样在水中畅游、互相泼水、相互追赶;比赛跳跃、大声狂呼、狂放大笑;还在碧 池的两端高声地对山歌。 他们肆无忌惮、歇斯底里地发泄着,仿佛要把彼此心底的那些不平和怨愤,通 过这种肆意而张扬的尽情放纵,让自己的心灵获得释放、求得轻松。 此时此刻,在舒卉的家里,金川正抱着一大包儿子最爱吃的东西,在他母亲忧 心忡忡的目光注视下,面带慈爱又可怜兮兮地敲着他儿子的门。 “准准,好儿子,快给爸爸开开门,爸爸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快,好儿 子,快给爸爸开开门。” “不,我要我妈,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妈?!”准准声音里带着倔强喊道。 “你妈,我当然要去找……” “那为什么还不快去!?” “可是你知道,中国这么大,我现在还没有打听到目标,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哇。”金川显得很诚恳地说。 “要是我妈永远不回来了怎么办?我要我妈!我要我妈……” 准准大声地嚎喊起来。 “好了、好了,儿子你别喊了。”金川边敲着门边喊道,“我知道你在为妈妈 担心,爸爸也着急,也为妈妈担心。但是儿子,妈妈也许只是出去散散心,说不定 很快就会回来了。好吗?儿子,你先开门吃饭好吗?” “不——我就是要我妈!我要我妈——” “好儿子,爸爸错了,爸爸向你认错了还不行吗?” “好孙孙,你看你爹都向你认错了,你就出来吃点饭吧。啊? 好孙孙,要不,你就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出来吧,好吗,啊?你不是还在电话 里说,你也想奶奶了吗?可是奶奶已经到你家两天了,还没有捞着看见俺的宝贝孙 孙呐,准准好孙孙,快出来让奶奶看看吧,看看俺孙孙长高了没有,啊,好孙孙, 快出来啊,你想奶奶了,奶奶也更想你了……“ 金川的母亲,这样慈言善语地哄着准准开门时,苏然也拎着一大包准准爱吃爱 喝的东西走了进来。她是听金川说,准准已经两天不吃不喝还罢学罢饭,才买了这 些东西,特意来看望准准的。 “准准,奶奶是专门为了来看你,才到咱家来的,你就快出来让奶奶看看吧。 好儿子,奶奶年纪大了,咱可别把奶奶急病了。” “那!那你什么时候才答应?” “答应什么?” “你和苏阿姨分手!啊?” 不等金川回答,他母亲就捶着他的后背,催促他说:“川儿,快告诉俺孙孙, 就说你现在,马上就和那姓苏的女人分手。” 苏然愣怔了一下,把目光看向背对着她的金川。 “好吧。”金川不假思索地说道,“只要你答应爸爸快出来吃饭,爸爸马上就 答应和苏阿姨分手。儿子,你听见了吗?” “真的,你得保证你不骗我!” “真的,爸爸向你保证不骗你,你快出来吃饭吧。好儿子,爸爸真的不骗你, 爸爸向你保证,只要你出来吃饭,然后去上学,爸爸马上就去和苏阿姨分手。” 准准的房门终于打开了,金川冲在他母亲的前边,闯进准准的屋里,将饿得两 眼发绿、有气无力的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答应你, 你提的所有要求,爸爸都答应你……” “奶奶——”准准喊着,又被金川的母亲拥进怀里。 “哎!好孙孙……” 苏然的泪水无声地流下来,手里的东西慢慢地滑落在地上,她忧伤地转过身去, 悄悄地走出了金川家的门厅,除了地上多了一个食物袋,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刚 才背对着她叫门的金川母子,谁都没有发现她曾经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