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 哈哈,林小洛,你这个小孩又被我抓住了!" 林小洛刚走上三环上的过街天 桥,就听见程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待她转身看时,程皓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从 后面捉住了她的手。 " 咦,你不是在QQ上说要加班的吗?" 林小洛转身继续向前走,似乎一点都没 有被程皓的兴奋劲儿给感染。 " 抓小孩" 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游戏,就是如果两人碰巧同时到达车站的话, 被抓住的人就是" 小孩" ,得由对方牵着回家。由于两人下班时间不一样,加上离 家的路程也不一样,所以在车站碰到的次数并不多,以往无论是谁被" 抓小孩" , 两人都会兴奋好久。有时程皓先到了,如果从短信得知林小洛只差一两站地就到的 话,他也会在天桥上等她,他们把这叫做" 鹊桥相会" 。 " 是加了会儿班,然后碰巧我们头儿到这边有饭局,我就蹭他的车回来的。老 婆你今天怎么不高兴呢?" 程皓边回答边把林小洛的包接过来拎在手上。 " 哎呀,今天可倒霉了,好不容易咬牙买下一支眼霜,结果被我自己弄丢了, 都怪我们编辑部那个徐莉' 老妖婆' ,以前校对一期稿子,连修改加排版,至少两 个工作日,可她这次非要我们用一天做好,好像干完今天她就不干了似的。忙得我 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桌子上到处都是稿子,等忙完后,怎么都找不到我的眼霜了。 " " 那眼霜多少钱啊,看把我们家小洛急得,回头我再给你买一支。" 程皓用手 在林小洛头上怜爱地揉了揉。 " 要60呢,今天他们家促销才这么少的,平时要300 多的,我们同事见疯狂打 折,一下买了600 多元的化妆品。我要是不想着攒钱买房,我也买一大堆,你不知 道,好多都是一折啊!" 林小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 女人!呵呵……" 程皓笑着说," 女人的通病就是看到打折商品都走不动路 了。" " 找打啊!" 林小洛故作生气状站住不走了。 " 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不就丢了60元的眼霜吗?老婆,只要你愿意, 现在买10支这样的眼霜都没有问题,今天我的股票涨了800 多元呢,呵呵。" 程皓 赶紧把今天的好消息告诉林小洛。 " 真的?那你把股票卖了没?" 听到赚钱了,林小洛的眼里立刻开始冒金币, 脸上也绽放出了灿烂的小花。 " 没呢,现在形势一片大好,还会涨的。" 程皓自信满满地说道。 " 我不懂股票,反正你要看好,赚了就早点拿回来,千万不要亏了。" " 放心吧,你老公我天天跟数字打交道,错不了的。" 林小洛小富即安的样子 在程皓看来有种别样的可爱。 程皓坚持要庆祝一下在股市上的旗开得胜,两人当天去楼下的那家饭店解决了 晚饭。席间程皓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他们单位同事炒股致富的神奇故事,最让程皓感 到郁闷的是公司一网管,本来月工资比程皓少1000多元的,可人家入市早,现在个 人资产翻了近两倍,程皓那叫一个扼腕叹息啊,自己怎么就成了后知后觉的人呢? 早点加入炒股大军,现在房子首付早够了。 最后两人达成共识:好好工作,攒更多的原始资金,然后通过理财,让钱生更 多的钱,早日实现自己的买房梦。 第二天,当林小洛拎着早餐" 踩点" 冲进办公室的时候,一下就感到了办公室 的气场不对,同事们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坐着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没有人说话,林 小洛用探询的目光望向邻座的王苗,王苗示意她赶紧上QQ群。 林小洛也顾不上吃早餐了,赶紧开电脑,等她进了" 妖精八卦基地"QQ 群,看 完大家的聊天记录后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司高层将对杂志的运营方向做出 重大调整," 老妖婆" 徐莉已于昨天辞职。现在同事们在讨论的是公司会不会把他 们这批编辑一并开掉,如果全体裁员,大家该怎么办? 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啊,林小洛昨天还在想以后尽量早点准备 常规稿子,多花时间在专题策划和资料搜集上,尽量做到让" 老妖婆" 徐莉满意, 以便她早日给自己加薪呢,这倒好,现在马上面临着失业了,还谈什么如何改进工 作质量呢。 回想起来,徐莉应该是早就知道这消息的,否则最近她怎么会破天荒地对大家 那么好,稿子要求明显比以前低,而且,昨天她那么疯狂地要把这期杂志做好,估 计也是想给自己的工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就在大家都陷入恐慌的时候,公司一位姓肖的副总走进了编辑部,他拍了拍手, 示意大家都站起来。他环顾了一圈,然后朗声说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消息了,公 司将对杂志的运营方向做出调整,徐莉同志因为个人原因,已辞去了主编一职。至 于在座的各位,我们领导层正在跟新投资方商议,下午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那,先这样,各位先忙着。" 说完他径直走了出去。 " 忙个P 啊!"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王苗狠狠地骂了出来。 " 这都什么事儿啊,事先也没个通知啊,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 对啊,我看' 老妖婆' 也不是什么好鸟,既然早知道消息了,怎么都不透露 给我们?" 编辑部里一下子炸开了锅,林小洛只觉得嗡嗡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这该怎 么办呢?好不容易将程皓的买房积极性调动起来,两人都这么同心协力往前冲的时 候,她林小洛却要失业了,这真是个大杯具啊。 " 小洛,先别发呆了,我们去走廊上吃早餐吧?" 王苗揽住林小洛的肩说道。 林小洛的肚子颇为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于是她拿过鸡蛋灌饼和豆浆,回头对 王苗说:" 我不想动了,就在这里吃。" " 办公室不让吃东西的,你不会忘了吧?" 王苗好心提醒。 " 这工作八成是干不成了,还管那么多干吗?" 林小洛豁出去了。 王苗听了,也不知如何作答,便自己一人拿上早餐出去了。 十点多的时候,那位肖副总又走进了编辑部,这次他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各 位,实在是很抱歉,我们已经很努力地跟新投资方沟通了,但对方坚持用自己的编 辑人员,所以……大家先把办公物品和私人物品都整理一下,下午行政人员会来跟 你们交接的。" 如果说刚才大家还有一线希望的话,这下,连最后的荧光都消逝了。 " 那我们的赔偿怎么算?" 林小洛大声问道。当大家都还在发懵的时候,林小 洛率先跳出来开始维护自己的权益,这也是刚才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 什么赔偿?" 肖副总故作惊讶地问。 " 用人单位单方面解除合同必须给予赔偿,劳动法的知识肖副总不会不知道吧? " 林小洛说。 " 对啊,必须先给赔偿!" " 不给赔偿我们就不走!" 回过神来的同事们立刻开始声援林小洛。 见群情激愤,肖副总不得不采取息事宁人的办法,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 这 件事情大家请放心,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公司,一定会按照法律办事的。大家先办工 作交接,最后到我那里,我给大家把这事办妥。" 他边说边向外走,都快到门口了, 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问道:" 谁在办公室吃烧饼的?这么大一股味。" " 是鸡蛋灌饼,肖副总您的鼻子不大好使啊!" 林小洛说道。 " 噗!" 王苗没有憋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 你……" 肖副总剜了林小洛一眼,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此时的林小洛,就那么挺胸抬头地望着肖副总,大有一种" 民不畏死,奈何以 死惧之" 的气概。 林小洛走出办公室,到楼梯拐角处拨了程皓的电话,响了四五声都没有接,她 便挂了。 本来她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因为程皓昨天说了,他们公司派他今天去帮一家高 科技企业调试程序,由于是高精密电子实验室,怕电磁干扰,他们进入实验室是不 允许带手机的,不但如此,还要穿上白大褂才能进去,以前程皓跟林小洛描述他外 出工作场景时开玩笑说过:" 穿上白大褂,感觉自己不像个软件工程师,倒像医生 了,呵呵。" 林小洛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收拾各自的东西,地上也多了一些垃 圾,刚才还干净整洁的办公室现在变得乱糟糟的。 平时只要" 老妖婆" 不在,办公室就会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聊天的聊 天,吃零食的吃零食……可此刻办公室里除了收拾东西发出的噪杂声,再也没有其 他声响。 每个人的双手都在忙碌,忙着收拾离去的行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甘、不 服,更多的是无奈。 林小洛的心里酸酸的,有些怀念从前办公室喧嚣热闹时的氛围。以前她为工作 奔波劳累时还抱怨过这份工作的艰辛,可现在工作的权利被人粗暴地剥夺的时候, 她却真的有些不舍,也舍不得和相处这么久的同事们分开。此时,她的心里不仅有 离别的伤感,还有前途未卜的迷茫,作为一个漂泊在大都市的打工族,就像大海上 的一叶扁舟,当风暴毫无征兆地袭来的时候,她除了承认自己的渺小之外还是渺小。 林小洛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暗自忧伤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璐瑶打 过来的。林小洛边接电话边向办公室外走去:" 喂。" " 小洛,在忙吗?" 沈璐瑶说。 " 嗯……有点忙。" 林小洛迟疑了一下说道。 " 那我就长话短说,你上次请我吃饭的那家饭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忘记 了。那儿环境不错,菜品也很别致,今天梁宇城好不容易有空,我想带他去那里吃 饭。" " 哪一次啊?" 林小洛请沈璐瑶吃过两次饭,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家。 " 就是上次你给我讲什么' 三得' 男人、'3T'男人的地方啊,我觉得你是我的 福星,而那个地方呢,是我的福地,从那次跟你吃饭后我就开始转运了,所以今天 想故地重游一下。" 沈璐瑶说。 " 哦,那个地方叫' 碧云轩' ,具体地址我也记不清楚了,你上网查查吧。" 林小洛瞥了一眼走廊尽头敞开的会议室里,肖副总跟新投资方相谈甚欢、一派其乐 融融的景象,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 好的,知道饭店名字就好查了。对了,我身边有个朋友,是个刚出道的明星, 什么时候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看能不能上你们杂志的专访。" " 哦……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跟主编请示一下,有消息再给你电话。" 林小洛支吾着说。 " 好的,我等你电话,谢谢啊!哦!梁宇城电话打过来了,我先挂了啊。" 话 音刚落,沈璐瑶就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 好的,再见。" 林小洛确信,自己的最后这句话沈璐瑶没有听见,因为她在 说的时候,话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林小洛刚才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告诉沈璐瑶她失业的事,甚至于沈璐瑶 要介绍朋友过来上杂志专访时她还撒了个小小的谎。或许她不想反差太大吧,同样 是女人,人家已经幸福得冒泡马上要跟" 三得" 男人去共进午餐了,自己却" 被离 职" ,正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收拾值得带走的东西-- 水杯:程皓送的,上面有一只胖胖的小猪,头上扎着头巾,脸上有两抹红晕, 嘟着嘴将双手插到背带裤里,煞是可爱。这个得带上。 笔记本:虽然更多的是开会时的工作概要,但也有一些平时的生活感悟。这个 得带上。 仙人掌:自己在天桥上花10元钱买的,虽然买来后就从来没有呵护过它,但一 年多过去了,它依然顽强地生长着。这个得带上。 眼霜:眼霜?!这不是昨天苦苦寻觅不得的眼霜吗?居然跑到了柜子与工位隔 板的缝隙里,难怪昨天找不到。这个当然得带上。 眼霜的失而复得让林小洛因为失业倍感失落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 虽然丢了 西瓜捡了芝麻,但总比啥都没得到强吧!" 林小洛苦中作乐,努力将阿Q 精神发扬 光大。 离开可以,但赔偿金不能不要! 林小洛收拾妥当后,说服两位同事和她一起去找肖副总,谈赔偿金的事情。 到了肖副总的办公室门口,林小洛打头阵,她直接敲门。 " 请进。" 肖副总的声音。 肖副总应该在等某位要客,见门被推开,直接起身,打算上前迎接,结果一看 见是林小洛他们,脸色马上从晴天转成阴天:" 你们来干什么?" 他没好气地说。 " 肖副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不是说过赔偿金的事情找您办理吗?我们这不 找您来了吗?" 林小洛开门见山地说。 " 哦……赔偿金的事儿啊!" 肖副总故作恍然大悟状,然后说," 编辑部整体 换血,这个是新投资方的意见,所以呢,这个赔偿是他们来承担的。" " 可我们是跟公司签的合同,不是跟新的投资方签的,我们要赔偿金肯定是找 您啊!" 林小洛最讨厌肖副总这副一遇到事就推脱责任的嘴脸了。 " 其实,大家在公司工作这么久了,我们公司当然是希望你们能留下来的。" 肖副总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是,新的投资方坚持要用他们自己的编辑团 队,我们也无能为力。" " 扯这些也没什么用啊!关键是赔偿金什么时候能给我们?" 林小洛不想听他 的那些没有意义的废话。 " 赔偿金的事情我会跟新投资方交涉的。大家放心,我会帮你们去争取你们的 正当权益的,一有消息我就通知大家。" 肖副总打着官腔。 " 要不,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王苗对林小洛说。她见肖副总并没有真正想解 决问题的态度,有些泄气了。 " 我待会儿还要见个客人,你们先回去吧,回头有消息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 通知你们。" 肖副总见王苗有打退堂鼓的意思,马上说道。 不得不说肖副总还真是深知" 打蛇随棍上" 的道理,林小洛见问不出个名堂, 陪她前来讨要赔偿金的另外两个同事也不太积极,她觉得自己都有些在唱独角戏了, 只能讪讪地离去。 林小洛和同事寒暄着" 以后别忘记互相联系" 之类的告别词之后,便拎着自己 的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出办公大院没多远,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充电器昨天借给发行部小李,刚 才忘记收拾了,于是赶紧转身回去拿。 她刚到办公楼外面的院子门口,就被大院的保安拦下了:" 您好,请出示工作 牌。" " 我是在这里工作的,我东西落里面了,我现在进去拿了东西就出来,都用不 到三分钟的。" 林小洛好脾气地说。 " 进去可以,请出示工作牌。" 保安说。 林小洛的工作牌刚才已经上交公司了,现在当然拿不出来。她越想越气,今天 被突然炒鱿鱼已经够郁闷了,现在刚出门就不让进去,这还有没有天理? " 工作牌,工作牌,你复读机啊你!" 林小洛急了," 我都在这儿工作快两年 了,您老人家不认识我吗?" " 对不起,我的工作不认脸,只认工作牌。" 保安说。 保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林小洛的火气噌地就冒了起来。 " 你天天站这儿,以前我出入你也从没有查看过工作牌,为什么单单今天较起 真来了?" 林小洛想起这保安以前见了他们杂志社的编辑都是美女长美女短地叫,这倒好, 刚刚发生集体解聘的事故,这保安就翻脸不认人了。 " 对不起,肖副总交代了,今天开始,进入大院必须有工作牌,这个,请您体 谅一下我的工作。" 保安客气地说。 " ……" 又是这个讨厌的肖副总,这下林小洛彻底无语了。 以前只知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今天我林小洛失业被保安欺,唉…… 林小洛在心里深深叹口气,摇摇头,然后拿手机给小李拨了个电话,让他帮她 把手机充电器送到门口。 -------- 虹桥书吧